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回:江上琵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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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何时生气了?”安绛见木姬笑了,便安心下来。摆上两只杯子,倒满了酒,随即端着两杯酒凑到木姬跟前,轻笑道:“你好容易笑了,我也就放心了。如此大好良辰,若被什么烦心事所扰乱,岂不可惜?”

    安绛将一杯酒递过去,道:“不知卿卿可愿与我共饮一杯?就当是方才惹你哭的赔罪,如何?”

    木姬将怀中所抱的琵琶轻轻放在一旁,随即接过那酒杯。目光几经流转,将安绛上下量下来。

    方才才进来时,木姬一直垂着头不敢细看,直顶着地面脚尖儿。如今与安绛搭了几句话,却发现他挺好亲近,此时便没有初时那样怕了。木姬瞧仔细了安绛的模样,更是面上一红。

    安绛风流,不止是性子,模样亦是。长的白净文雅,乍看来的确像个文人雅士,翩翩公子。安绛模样生的如此俊俏,木姬心中的好感便多了一分,再没有方才那般抗拒了。

    安绛见木姬乖乖饮了酒,颇为满意。他素来纵横风月场,见过的女子不计其数,自然知道木姬此时对他的态度如何。他本来也是来寻欢作乐的,方才的好性子全是图个新鲜罢了,好在木姬也是个聪明人,气氛便缓和了下来。

    他将自己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复又坐会了方才的位置,一指木姬身旁的琵琶,开口问道:“你会弹琵琶?可会些什么曲子?”

    木姬这才将琵琶重新拿起,抱在怀里,略谦虚一番道:“女不才,只有箜篌和琵琶尚且拿的出手。公子想听什么?”

    安绛笑了笑,到并没有指明一首曲子,只一边喝着酒,一边笑道:“都好。”

    木姬也心会神领,再没有多些什么,只是奏了首耳熟能详的曲子。一曲乐调九曲好几折,木姬确实功夫颇深,听的人欲罢不能。安绛自然也是听着了迷,他素来只喜欢看舞,被曲子所吸引至如痴如醉,确实是头一遭,一时沉浸。

    一曲罢了竟然还未觉得够,又让木姬继续弹些别的。木姬一连奏了三首歌,这才算完。

    “妙哉。”安绛眼神微微亮了亮,满眼皆是对木姬的欣赏。他望着木姬姣好的面容,如此良辰美景,映衬着点点烛火,自然让人心猿意马。安绛多喝了基本,如今半醉半醒有些微醺,直望着木姬笑。“你这手琵琶果真是弹得好,前些日子本公子曾瞧见过一玉琵琶,真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只是那时,本公子没遇着你,所以得之无用,便错过了。”

    安绛满眼的懊恼:“当真是可惜。”

    木姬闻言更是心中一动,脸颊飞红,不敢去看安绛。她被安绛撩拨的有些心乱,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安绛又饮下一杯酒,随即勾着唇站了起来,走到木姬身侧。步子还算稳当,身上几分酒气伴着香囊的清香味儿。安绛生的风流倜傥,如此举措难免不让人心中百感丛生。木姬红着脸,只觉心间仿若有只鹿在乱撞似的。

    安绛轻轻勾起木姬的下巴,“今儿本公子心情好极了,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本公子都满足你。”

    木姬仰着头看向安绛,羞的更是脸红了。听见安绛的话,再怎么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心中自然动了动。她咬了咬唇,有些犹豫又有些试探性的开口:“什么都可以吗?”

    见怀中美人如此态度,安绛极为受用,“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公子好歹是安国公的儿子,岂能胡夸海口?”

    安国公的儿子?

    木姬听见这话眼中亮起几分光——引她来的姐姐确实嘱咐过她,船上的人是位贵客,让她伺候的时候心着些。她原以为是些已有家室的达官贵人罢了,却没想到客人如此年轻气盛。

    她起先并未多想,直到方才安绛自报家门,不可置否,她心动了。

    无论如何,勾栏之地风月之所岂能是一个女儿的归宿?纵使穿金戴银过的如同金枝玉叶一般,始终都是表相罢了,骨子里,白了,仍旧是低贱的风尘女子。在世人眼中,永远都是低俗卑贱的。

    试问有谁能够做到不在乎他人看法的活着呢?木姬扪心自问,她做不到。她忽然想起苏梓烟的,若有一日她不想在撷芳阁待着的时候,可以赎身离去,嫁做人妇。

    若有一日?她便是一时半刻也不想在这勾魂地狱多待下去,只希望即刻便抽身!不知是过于焦急着想要赎身,还是被安绛这一刻的暧昧给蒙蔽,木姬只觉得,眼前这个人便是她这一生的救世主了。

    她咬了咬唇,眼里染上几分期许,咬了咬唇,终究是开了口——

    “那,若是我想你为我赎身,也可以吗?”

    安绛的笑便僵在了脸上,他仍旧勾着木姬的下巴,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慢慢眯了眯眼睛。与方才不同,这一次,那双凤眸深邃的宛若一潭死水,没有半点波澜。他似乎没有听到木姬的话似的,这样的动作就这样定格了半晌。

    想来,木姬是误解了安绛的态度。她心翼翼的又问了一句,“不可以吗?”

    然,仍旧没有听到安绛的回答。

    在木姬眼中,只以为安绛方才的行为是对她有意,她也有些许心动,便算的上是两心相悦。可却不知道,国公公子这样的风流浪子,对待任何女子皆是如此,温柔多情。

    木姬不知道自己错了些什么,竟惹得人如此态度大变。只察觉那捏着自己下巴的手,忽的收紧了力气,她有些吃痛的吸了口冷气。

    “你曲子弹得很好。”安绛愣了一会儿将话题生生绕开了,随后又恢复如初,对着木姬笑了一笑。再然后,他便送来了手,缓缓向后退了几步:“夜已经深了,你穿的如此单薄,在船上风大,难免要着凉。今日便就到此为止吧,隔日寻一楼台,咱们再继续把酒言欢吧。”

    他一边如此着,一边整理了衣衫,就这样推门走了。只留下船舫内的木姬一人,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