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李迭
一时间,宾客纷纷将目光移至君子游身上,听了慕容皓此言唏嘘不已,打量过后便是猜测:“这子面生,没见过啊,是谁家的公子哥儿吗?”
“刚听他和厮是江南人士,瞧装扮应该是出来游玩的名门子弟,不定是富贾家的少爷。”
“没听江南谁家有这么大笔啊,该不会是猪鼻子插大葱,出来装相的?”
有人嘲讽道:“那就有意思了,他要是没钱还敢放厥词,慕容庄主定叫他有来无回!”
众人各怀心思,大多是为看口出狂言的年轻人自食恶果,恨不得现在就看他赌上一局。
慕容皓见惯了大风大浪,象征性对围观宾客一拱,缓步至君子游身前,声音并不悦耳,“这位公子贵姓?”
“免贵,姓李,单名一字迭。”
“如此,李公子幸会。实不相瞒,中宫乃是振德赌庄的上上位,千金只是起价。先考在世时曾有肃亲王与西域大宛王子在此以数座城池作赌,由振德赌庄从中担保,故而此位非尊即贵,在场诸位贵客不知公子底细,怕是不敢与您豪赌。区区不才,不如就由在下与您赌上一局,可好?”
君子游面上看着平静,实则心里已经在想着如何跑路了,目光自众人面上略过,笑答:“慕容庄主肯赏脸,自是李迭荣幸。不过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在李迭之前,还有一场赌局需慕容庄主亲自担保,不如”
“那便请李公子稍候片刻,在下去去就来。”
慕容皓着又作一揖,总觉着此人自称大名的语气有些奇怪,便抬眼端详了君子游的面容,当下心脏似乎停跳一拍,动作滞在原处,竟挪不动分毫。
再慕容皓这人以好色出名,男女通吃,仗着家大业大,光天化日都敢强抢民女,和他爹一样,骨子里都是极恶之徒,一见君子游生得好看,当下生出霸占之心。
而君子游看出了他的恶劣心思,心中不屑,趁人不备狠狠踩了他一脚,是要警告他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并没有给他好脸色看。
可慕容皓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还当是他也有勾引之意,当下心花怒放,喜形于色。
这混蛋多年来尝过不少男女的滋味,大多趋炎附势对他百依百顺,就算孤高冷淡,爱答不理,也没有君子游这般的烈性。反作用便是让他欲罢不能,急欲驯服这匹会踢人的野马,凌虐他,折辱他,将他的尊严尽数打碎,最后狠狠侵占
君子游轻咳一声缓解气氛,慕容皓恍然回神,略显僵硬的走到艮宫位前对赵大人与方世子拱行礼,瞧着前者面前空空如也的银盘,心中便已了然。
“请赵大人献宝。”
赵大人满眼不舍,却有一股子孤注一掷的狠劲儿,取下翡翠扳指在掌心捏了许久,玉石都被捂的温热,半晌才恋恋不舍放在厮端来的银盘中,由厮代为擦拭,转交给慕容皓。
分明是验货,慕容皓却显得心不在焉,只粗略看了眼,便道:“玉石无暇,成色上乘,做工也很精美,乃是上品。赵大人想抵押,可值这些”
着张开五指,代指五百金。
赵大人赌红了眼,没了理智什么事都做得出,当即拍桌:“成交!方世子,这五百金,全押上。”
方世子奸笑着,语气甚是狂妄:“赵大人好大的笔,既然如此,晚辈也不能输在气势,我出六百金,押大”不知怎么,话音未落又话锋一转,“哎呀,是晚辈操之过急了,赵大人是长辈,理应您先押。”
这一做法简直拿住了对方的弱处,赵大人果然不出所料,为防方世子耍段而抢先押大,只见方世子与慕容皓对视一眼,笑意更深。
二人赌局已开,荷官右握着骰盅,左指间夹着三枚骰子展示给众人,表明赌局公开公正,绝无偏袒放水。
而君子游却注意到他左食指上戴了一枚乌黑戒指,乍一看好似黑曜石雕镂而成,细察之下却觉着色泽光泽都逊色了些。
难道是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方世子吩咐:“开始吧。”
那荷官便将骰子丢入骰盅之中猛地摇起,一番周旋后扣在桌面正中,确认过他与赵大人的神情后问:“买定离,二位庄家,大,还是?”
赵大人吼道:“大!押大!!”
