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回:日不我与]第二百二十七回:日不我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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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来有些奇怪的传,镇子里有鬼怪出没。

    怪力乱神的东西,尹归鸿倒也不是不信,只是觉得不必这样人心惶惶。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个道理整个江湖的人都该明白。再,真有什么厉鬼作祟,总是有办法收拾他们的。若确有什么无辜的人受到伤害,可怜归可怜,弱也确实太弱。

    看着他似是带些不屑的神情,邻座的老头却来了劲。在这家店里,最神神叨叨的就是这干干瘦瘦的老爷子,打他进店吃饭起,老爷子的嘴巴一刻也没有停止。他也不是只追着尹归鸿一个人,而是在大堂里四处游走。有别的客人让二把他轰走,二也犯难。他们解释,这老爷子是掌柜他爹,本来脑袋就不怎么正常,被这几天的怪事吓得更神经了。

    照这么怪力乱神之事,还当真存在了?

    吃罢了饭,他特意寻了些地方四处打听,还真问出点眉目。要这镇也算不上什么边陲之地,交通还算便利,人心也算是淳朴,谁也想不出谁做过什么腌臜事来。可一听到鬼怪,人们就一定要追究其缘由,便互相揣测,互相污蔑,闹得镇里很不太平。具体是什么样的鬼怪呢?有人是夜间在镇里行走的僵尸,一个接着一个,看上去整齐得很,令人心生恐惧。也有人,是打去年起就闹得沸沸扬扬的活尸,因为有人看到它们是单独行动的,还会攻击别人。前者便反驳,也没见谁染上怪病,更没谁在怪物中看到熟人的面孔。另一波人又反对,那些妖魔鬼怪根本令人不敢靠近,当然不能确定。何况近些日子,镇上确实失踪了几人,都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当然,也有那些人根本没有失踪,只是去了别的地方,或者干脆是造谣罢了。这些话真真假假,难以辨认。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原本不属于这个镇子的东西出现了,而且并不像是活人。在这方面,不论持有什么观点的人都不会否认。可到底,这一切与尹归鸿有什么关系呢?他不过是路过此地罢了。他还要赶路,没时间在这里耽搁太久。

    不过,他也不是白在这里打听的。

    有麻烦的地方就会有人处理,若是寻常人处理不了的,便会有六道无常。他本只是抱着侥幸心理随便打听打听,得到的答案也在预料之中:这种档次的麻烦,算不上什么大的麻烦,何况风波刚起没几天,两只数得清日子。在酿成更严重的后果之前,恐怕还不够麻烦走无常们特意跑一趟的。

    不过尹归鸿接下来要走的路并不会沿着主干道。这一带的城镇分布,是西北自东南的走向,他要往正南方向去,才能最快地到达沿海。但正南方会是一片荒原,方圆百里都不会再有城镇,所以他要在这里多做些准备。粮食和水是最重要的,鞋底磨得太薄,不得不重新换一双,刀具也要略加保养。烬灭牙的护刀油还不能用普通之物替代,而是需要剧毒之物养护。至于是什么,倒也没有太多要求。反正不论是什么毒性,都会被它尽数汲取。这些,是朽月君曾对他叮嘱过的。

    他越来越觉得,烬灭牙作为冰冷的武器,似乎以另一种生的形式存在。那些毒液就是它的食物,为它所猎者,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铃兰、马钱子的树皮、蓖麻子、相思子这是能在这家药房里能买到的东西。这里的物品种类比较齐全,有许多阴阳师才用得上的、在常人看来过于古怪的东西。它们比较好带,而且价格适中。药房里除了掌柜,一个磨药童,只有两位客人。另一位客人好像已经买完东西,里提着药包,不知为何还没出去。当尹归鸿准备带着东西离开时,那位客人却开口话了。

    “你不会真用它们榨油,对吧?”

    是个女人?尹归鸿转过头去,发现这位比他还略高一些的、戴着浅色帷幔的人似乎在看向他。他还以为那是位瘦弱些的男子呢。按理不做搭理,直接走开是最轻松的,免得白费口舌。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了声:“不会。”

    不这算不上鬼使神差。这女人,太奇怪了,她怎么会想着揣测自己的目的?难道她会关注每一个自己路过的其他客人吗?这不可能。尹归鸿略微有些想知道原因,但即使对方一个字也不提,他也不会追问,不会在乎。

    “但你确乎是打算拿它们做护刀油用的。”

    “”

    两人来到开阔的地方。太阳快要落山了,人们行色匆匆,急着在天黑前回家吃饭。只有尹归鸿与那位女客人拎着各自的药包,散步似的慢慢走着。

    “你那柄刀,从何而来,我便不问了。想必,这些年已有不少人问过。”

    也没有多少年我才刚拿到它没多久。尹归鸿本想出实话,但他觉得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太过坦诚,可能不是一件好事。于是他也没多什么,只是用鼻子简单地“嗯”了一声。他的视线挪到女子的刀鞘上,停留了片刻。

    “前辈您可不像是买油的。”

    “常备的药罢了。”

    “您那柄刀,”尹归鸿稍作犹豫,还是问了出口,“是什么材质?我料想它并非六道神兵,但看上去仍令人在意。”

    “哦?”女人顿了顿,“何以见得?”

