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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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证据都指向俞妃,她自己也百口莫辩,怎到了你这儿,还怀疑起案子太过简单了?”

    “王爷,后宫无人不知俞妃是药门世家的医女,换作是您,您会做出这种让人看一眼就怀疑到自己身上的事吗?”

    萧北城不语,静看君子游苦思冥想,可惜他暂时还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眼看俞妃就要受罚,赶忙跪到渊帝眼前,求主开恩。

    “皇上,此案理应告一段落,可微臣总觉着心中不安,恳请皇上能静观其变,先不要为难俞妃娘娘。”

    听他这话,渊帝反而松了口气,忙问:“案情可能还会出现转?”

    君子游看了眼旁边沉默不语的俞妃,便知此事没那么简单,她恐怕已经知道凶的真实身份,只是在设法包庇此人。

    至于皇上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其中缘由他不想深究,无非是风花雪月,情情爱爱,与他一介外臣无关。

    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引出幕后黑。

    之后,俞妃受罚被禁足关雎宫中,无召不得外出,降为嫔位听候发落,君子游也带江临渊回了大理寺,俨然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如此平静几日,梨妃的情况有所好转,渊帝便又召大理寺入宫,趁人清醒的时候,君子游赶紧问了几个问题。

    “梨妃娘娘,微臣请问您先前所食的香蕈炖鸡中,用的是哪种配料?”

    这会儿梨妃正奄奄一息躺着,身为外臣不得靠前,只能让宫女把两种不同的果子送到病榻前,让梨妃亲自确认。

    在梨妃选出之后,宫女回话:“少卿大人,娘娘选了蕈木子。”

    君子游饮茶的动作一滞,端着茶盏有些僵硬。

    “那请问娘娘,您在食用香蕈炖鸡这道汤品时,可曾有什么不适?”

    梨妃气若游丝,话音几不可闻,还是由宫女代为转达:“少卿大人,娘娘自她到了京城,尝过蕈菇的滋味以后就格外喜食香蕈,可她再怎么喜欢,也没到天天吃,顿顿吃的地步。她记得前些日子的汤品格外美味,不知怎么,就开始每天都想念那个味道了,一日不吃,心神就会莫名烦躁不安。”

    “嘶微臣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梨妃娘娘,您在幻象中究竟看到了什么,才会让你如此害怕?”

    话一出口,梨妃猛地坐了起来,吓得君子游赶紧放下茶盏,以为是自己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如果梨妃肯照照镜子,就会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形如枯槁,面色暗黄披头散发,不复昔日美态,怕是和她幻觉中的女鬼也差不了多少了。

    她越是心虚,越是害怕,君子游就越是笃定她与此前的案子脱不了干系,可惜话还没能问出来,他就被再次发狂的梨妃撕扯着衣衫赶出未央宫,等江临渊接到他的时候是一身落魄。

    “大人,您这是”

    “别提了,亏了皇上没看见我跟她拉拉扯扯,不然案子还没查清,我这颗脑袋就要先满地轱辘了。走,去琅华阁。”

    为摆出一副到花街寻欢作乐的姿态,君子游还特意回去换了套衣裳,买了把折扇在身前摇啊摇的,倒是有几分纨绔公子的姿态了。

    卖扇的姑娘一见君子游,羞的用袖子遮住脸,颇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似是欲拒还迎。

    “这位公子,您一身白衣若仙,要是扇面也这么素气,就不配了。女子这儿备了纸笔,不如您亲题一行字吧。”

    君子游点点头,一戳身边的江临渊,“元芳,你写什么好?”

    后者给他出了个绝妙的主意,“大人,听京城流传了一个与您有关的趣闻,您是包拯再世,当朝狄公,最拿的绝活就是三个问题找出疑点所在,拆穿凶犯谎言,所以都给您取了个外号,就叫君三问。不如,您就把这三问写在扇面上,以证身份?”

    “好主意,不愧是你啊元芳。”

    着,君子游提笔书“三问”两个大字。

    可他不会变通字体,这二字倒是让卖扇姑娘看出了端倪,发出“嗳呀”一声惊呼。

    “该不会,少卿大人就是写了晋王风流事,与晋王床上那些事的那位君子游吧!”

    由于此前惹了麻烦,在科考前写第二本的时候,君子游特意抹去了自己的名字,才把初本交给出狱不久的菅伤,没想到还是让人记住了自个儿的名字,有些赧然,更多的却是无措,赶紧丢下几文银钱,逃也似的跑了。

    一直气喘吁吁到了琅华阁门前,才戳着江临渊的肩头数落道:“都怪你,出些害人不浅的鬼点子,现在全京城都知道我堂堂大理寺少卿是个写的下流货色了,你要怎么赔我啊!”

