第二十六章 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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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些什么,也许出来就能给予这个很可怜的人以救赎,痛苦间听到男孩仿佛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睡吧,别抵抗了,我会让你选择忘记一些东西的我还是很好奇的,知晓了一切的你,想要拯救朋友的你,忽略了本身的渺,想要与命运抗争的你,会迎来如何的终结,所以,还是非常的感谢你,将哥哥,带到我面前。”他终究还是没能将那些话出口,那两个同样的眼神,不一样的表情却承载着同样的悲哀和苍凉,同样的寂寞和思念,但一切都在离他远去,就如同他和别人的一切在那个孩子面亲一目了然一样,左天仿佛可以透过那个的生命看到他的未来,那是,一片黑暗

    再次醒过来时,天色黯淡,冰冷的雾气环绕四周,环绕着他毫无血色的脸。

    脑子很痛,仿佛被人硬生生用硫酸腐蚀掉了一部分,空落落的虚无感将他困在原地,那时候他还没有忘记梦中的那个男孩,还没忘记,仿佛承受了整个宇宙的重量,却抗拒着真正的自己消失掉的男孩,他的目光破碎阴沉,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未来,明明放弃掉会轻松得多,他却选择了在撕裂般的痛苦中活下去,这样的情感,怎么能用怨恨两个字,就全部概括了呢?

    “好黑啊。”

    不知何时,视线之中已经看不见任何物体,他并非什么都看不到,只是眼睛捕捉不到任何东西,这番场景,就像所有的物体都被黑暗融化了之后慢慢凝聚,却又不能完全恢复原样一般,朦胧,黯淡。左天坐在原地,一点想动的意识都没有,自我仿佛已经融入了黑暗,变成了黯淡的一部分,悄无声息地从草地上,悬崖边,昏暗的天边,慢慢渗透进来。

    他现在,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呢?

    存于生与死的边缘,只有万物融化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傻样看什么呢那么入神?”齐天邪的声音是他能清晰捕捉的唯一存在,神智似乎一下子撕开,他回到了现实,意识清晰,唯独记忆,是一片瘆人的空白。

    “为什么我不和你们醒在同一个地方?”他虽然嘴上着话,注意力却集中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从隐隐疼痛的脑海,硬是搜索出了几件事情,五个创世神,降临,诅咒和仪式。

    卡魂师的存在,竟然是为了成为最后的祭品,没有比这更加可笑的事情了,他现在,必须抓紧时间做些什么,不能让教会抢在前面。

    自己在昏睡期间,似乎做了一个梦,很重要的一个梦,记忆有明显的漏洞,自己无从知晓,无从追踪,仔细想只会徒增头痛,现在这件事不重要。

    左天告诉自己。

    重要的是,要怎么改变这个现状。

    那个的疑问成了疙瘩压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在他看到那个和梦中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出现的时候,心里也只是出现了一刹那的情绪,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痕迹都不留地消失掉了,他这点怪异的感觉,也全部消失在了那个凭空出现的黑衣人救下所有孩子,随后塔尔塔区域镇守的教会人员全部被杀之后,黑夜中,一切似乎更加扑朔迷离。

    “听着。”左天站在塔尔塔区域的入口,“今晚将孩子们送出去之后,马上离开这个国家,躲得越远越好,在教会看来,我们入侵了这里,杀死了这么多人,还看了他们想要守护的秘密,他们不可能让我们继续活着。”

    那晚之后,他们就没了联系,左天在外面观察了一天,确认无异常后于第二天晚上潜入了王宫,王室地处的位置和教会的中心区相互对立,处于卡皇国内的两个中心,王室在整个国家中,是国家权力的象征,表面看起来不参与政事事实上和教会几乎平分国家实权,在十年以前,王室在国民眼中甚至是无与伦比的权威。

    他潜入了冰阳住的行宫。当时她正在书房里看书,枕着木床,被凄冷灯光包围着,室外的花园被月光占据,银辉洒下的地方,拖拽出一片明亮。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她,比以前更加不真实了。

    冰阳回到王室的时间仅仅比他早了几个月,五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后,他和冰峰被逐到了边境,冰阳下落不明,他在所谓的人间经历了地狱般的生活后,重回旧地时发现,她竟然也回来了。

    带着和五岁的记忆一模一样的外表,和愈加淡漠虚无的灵魂。

    三年来,他见她的次数不多,仅限于公共场合必要的会面,私下仅仅的几次接触,也是一板一眼,有礼有节,生疏得不像母子。保持着如此的距离,他还是能感到,冰阳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从前的那个她,虽然名为自我的存在十分稀薄,但至少是存在的。她真实地悲伤着,恐惧着,害怕着,抗拒着什么他所不知道的黑暗,并且思恋着那个已经去远方的人,像羽毛一样,以美丽飘渺的姿态轻轻坠下,柔弱得似乎随时都会碎掉。

