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七章 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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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萧若完全远离后,枫斗开口道:“无限生命,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厌恶这个多少人都追求着的东西,很有趣哟”

    那些肉块正在慢慢地融合在一起,男人的表情却满是不解,既然是敌人,为什么不给他最后一击呢?

    到底,对于他来,有没有最后一击这种东西呢?

    “别紧张啊我只是来跟你聊聊天而已,欺负根本不成人形的你,做这种事也很丢我的脸对吧,我们就单纯的聊天好了,不然这个夜晚这么长,你一个人在鬼哭狼嚎的夜风中修复,多寂寞。”他索性在一堆石头上坐下,放在膝盖上撑着下巴的样子无限慵懒惬意,像是在跟一个很久未见的老朋友聊天。

    “你似乎很挣扎啊,虽然很卑微,虽然很徒劳,但确实在挣扎着。”

    头颅上覆盖的脸满是怨恨,这倒让枫斗找到了乐子。

    “这样聊天挺好的,你能听见,却只能听,听到不喜欢的,也根本做不了什么。”

    头颅闭上眼睛,并不答话。

    “啊啊真的很可悲啊,作为莫名其妙的生命降到这个世界上,被迫承受着莫名其妙的命运,这个世界上就你最可怜啦,就你最悲惨,就你最应该报复世界了。”他无情地嘲讽着,就算是对待一堆肉,也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冷漠和绝情。

    “可是你知道么,我认识一个人,他受过比任何人都多的伤,好像是最应该报复世界的人,他带着罪恶和禁忌的名义出生,刚出现的时候母亲就离他而去,随后在别人异样的目光和亲人的保护下勉强成长,年纪,心智却异常成熟,后来母亲回来了他以为自己一直以来的辛苦坚持终于得到了回报,正处于无法克制的喜悦中时,他看到了特别残酷的一幕——当时的国家遭遇天灾,全国人民处于焦虑和痛苦之中,直到某个宗教以救赎的丑陋面目出现,他母亲,曾经是全国人民的骄傲,被捧上天的存在,可那时,那些被洗脑的人,跪在地上,要把他母亲献祭。”

    头颅睁开了眼睛,枫斗的表情蒙上了夜色。

    “他痛苦,他憎恨,却什么都做不了后来由于那场风波,母亲失踪,他和一直照顾自己的亲人被放逐到了另一个世界上,那个世界是名符其实的监狱,以异界为名存在的万恶之地,他们好不容易在那里活了下来,最起码是在活着,竭尽全力拥有了自己的生活——可一堆暴徒闯进了他的家,那是另外一场动乱中的暴徒,单纯的劫匪,将他的亲人的双腿,砸成了肉泥,男孩回到家,刚好碰到那个场景

    一生气,控制不住地,就将他们给杀了,在那个世界,有人杀人不触犯法律,有人杀人,却只能迎来死亡,况且他们是罪人。男孩第一次杀人,很怕,也很惶恐——最后那个亲人安慰了他,然后在男孩睡着的时候,让别人给把自己带走了,他替男孩顶了罪,他之后再也没见过他。失去了一切的男孩,像垃圾一样漂浮在世界上,最后被一个杀物色中,带回了他所身处的杀集团。那里的男孩,完全是个深陷绝望的人,双目无光,却游离着破碎的挣扎和希望,也因此他受了很重的伤将他从深渊中拉出来的,是另一个比他年幼的孩子,燃起了生的希望的他想要把那个孩子一同带出那个地狱,可最后,那孩子还是死了。支撑着他的东西再次倒塌,他像行尸走肉一样过了几年,最后再次被一家人救了,在和那家人温暖共处的时候,他遭到了杀的追杀,那个待他很好的爷爷死在了那场大火中,只有他和那家女孩逃了出来两个人无处可去的时候,他被自己的亲戚找到了,接回了故乡,连带着那个女孩。你觉得到这里故事已经结束了对吧,历尽千辛万苦的男孩,虽然很痛苦但终于回家了,幸福美满的结局,标准的伤痛过后的大团圆。他在那个只有痛苦的记忆的土地上重新拥有了自己的人生,自己喜欢的人,自己的朋友,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连一直失踪的母亲也回来了一切都那么美好,可最后,这些人,死的死,不见的不见,在一场毫无来由的无聊风波中,他所珍视的一切都被毁了。你,他应该怪谁,应该去责问谁?应该去报复谁?”