    “大人别急,知道您是这两本书的作者,百姓反而会生出亲切感,不会把您当作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堂上见了您也就不那么惶恐了,这对您而言该是件好事呀!”

    “我就是信了你的鬼话!才被王爷冷落至今,你给我等着,回去再跟你算账!”

    君子游胡乱比划着,假意是要赏他几个巴掌,待这口气喘匀了,负捏着折扇,大摇大摆进了琅华阁。

    这里的鸨儿娘是见过君子游的,此前不过是看在萧北城的份儿上才给他七分面子,可听君子游高中状元,又成了大理寺的少卿,不管有什么恩怨都会想抱紧他这条大腿,赶紧放下头的杂事,笑着迎上前来。

    “哎哟,这不是少卿大人吗,今儿个怎有空来街上啊,快快请进,老身可是给您留了上好的雅座呢。”

    君子游瞥着琅华阁门庭若市,恢复了从前的生意,暗自感叹人的记忆果然是有时限的,风头一过,就什么都忘了。

    他朝鸨儿娘礼貌一笑,“嬷嬷笑了,你都不知道我要来,怎会给我留座,莫不是今天还有什么贵客要来,却被我取而代之了?”

    “嗐,少卿大人哪儿的话呀,琅华阁一向生意兴隆,多得是坐不了多久,就想赶快办事的贵客,像您这样纯听曲儿赏舞消遣的也不多呀。”

    鸨儿娘领二人落了座,先沏了壶上好的碧螺春,“这是老身请您的,祝贺大人高中状元,能在朝中谋得心仪的官位。”

    君子游也赏脸喝了,茶是不错,只是他尝之无味,心道平民百姓果然对朝局一无所知,连大理寺虚置多年也全不知情,还当这是块人人想啃的香饽饽呢。

    个中的苦,也就只有局里人自己清楚了。

    稍稍整顿了心情,君子游一摊扇面,露出他方才所写,墨迹还新着的“三问”二字,狡黠一笑,对鸨儿娘道:“可惜了,你还是猜错了我的来意,今儿个我不是来听曲儿,更不是来赏舞的,是有三个问题相问。”

    鸨儿娘是见识

    过君子游的夺命三问的,此前吃过不少苦头,还到大狱里蹲了几天,一听他又有问题自然慌张,差点儿腿软给人跪下。

    “少、少卿大人,大人明鉴啊,老身做的虽是皮肉生意,可是从来没做过逼良为娼的恶事,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您一定要明鉴啊!”

    “我这还没问呢,你心虚什么,怕不是有亏心事吧?”

    “怎、怎么会呢老身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会害怕也是自然,求大人开一面,放老身,也放姑娘们一条生路吧。”

    这边的动静引来周遭宾客的注意,感受到异样的目光,君子游朝四周拱了拱,道一声“各位吃好喝好”,才算免了一桩麻烦事。

    他看着鸨儿娘,话中有些责怪的意味,“你也太夸张了些,我还什么都没问呢,你怎知是要抄了你的产业?不瞒你,其实是我刚到京城的时候见到了一位貌美的异域舞娘,魂牵梦萦,怎么都放不下啊。可我当时还是个穷书生,不敢找人表白心意,等我功成名就了,又找不到她去哪儿了,这不是看在琅华阁阅女无数的份儿上,想来问问”

    边边鬼鬼祟祟从袖中掏出张他自己绘的画像,偷偷摸摸塞给鸨儿娘,江临渊瞥了一眼,顿时感到窒息。

    这不是梨妃娘娘么?这位少卿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敢扯这种鬼话,再梨妃娘娘深居后宫,怎么可能会到京城中来?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万万没想到,鸨儿娘看了画像,竟然“啊”了一声,又引来周遭宾客注意,只得下血本,咬牙又让二给各桌都上了盘“鸳鸯合-欢”,撺掇着君子游到雅间一叙。

    后者满脸的不情愿,“为何要叫这名字?做的都是不雅之事,却非得叫个雅间,你是在逗我吗?”

    “少卿大人”

    “不嘛,我要是跟你进去了,指不定明天又要传什么我喜欢半老徐娘的鬼话,我才不去。”

    “那,要是让探花郎陪同呢?”

    君子游咬着杯沿,扭头看向江临渊,突然笑了,“那可就没嬷嬷你什么事了”

    后者不敢不满,只是无奈提醒:“大人,别忘了正事。”

    “哦,对。雅间就不必去了,你只需在我耳边那姑娘的来历去处便好,定少不了你的好处,怎么样?”

    鸨娘就是心中万般顾忌,迫于无奈也只能照做。

    然而君子游却在听到她的耳语之后脸色大变,嘴角一抽,笑容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