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悠长的叹息。

    三人都没有话，许常言心里难过，回忆起往事，更是忍不住落泪。莫菲很想骂他，又觉得他这么可怜，还是不要骂了。七曷身为仆人不好插嘴，心里却也对许常言十分鄙夷。

    莫菲问许常言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找妖皇陛下申诉。

    许常言沉默了一会才，当时他正在妖界卖货，因再也见不到女儿而精神恍惚，心情沉重。忽然有个人要请他帮个忙，他定睛看去，那人却是水神。

    “水神？”莫菲惊讶地问，“他不是人间的水神吗，怎么会来妖界？”

    许常言答道：“其实，他本身就是妖。水神是他自己封的，水城本没有水神，是他自己占据了那条河，自称水神，护佑周围百姓。有了他，水城风调雨顺，人人事事如意。所以，百姓们对他还是很爱戴的。”

    莫菲故意激他：“既如此，你女儿做了水神的妻子，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啊。你女儿嫁给水神，应该也能成神，可以永生了吧？”

    许常言却不住摇头：“非也，非也！我女儿仍是凡人，不过是有了他的庇护，在水里如在陆地上一样自由罢了。起初，女儿还托梦来水神对她还行。但后来，我就梦见水神各种折磨她，声声惨叫简直是在撕扯我们做父母的心哪！那种心疼，你永远想象不到。”

    到这里，他泣不成声，低头痛哭。莫菲也跟着难过，却想不出来水神是怎么折磨许卿容的。

    歇了好一会，许常言才平静些：“要是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把女儿掐死，她就不会受这些罪了。再后来，水神把我女儿折磨死了，用一只竹筏把她的尸体送回来。我们一看，女儿已瘦得不成人形，身上到处是伤。她娘给她清洗时才发现，一朵花儿就这么被摧残得没有人样了。她娘几次哭昏过去，打我，骂我，是我害了女儿。早知如此，还不如让我亲掐死她呢。”

    “哎，你，真的是作孽呀！”莫菲似乎猜到了许卿容的遭遇，不禁好一阵心疼。

    许常言痛苦得不出话，抱着头不停捶打，好半天才他时时追悔，却又无法弥补。每天就是木然地做生意，照顾因失去女儿而病卧在床的妻子。

    看到把他叫在一边的正是水神其炎，许常言不禁吓得头皮发麻又恨不得将其砸成肉酱。可是，其炎毕竟是妖，法力高强，他一个凡人根本斗不过。水神请他帮忙，他也不敢拒绝，只好答应。

    莫菲问：“他要你帮什么忙，为什么会耽搁了回人间的时间？”

    许常言：“他，要我帮他带一些货物回人间。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答应了。然后我跟他去搬货，因他有法力，给我弄了车队，我不用自己出力，就只是盘点货物。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总也数不清，要不就是货物总也放不好。我觉得没过去多久，可等我终于盘点好准备回人间时，才发现已经超时了。当时我吓得浑身直冒冷汗，急急忙忙赶去关口，想要向守卫求情。可谁知还没赶到，就被专管此事的天神射杀了。”

    原来如此！

    莫菲不知道什么好了，毕竟天规在那，凡是超时不回本界的直接射杀，且不必解释。但许常言觉得自己很冤枉，一定是其炎搞的鬼，让他怎么也弄不好货物，这才耽搁了时间。可是，他却没有能力报复，也知道仅凭一己之力是不能让其炎受到惩罚的。

    女儿惨死，许常言本就痛恨其炎，又因为其炎害得他不能回人间与妻子团聚，更是恨上加恨。久病的妻子若等不到他回家，恐怕也只能是死路一条。可问题是，他死在妖界，妻子死在人间，即使都有地府也不是同一个，他们依然还是没办法团聚。

    因此，许常言才会每天向天帝祈祷，诉自己的冤屈，希望能回到人间与妻子团聚。哪怕是在人间的地府相见，之后又各自去投胎都好。

    许常言的怨念太深太重，以至于前来拘魂的鬼使都不忍拿他，就这么放任他在妖界到处游荡。若不是故事家把他的事情到处并以此为乐，他也不会动杀念。他感觉自己罪孽深重，可能即使按规定去地府也不会得转世重生，只能下地狱。

    所有这一切让许常言像背负着一座巨大的山，压得他全身钝痛又无处喘息。他只能寄希望于天帝发慈悲，将他送回人间，好让他在女儿坟前认错忏悔。如果妻子健在，就好好照顾妻子。如果妻子也死了，他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里，地府的规矩和人间的有什么不同？”莫菲好奇地问道，她想着不管怎样，都是应该让怨魂忘记前世，去转世投胎吧。

    许常言：“这里地府的规矩，必须在死后三天内去地府报到，然后遵守规定去排队领号牌。之后，负责轮回的冥官叫号，排到哪个就去听命，他去哪转世，去谁家就去谁家。可我一开始拒绝鬼差拘魂，因为我怕去地府之后转世就忘记了前世的事情。那样，就不能给我女儿报仇了！现在错过了报到时间，地府也不会收我了。”

    沉重的父爱！

    莫菲很难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却能理解许常言不愿转世的想法。女儿的悲惨遭遇是他造成的，妻子重病在床也是他间接造成的。而他的死，多少也跟他之前与水神的约定有关。如果当初没有遇到水神，或是没有那个约定，一切将会是不同结局。

    可是现在，许常言再怎么后悔都来不及了。他所能做的就是请天帝开恩，让他回到人间与妻子重逢，不论生死。

    莫菲长叹一声道：“许常言啊许常言，现在你终于知道，什么都不比亲情重要了吧？我很想帮你，可我现在能怎么帮你？”

    许常言抬起眼睛，里面有一丝希望：“如果你能让妖皇陛下严惩其炎，最好让他死，那么，我宁愿下十八层地狱受苦！之后，再去人间地府见我妻子一面。如果满足了我这些愿望，怎么责罚我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