    “他没有试图挣扎过么,那么多苦难。”它终于开口,因为他好奇,故事中的男人如何让自己不崩坏。

    “你要是见过他,就不会他不挣扎了。何止是挣扎,那简直是拿自己的命去赌,去挽回自己终将要失去的东西,但最后的结局,还是失去了。他被伤得很重,患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抑郁症,晚上从来都睡不着,受好多好多噩梦和幻想的困扰,可即便是他病得最严重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摧毁自己。”

    他一直走到了今天,虽然痛苦,眼睛却一直向前看着,注视着别人看不见的远方,一直一直朝着他的方向走去,比起他的痛苦,你的又算得了什么呢?宿命给予你的摧残,只是存在感薄弱,无法顺利融入这个世界罢了,可你还活得了很长很长的时光,长到你可以试验出让自己活得幸福的方法,你只是没有坚持下去,没法承受那种痛苦罢了,对于有些人来,这种痛苦,简直就是命运的爱抚,你却因为这个发狂,而变成了这种不死不活的恶心东西,你,有不有趣?”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未来这个词语么?”枫斗突然问他。

    头颅愣住了,这个词语对他来,遥远得就像天边的月。

    他身体的肉块已经完全聚集在了一起,从那堆肉上堆砌出人形,他渐渐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

    枫斗像是没看见似的继续着,“噢你这样的东西,是不会理解这个词语的吧。那个男人曾经这样问过我,他,过去和现在都是命运给予的,但只有未来,是自己可以把握的。”

    “未来”头颅念着这两个字,其中包含着特别沉重的力量,出口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撑着下巴的人突然笑起来,“哈哈哈哈对吧,很奇怪吧,我当时也是这个反映。未来。当时听到的时候,真觉得那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陌生的,仿佛来自异域的妖怪一般的词语。”

    他用事不关己的语言,着自己的故事。

    他应该曾经对那个词含有期待和希望的,在那个战火纷飞的战场上,乌黑的硝烟呛得他喉咙咳嗽个不停之时,他握着双亲渐渐失去温度的,他们血肉模糊的脸仿佛被熔岩流过,已经分辨不出容貌。

    那个时候,他们对着很的他,“活下去。”

    活下去。

    从战场上接过来的梦想,在很很的时候就在他的心里扎了根,要活下去,要活下去。

    在他还没有明白那个词语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那个词语其实就已经满满地占据了自己的心。

    活下去,不断寻找未来的可能。

    双亲想要传达的是这样的愿望吧。有一块很的炸药就在父亲的嘴边爆炸,他的嘴里都是血,牙齿已经被炸得差不多了,尽管如此,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吧,尽管他已经触碰死亡,坠落成亡魂的前一秒,心中的祈愿也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创造出,自己的未来。

    可那个时候的他太,太。

    他不懂,也不明白,他只将活下去当做了任务,为了达到那个目标,不惜毁掉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人类的尊严,善良,希望,那些双亲所为他祈祷的东西,都在他追求着活下去的时候被他抛弃了。

    那是对于一个孩童来,过于沉重的东西。

    所以后面进入杀组织的他,才会那么凌厉果断,狠厉成性,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放弃了自己,在苍蝇已经围绕着他旋转的那一天,躺在恶臭如流的街道上,接受着同样是弱者的别人冷漠的目光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弃掉了,活下去的目标,真诚恳切地追求着死亡,作为一个无法得到命运怜悯的弱者,卑微地死去。

    也许那时,枫斗就已经死了吧。

    那个时候,他还不叫枫斗,叫着某个普通的,让人难以记起的名字。

    执匕首,用最快的速度,最简单的方法抹杀别人的性命,名为枫斗的少年一遍遍告诉自己,我想活下去,尽管自己都知道这是谎言,但不这样就无法去杀人。

    未来啊,他也曾经期待过。

    在某一天靠着自己上街捡到的破烂拿去卖之后得到了很少的零钱,拿着钱买了一天的粮食后,在桥洞下啃着还烫的面包,看着漆黑的夜空上一闪一闪的永不知疲倦的灿烂星光时,他也曾经希冀过未来。

    以后的自己,要有很平静的生活,一件山间的房子,有自己的田以及妻子和孩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父母亲的生活方式,那对于他来,是那个时候未来所代表的形态。

    后来,活着太难,就连想也不想了。

    再后来,他在杀死自己之后,就以行走的尸体的样子,作为别人忌惮的恶魔生存着,不去想活着的意义,不去想所谓的未来,不杀掉别人就会被别人杀掉,将这个作为生存法则接受,昨天侥幸地活了下来,今天要奔赴战场,带着死亡的准备奔赴明天,这就是他,这几年的人生。

    似地狱的循环般的人生。

    这样的他,要怎样才能理解,梦想啊,未来啊,那样一类词语的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