    “刀柄与刀鞘的材质并不相符。而且,这环首刀上的纹路,与刀鞘的纹路并不相同。看起来,刀身应该也和把一样,是较为古老的风格,但刀鞘上是近两年常见的花纹。工艺上,二者也存在差别,但我没有亲触碰,并不确定。”

    女人也没有多话,她直接抽出了刀。仓啷一声金属摩擦,环首刀的全貌出现在他眼前。尹归鸿多少有些经验,一眼认出那紫铜的材质,不由得感到震惊。这声前辈可真没客气错了,谁会用这种材质的刀刃行走江湖呢?尹归鸿算得上是识时务者,他知道该对什么人讲礼貌,不必对什么人讲礼貌。而且对他客气的人,他也自然以礼相待,反之则亦然。换句话讲,在这方面,他其实很简单。至于身边这个女人,他也打一开始就判断出一些端倪。上长茧的位置,音调里透出的沉稳,没有声息的步伐,都隐隐透露出了她的深不可测。她令尹归鸿想起那位逝世的养父虽然从一个女人身上产生这般联想有些奇怪就是了。

    没有与她在战场上相见,对自己来算一件好事。她一定能看出,自己只能算得上初出茅庐的新,尽管尹归鸿一直在极力掩饰这一点。几乎所有与自己交过的人,都认为自己十分老道,深藏不露。实则不然,他一路上都在避免与别人发生冲突。倒也不是打不过,而是没那个必要,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大多数人,不过是不入流的无名卒,就算与他们交也学不到什么功夫。不过若是能得到高人指点一二的会,他也不会放过。

    “我们若是兵刃相见,您认为,我有几成把握?”尹归鸿突然问。

    “你若拿着普通兵器,我大约觉得你在自取其辱。”女人倒是毫不客气,“但你拿的是烬灭牙,我便不能草率地得出结论。”

    “您的意思是,我们还需真交起来,才能高下立判么?”尹归鸿感到有些奇怪,“您就不担心,我是从别处偷来借来的刀么?”

    “那也是你的本事。能拿到,六道神兵的人,不会愚蠢到——令人随将武器顺走的地步。就算是借,也只会借给,资质相同的人,或至少情谊足够深厚。你或许是从别人那里得到的,不是能力,便是人脉。你若没有身,我就要考虑你的后台。这一切,亦是你实力的一部分。”

    尹归鸿注意到,她话时偶尔会停顿一下,像是在组织语似的,但很快能反应过来。那些可有可无的犹豫并不值得在意,但他还是察觉到了。这倒也无伤大雅。

    “您这番话,我受益良多。”

    这倒是真的。尹归鸿自己是不会考虑这么多的。至少意识到这些需要时间,而不会像这个女人一样习惯成自然。她究竟多大了?声音并不能听出来,面容也看不清楚。

    天马上就要黑了,西方的光明恋恋不舍地挪动脚步。尹归鸿又诚挚地:

    “我有心与您切磋,您能否赏脸指点一二?”

    “下次再见,我们兴许会是敌人。拿六道神兵之人,不会有等闲之辈。上次听有谁拿烬灭牙,可是在一百年前。那人叱咤江湖了好一阵子,终究,送了卿卿性命。你初入江湖,尤要当心。我还有亲朋相候,先走一步。”

    正着,眼前横着的那条丁字路口上,似有什么人站在那里。二人还有一段距离,但已经能看清他的轮廓。那人一动不动,不知何时出现的,他的右侧面对着两人行走的这条路,看向前方未知的东西。接着,他突然拔腿就跑,消失在路口处。

    女人突然提刀跟上,快得不可思议。

    尹归鸿或许知道她为何追过去,因为连他自己也察觉到,那人没有属于人类的气息。僵尸也好,鬼魂也罢,但都和尹归鸿没什么关系。来那女人不是还有朋友在等么?就这么追过去,当真不要紧?

    正琢磨着,他向前走了几步,又有一个黑影从路口左侧冲了出来,一晃而过,顺着先前那没有气息的人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次,尹归鸿突然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