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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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笛入花兰若生,几度春响燕啼嘤。无食烟火鸳入夜,倚窗长吟浊露清。”

    这一首长安闻笛赋可谓是震惊朝堂,引得群臣一片哗然。

    渊帝本就打着试探君子游的主意,便以“今年春景别样好”为题,作了科举的考题,虽早已料到那人会让他大开眼界,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首惊艳绝伦的好诗。

    “啧,好诗啊,真是好诗。”

    散朝前,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赞不绝口,瞧见万岁爷捧着卷子爱不释的模样,众人便知今年的状元郎算是定下了。

    渊帝让几个太监将诗文誊写在精致的桃花笺上,满朝文武人一张。

    虽皇帝中没什么实权,可面子总是要给足的,别管归属于谁的阵营,都得营造出君仁臣贤的假象。所以大多时候,朝臣是不会为了一点事去惹皇上不痛快的,既然他这诗写得好,哪怕是硬吹,也得吹出点东西!

    一位须发皆白,佝偻着身子的老臣首当即冲,执笏板,上前一步道:“皇上,臣也觉着这诗妙极。”

    “哦?妙在何处,李国老来听听。”

    “这、这玉笛与花,本是不相干的两物,却衬托了佛语中象征远避人烟的寂静之处——兰若,可见作诗者非常期待灵魂的安宁。”

    到这,朝臣中又有人提出异议,“国老,若是真的期待安宁,这人也不会费尽心思科考,挤进官场以求仕途亨通,我看您是误解了意思。”

    出言的是位约莫三十出头的文臣,资历尚浅,可看他顶撞前辈竟然如此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那张尚书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皇上,微臣以为兰若只是借喻清静之地,为其后的春响,与燕啼做下铺垫。”

    渊帝这厢心里都快乐开了花儿,强忍着笑不敢露相,故作沉思,点头道:“张卿继续下去。”

    “无食烟火,便是指春景灿烂时流连忘返,连寝食也忽略了,一直到鸳鸯鸣叫才知已是入了夜,倚窗长吟浊大抵便是倚窗畅饮,浊酒清酒尝遍了,醉于美景中,沉沉睡去的光景。”

    这等淫诗,居然真有人一本正经的释

    义,全然不肯照着表面意思读出内涵吗?

    渊帝清了清嗓子,见座下黎婴脸色不大好,索性绕过他,直接问了萧北城。

    “那缙王觉着,这诗写得如何?”

    “一派胡言!根本是在藐视考场!这种人必不能让他成为我大渊朝臣,他若入朝为官,这天地该被折腾成何种模样!!”

    萧北城鲜少在人前如此激动,若不是气君子游那个不分场合不知好歹的东西,也不会气成这般。

    可没人想到,就是被缙王在殿上公然斥责的人,竟然真的成了今年的状元,而且还是他自己下的人。

    百官对此议论纷纷,缙王根本是欲擒故纵,了解皇上最厌烦旁人的反对,所以才演了这么一出好戏,为的就是把自己麾下的人才送进朝堂。

    对此,萧北城未作任何反应,没人知晓在考诗公布后,君子游这位状元郎竟被缙王倒吊在梁上悬了三天。

    要不是今年皇上提前召见三甲,指不定还要被折磨到什么地步。

    渊帝也是个急性子的主儿,硬是让礼部把琼华宴的日子提前半月宴请文武百官,是要让他们都来见见未来的栋梁之才。

    君子游腕上还留着被绳索捆绑的痕迹,为免被人误会,柳管家特意为他准备了件宽袖的白衣,没似旁人那般穿的大红大紫,在夜宴中反而显眼。

    临走前,萧北城还特意叮嘱他:“注意你的言辞,心你的舌头。”

    怕的不只是君子游喝醉了在人前胡言乱语,做出些过格的举动,更担心他见了另一个人,会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绪。

    萧北城至今没敢告诉君子游,那本该高中状元的人,正是他青梅竹马的同乡苏清河,若不是皇上有意提拔他,他也不会挤了那人的位子,凭一首不入流的淫诗备受瞩目。

    可这话若是了,只怕以他的性子,连今夜的琼华宴也不会出席。折了皇上的面子,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为保住他这条命,萧北城无计可施,只得连哄带骗。

    君子游以身子不适为由,谢绝了骑着白马从城南招摇到城北的流程,直接随萧北城入了宫,百官还没到齐,就先入了座。

    萧北城就在他身旁,时不时借着饮茶的工夫念叨几句:“那是礼部侍郎胡彦

    文,定安侯府之人。他旁边的那位是中书侍郎余震月,黎相下的人。”

    “看出来他阿谀奉承,与人面和心不和了。看来朝堂与我想的不尽相同,并非身在不同阵营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官场风云变幻,另谋新主也是常有的事,若是走了一个就要被记恨,进而被灭口的话,用不上半年,朝堂官员就剩不下几个了。”