    而现在的她,像个精美的工艺品,美丽神圣依旧,外貌也不改丝毫,只是原本就脆弱地存在于那个身体内的最后一些东西,彻底消失了。失去了那个东西的她,不再有任何的生命力,对活着没有丝毫的**,维持着**最低限度的需要,没有任何希望地活着。

    他一方面憎恨着将她变成这样的人,另一方面,又不敢接近。因为那十年间,他的改变与冰阳的改变,不上谁比谁更甚,他害怕两个人接触时察觉到的变化,会粉碎他一直坚持的信念,那个很很的时候,就透过他年幼清澈的目光传达出来的,守护她的信念。

    况且,他没有信心和现在的冰阳相处,感觉在她身边,自己的存在也会变得稀薄,世间的一切都不存在,一切都处于空灵的死寂状态,唯有灵魂,在不断流失着重量。

    但他还记得,相信冰阳也记得,4岁那年的木屋中,他们之间那深得无法斩断的羁绊。

    而现在,在他还没有准备好去面对她的时候,他又要开始失去了。

    唯有这个,不能允许!

    推开门,踏着月光走进那个寂静的房间,死寂从地板,天花板,从桌子,从四面八方渗出,作为没有实体的灵魂,存在于他看不见的每个角落。心里隐隐发毛,这里,与其是人住的地方,倒不如是为人准备的坟墓,所有的物品都带着一股阴沉的死气,外表精致富丽却无人气,冰冷得像是不属于这里。

    直到他走进书房,她都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像是灵魂已经不在此地,在他面前不远处的只是一具空壳。

    左天到书房中的沙发里坐下,灯光传达给他温暖和冰冷两种不同的感觉。

    她抬起头,盯着他看了许久,慢慢地笑了,笑容并没有到达眼底,只是肌肉维持的假象“天来之前不一声么?”

    “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怎么了?”她从木床上走下,白色的睡裙映衬下,一点细纹都看不到的脸,简直是十几年前她的时间就定格下来了一般。

    他惊奇地看着这样的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目的,“阿阳你,为什么不会老?”

    “因为我很厉害啊。”如宝石般的瞳眸里装载着外面的月光,看起来更加冷清了几分,“黑岩黄昏所具有的力量,本身就有调整人生命流逝的功能,那只灵兽可以根据主人的心情,来选择维持生命的方式。况且,变老所代表着生命流逝,是不断追求的人才拥有的状态,我现在啊,心平气和,一切都很好,所以生命本身也就静止了。”

    他再次看向她,眼神中带着一丝苦涩的味道。

    “发生什么了呢?我回来之后,天还没有向我流露过这样的眼神呢。”

    “我发现了这个国家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的结果是你会死。”

    她依旧面带着没有任何感情的微笑,左天无法再看下去,移开了视线。

    “阿阳,离开这个地方,不要让这里,伤害你第二次。”五岁那年王室衰落,是因为一场十分具大的献祭风波,当时全国蔓延开了一种可怕的疾病,与此同时还有一个狂热的邪教活动在进行,不知从哪里流传出来的消息,冰阳公主的力量可以驱除传染病,只要将她献祭给卡皇之神,并且进行灵魂剥离,强大的灵魂力会驱赶每一个得病的人。那些民众,在因疾病彻底软弱下来之后,竟真的相信这个法。

    对死亡的恐惧,对活着的渴望,对痛苦的畏惧,对离别的诅咒,全部化成了,向着冰阳的刀子。

    她爱着的人民,她想要保护的人民,那一天,全部跪在地上。

    匍匐在地的他们的身影蔓延而去一大片荒野,那番场景,震撼得就像敬拜一个神灵。

    可他们,“公主,您是我们的希望,自降生以来就一直保佑着我们。”

    “公主,我们很害怕啊,真的很害怕啊,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再次帮助我们度过难关,就像以前一样。”

    “公主,我们如此敬仰你的存在”

    “公主,我们也知道这样很残忍,可是,求求你了,去死吧。”

    “求求你了,去死吧。”

    那是左天记忆中的噩梦。

    “离开这?到哪里去呢?”冰阳的眼神终于有了焦点,凝聚在他身上的视线空漠无物,明明在盯着他,却像在看着其它的地方,他的心用力的一沉。

    “去哪都行,你在这里只会受伤,这片土地没有值得你待下去的价值。”

    她站起来,语气轻悠悠的,不带任何的重量,“有价值的。这片土地,有我所爱的人,我所想要保护的人,这里埋葬着我的过去,我的一切,还有我想要保护的平民。”