方世子的反应与之截然不同,无奈一笑,暗中与慕容皓对了眼神,“那我便押,开吧。”
荷官应声开了骰盅,桌上三枚骰子纷纷对应“二、二、三”。
被人摆了一道的赵大人毫无悬念的输掉了最后的家产,赔个精光的他简直无地自容,换了别人,此刻就要被赌庄的家丁赶出门去了。
可他毕竟是朝中大臣,总要留些颜面,故而垂头丧气的走时,也无人出言奚落。离开后才陆续有人抱上方世子的大腿,谄媚着上几句动听的话,都想来蹭蹭他的福气。
待这一波平静,人们又陆续围到中宫位四周。
慕容皓一心挂在君子游身上,匆匆将那枚曾属于赵大人的碧玉扳指放回厮捧着的银盘中,上了硬榻与那人相对,把玩着桌上的骰子。
“不知李公子善赌什么?骰宝牌九一应俱全,定当奉陪。”
话时眼神还上下打量着君子游,不过这回没再专注于相貌,而是一路向下,看着那人衣领下若隐若现的锁骨,猜测被衣衫挡住的究竟是怎样一具身子,心里已经盘算起如何让他输个血本无归,连人都一并搭上
“不瞒慕容庄主,李迭并不善赌,只图个新鲜罢了。不如就按方才那位大人与世子玩的来,全由庄主押注,李迭只负责加价,如何?”
众人闻言唏嘘不已,心道这子到底是家大业大还是不知死活?竟敢与从赌桌上长大的慕容庄主玩这么刺激的?
这可乐坏了慕容皓,毕竟他是占了便宜的那方,赚不到银子也不至于亏本,甚至还可以抱得美人归,只需动动嘴皮子,岂不快哉?
“如此,李公子请恕在下唐突。”
他传了先前为赵大人与方世子做赌的荷官,待人将骰盅按在桌面,抬请二位庄家下注时笑道:“第一局,李公子要押多少?”
君子游双拢在袖中,很快伸出左,掌心按着一枚铜币向前推去。
慕容皓还未反应,宾客中已有人笑道:“了千金起押,你怕不是来羞辱振德赌庄的?”
“你们对此一无所知,但慕容庄主一定识得此物。”
这正是当日在刑部大牢中,君子游从邢金宝中得来的东西。
当时他拿到这枚铜币并不知其玄,后细细研究一番,发现铜币正面阳刻的图案正是西南商行的徽章,当下便抓住了对方的破绽。
百密终有一疏,若西南商行有什么容易被抓住的弱点,那必然是麾下这家不肯承认与其有关,行事做法却又处处看得出老侯爷笔的振德赌庄了。
慕容皓一见此物就慌了神,猜不透君子游意欲何为,为避免被旁人察觉端倪,立刻按住铜币,缓缓挪到自己身前,掌心在茶几上留下一溜汗水的痕迹,可见他心中不安。
“真是件好物啊,李公子出阔绰,当真让在下惊奇。”
此话一出,围观众人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见多识广的慕容庄主赞不绝口,后者一抬示意厮莫要让外人靠得太近,待旁人退后了,才压低声音质问:“你是谁,究竟有何目的!”
“方才不是了嘛,我是你爹不,李迭啊。”
把这怪名连起来念了,慕容皓才发觉自己是被人摆了一道,占了便宜,“你!!”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是不敢相信,威震京城的振德赌庄居然会做出老千这种下三滥的勾当,骗的人倾家荡产,走投无路。”
看着君子游一脸惋惜,慕容皓冷笑道:“那都是他们自己心甘情愿的。”
“你的没错,这是他们咎由自取,根本不值得同情。可是蛊惑他们步入歧途的你,真的一点儿责任都没有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君子游一瞥身旁面无表情的荷官,从他中拿过骰盅,将三个骰子投入其中摇了起来,还道:“方才我就发现,只要方世子押大,这位荷官就会用左扣盅,反之则是右,动作一气呵成。若非刻意观察他的举动,很难察觉到他高明的骗术。”
罢,他猛将骰盅拍在桌上,清脆响亮的一声,让众位看客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慕容皓临危不乱,看着那人的眼神是挑衅中带着些许玩味的暧昧,“无凭无据,你把这一盆脏水泼到振德赌庄头上,败坏了本庄的清誉,你可知要赔多少钱才能了事?”
“要证据?成啊,若我是信口雌黄坏了振德赌庄的名声,你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没半句怨言。可要是我的句句属实,你又当如何处置?”
“我振德赌庄停业大吉,拿出所有财产赔给那些曾在此受骗的赌客,且我慕容皓也愿任你处置。生死局,你看如何?”
“庄主果然豪爽,李迭佩服。但我有个条件,便是庄主你得先与我赌完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