    “虽然我自己是不情愿的,但现在应该所有人都把我当作王爷的幕”

    他迟迟没把话完,萧北城抬眼看了,发现他已经注意到了被人簇拥着的榜眼与探花郎,自然也认出了故人。

    “清河他果然来了。姑苏一别后,他只来了一封信问候我是否安好,之后我送去的信件就再没有得到回应。他来京城这般大事,怎能不先知会我。”

    好友心生嫌隙,萧北城到底还是没有出苏清河寄来的信件都被他拦截,又请柳管家仿了君子游的字迹写下了一封封未出自他的回信一事。

    许是察觉到回信的并非君子游本人,时间一久,苏清河也不来信了,算是彻底断了联系。

    分明君子游才是状元,他这边是冷冷清清,连个侍奉的宫女太监都没见着,反观苏清河与探花郎那边却是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簇拥着,好不热闹!

    “这些官员无利不起早,你是本王的幕僚,当着本王的面自然不好巴结,就得从他们这些初来乍到,涉世不深的书生身上下。”

    “这我倒是理解,可王爷您下总不至于只有我一个人吧?没有一个人前来恭贺,也太没牌面了吧”

    “你对了。自古帝王最忌官员结党营私,本王敬重皇上,又怎会做他不喜之事?”

    “那您现在怎么想要幕僚了?”

    “多个门客,也便多了个帮衬自己的人,何乐而不为。”

    “那,清河他”

    “不必多言,本王绝不会让苏清河踏入缙王府半步。”

    有了苏夫人加害君子游一事,萧北城怎敢让猛虎卧在身边?

    况且抢了状元这事足以让苏清河记恨君子游,不管苏清河是不是可用的人才,他都要以保证君子游的安全为首要之事。

    想到姑苏时险象环生的经历,他不免忆起

    莫文成的话——

    “此人命途多舛,是个活不久的命,王爷真想求个可用之人,他未必是最好的人选。”

    “王爷,王爷?”

    萧北城猛然回神,发现礼部尚书不知何时早已念完了冗长的祝词,这会儿渊帝也入了席,全场都在恭贺皇上喜得贵才。

    萧北城忙起身,俯首对座上至尊之人行了礼,渊帝打趣道:“缙王想什么竟如此入神,莫不是已经在斟酌状元郎该在什么官位才合适?”

    “微臣不敢,只是嘈杂之下,有些恍神。三位新才要如何重用,自然只有皇上定夺。”

    “的也是。可朕总觉着三位脱颖而出的新才都很有自己的想法,从诗文就能看出才华非比寻常,硬把他们安插在不合适的地方,总会有这般那般的不妥,不如今年,就让他们自己来选官位吧,如何?”

    明知这不合规矩,百官也不好妄然进言,就在他们私下里确认眼神之时,又听太监通报:“太后驾到——”

    一听是太后亲临,才刚站起来不久的官员又跪了下去,连渊帝也不得不起身,对着缓缓走到座上,衣着奢华的贵妇俯首。

    “母后,您怎么来了。”

    “哀家想来瞧瞧今年的三位人才都长得什么模样。早些时候就听闻这位状元郎生的俊俏,引得京城女子一见倾心,没想到文采也是如此出众,哀家惦记着总想见识见识,今日得了闲,这不就来了?”

    君子游心道您老人家都一把年纪了,还想着看男人呢,莫不是想把本公子召进后宫当面首?这种吃软饭的事,找谁都轮不上他啊。

    太后不发一言,轻车熟路坐在了龙椅上,瞧见这情景,君子游不敢多看,把头压低了些,听着太后又吩咐道:“桓一啊,给皇帝赐座吧。”

    虽是辈分压了一头,可皇上要由太后赐座毕竟不妥,看来这位在宫里强势得可不止一点半点。

    等渊帝不情不愿坐在了桓一公公搬来的板凳上,太后才对众臣道:“诸位平身吧,今儿个是三位新才加官晋爵的好日子,都不必拘束。方才听皇帝,今年一反陈规,想由他们亲自选择日后的官位,这倒是有趣,连哀家也忍不住想听听他们的答案了。”

    听太后了这话,方才心有怨言的官员只得把话咽回了肚子里,纷纷换上一副笑颜附和。

    “太后的极是。”

    “那便从今年的状元郎开始吧,哀家记得你。”

    才刚坐下,垫子还没捂热的君子游只得起身赔笑,“承蒙太后厚爱,草民愧不敢当。”

    “你马上就要成我大愿的朝臣,不必羞愧,且来有何打算。”

    “实话,草民”

    不想当官,只想入府做人人艳羡的缙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