    “阿阳,作为公主的你,作为他们的救赎的你,不应该在十年前,已经死去了么?在那些混蛋,跪在你面前,求你去死的时候。”他咬牙切齿道,受不了她淡漠疏离的态度,更受不了她对着自己,也能露出的那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微笑。

    “天,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该要面对的命运和责任,作为卡皇国希望的象征,是我所拥有的责任和使命。我是无法逃掉的,就算逃开,也无法逃过自己心灵的拷问。”

    她幽灵般美丽的眼睛盯着他,仿佛要从他这里抽取力量和信仰之类的东西。

    “但那不是你所选择的啊。这个力量,这份责任,这个承担起一个国家的重量和期望的使命,不是你自己所选择背负的东西啊。你难道从来就没有为自己选择过么?真的要被你所象征的那些空虚的意义囚禁至死么?”无以名状的焦躁涌上心头,面对冰阳,总是有一种自己难以言喻的无力感,他们之间仿佛横亘着巨大的深渊,令人绝望,又无法放弃。

    “那又怎么样呢?”

    “怎么样?”他重复她的话,像是嘲讽。

    “阿阳,自从降生开始,你就只作为意义而存在,你对于国家而言,是希望,是救赎,是一个标志,是一个承载了无数希望的器,所有人都爱着你,爱着你所代表的明天和希望,可除掉那层标签之后,你所想保护的那些人,将你当做人了么?明明你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人生,却没有多少人真正在乎过你,除掉了表面的那个标志之后,作为冰阳的你自己,对于他们来,毫无价值可言。你每一句话,每一个选择都要加上的那份责任和使命,那些将你变成了这样的东西,如今你还有继续承载那些愚蠢的,炙热的目光么?”没错,根本没有人真正地在意过她,她所拥有的一切将她的世界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谎言,亲人为了不让她看到现实的残忍而延续着那个谎言,而那些将冰阳当做一个符号的人,也将她如同一个符号丢弃。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所以,才会在十年前发生那样的事情。

    所以,她的自我意识才淡漠得如同空气,冰阳自从生下来开始,从周围的人开始跟她,“公主,你就是希望”这句话开始,就失去了作为自己而活下去的资格,她不会拥有普通的幸福快乐,无法作为自己简单地爱上一个人,一样物品,不以公主身份存在的她,也不会有普通的感情,这是命运本身,替她选择的道路。

    那些都是如何残忍的人啊,将她包裹在了冰阳的生活很幸福的这个谎言中,最后将她燃烧殆尽。

    冰阳的眼瞳终于有了温度,弥漫而上,可以被称作微笑的表情。

    “但是那些人,也给予了我一切。天,他们的目光和期待,抹杀了我作为普通人活下去的资格,但正是由于那些枷锁,我才得以健康成长。天,我明白自身的悲哀,明白这份独孤和残忍,作为意义,抛弃作为人类的自己,抛弃自己的喜怒哀乐和一切想法,在虚假的幸福中,在他们的愿望和希望所燃尽。但那又如何呢?天,就算是那样死去,也是我所选择的方式,明白了自己的悲哀的我,已经不是被欺骗了,也不是被公主这个枷锁囚禁至死的人了,这是我自己想要选择的道路,也许是一条悲哀的道路。”

    她的话如同重锤,一字一句砸在心上。

    是啊,原来是这样啊。

    与她对话时永远都抓不住实物的空虚感,永远都无法消除的焦灼心情,是来自于这里啊。

    “原来,你不在乎啊。”经历了那么多的她,早已失去活下去的意志。

    在那个囚笼中死去,是绝望之后求死的选择。所以回来之后的冰阳,才如此地,让人不安,明明如此美丽,却又如此空虚,呆在她身边,只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却无能为力地注视着一切,就像注视着死亡本身。

    他讨厌这种无力。

    冰阳站起来,到他面前,抚摸他的头,就像时候一样,她身上,依旧弥漫着和以前相同的味道。

    “天啊,已经长大了呢。长得很高很高,很强壮很强壮了。你一定是有着自己想要保护的事物,想要保护的人,一路坚定地走来才会成长为如此的模样,那是我很羡慕的方式呢。出这样的话,真的很抱歉,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前进,继续毫无迷惘的”

    出了王宫,左天都没有从那番要将力气都剥夺掉的对话中找到一个答案,他像是走入了一座名为冰阳的坟墓,外面精致美丽,而内部的死寂令人发慌,可他还是想,从这座死气沉沉的废墟中,将她拯救出来。

    因为她很害怕啊。

    第一次见面时获得了救赎的笑容,还有无数个,失眠的夜晚。

    他不知道她究竟面对着什么,但明明就在害怕啊。

    那么颤抖的抚摸

    我过要保护你,代替那个人,可是当你已经不再想要活下去,我是否还要履行我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