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鸿雁和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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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鸿雁和鹰

    在我国典籍里,鴻(简作鸿)乃名鳥。月令有“鴻雁来宾”的记载。武王伐纣,渡黄河而北上,适逢鴻雁向北飞去,仿佛天军赶来助战,士气大振。后世诗词文赋,感叹春去秋来,罔不寄兴鴻雁。回想童年,春秋二季晴日,必有鴻雁列阵飞过故园。届时群儿拍掌欢唱:“雁鵝雁鵝扯长,扯根竿竿晒衣裳。”鴻雁受惊,阵列大乱。移时整队,排成人字而去。

    俗以江鳥解鴻,错了。篆文从水从鳥,谓为水鳥,工声读ong。鴻者宏也,谓其躯体宏大也。鳥类躯体宏大,在苦饥的先民眼里,意义非凡。两个篆文,从鳥从隹皆可。本属候鳥,南来北往,可以两从。甲骨文未从水,只是工声。右边是隹是鳥,亦难深究。

    鴻为混称,包括大雁、天鵝、野鵝在内。天鵝色白,比大雁大,又单名鵠(简作鹄)。古人行文往往鴻鵠并称,相当含混。鵠(u)以告为声符。古人练习射箭,箭靶画鵠,鵠中画一圆点曰的,所以叫作鵠的。此处鵠读gu,不读u。的字原指女子额妆的红圆点。左白是脸,右勺是声符。

    同雞一样,雁也有两个篆文,一从隹,一从鳥。其间并无是非可言,互为异体罢了。文解字认为从隹的雁是天上飞的,即鴻雁的雁,从鳥的鴈是家中养的,即今之家鵝。后人早已不理这个法,等同雁鴈,互为异体。清代段玉裁为了维持许慎的这个法,竟雁字从人是因为“雁有人道”,而鴈字从人却是因为“依人”。同是从人,却有二。其实从人是指雁阵在天排成人字形罢了,何必咬姜喝醋生造奇谈?至于雁鴈左旁的厂(ān),那是声符。

    先秦典籍记载,家鵝也有叫作鴈的,不过有时字又作雁。古人送礼讲究,要送射猎来的飞雁,那是“野味”,很值钱呢。如果用家鵝冒充飞雁做礼品,便要被人嘲笑为鴈(家鹅)。“贗品”一词由此生焉。贗是繁体,简作赝了。

    鵝也不一定指家鵝,天上飞的野鵝也叫鵝呢。古人把家鵝叫作舒雁,把家鴨叫作舒鳧(简作凫)。舒为形容词,动作迟缓也。飞雁,蜀人叫雁鵝。

    鷹(简作鹰)与雁的篆文易生夹缠,因为字形有相似处,读音又相近。字形之所以相似,原因是鷹的篆文写错了。按照文解字原文,鷹字该有两个篆文:第一个篆文“从隹瘖省声”,第二个篆文“从隹从人人亦声”。鷹的这两个篆文不知被谁合并成一个篆文,完全弄错了。更何况这两个篆文自身就有问题,这样就错上添错,错得无法解。不得已,请先抛开篆文,直接考察甲骨文吧。甲骨文鷹左旁是隹,右旁是人平抬双臂,露出胸膛。这是最初的膺字。膺即胸膛。最初的膺字就这么简单,只需平抬双臂,显露出胸膛来,便成。金文怕读者看不懂,在胸前加一点指示:“就是此处!”这个只有三画的膺是作声符用的,不是人字。鷹的金文和甲骨文是形声字。所谓“瘖省声”完全无根据。

    最初的膺字正如最初的腋字。平抬双臂之下加一点,正如两腋之下各加一点,都是指点身体特定部位,让读者去领会而成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