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愿知汝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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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庭雪并未觉得荀钰此问有何不妥,因为她好似的确没有同他起过此事,便道:“不错,在去天狼谷之前,我们曾经去过冥海海底,也是在冥海我们才认识夜苏的。”

    荀钰只是微微点头,但未表露声色,心中不是没有将迦阳的身体问题与龙渊剑所联系起来,但一想到叶庭雪迦阳这顽疾是自幼便带着的,也就没有深思。

    荀钰他是知晓龙渊剑的所在的,此事是他的师父荀清欢告诉他的,他虽不知师父是如何得知此重大的秘密,但他本就对龙渊剑没有一丝兴趣,所以听过之后也就抛诸脑后了。

    此时,结合种种,他自是产生了怀疑,但这怀疑却又被他自己所推翻了。

    此事,他便也就隐下,没有出。

    “我们将迦阳大哥带至那便去睡下吧。”桑尘埋首看了看迦阳,只见他双眸紧闭,神色虽不似初次在冥海边那样痛苦,但到底也是不好受吧。

    “将这衣袍垫在他身下。”荀钰褪下自己的外袍递给夜苏,“我来吧。”言罢,他径直走过去将迦阳抱起放置在了夜苏刚铺好的衣袍上。

    叶庭雪驱动轮椅来到迦阳身边,见周围潮湿阴冷,也没有枯枝,根本就无法升起火堆为迦阳取暖,便将自己的外袍也褪下盖在他的身上。

    “阿叶,此处冷寒,你”荀钰话音未落,便见叶庭雪摇了摇头。

    “我无碍,荀钰。”言罢,她便将目光落在迦阳的面庞上,见他熟睡过去,不似之前收了那样多的苦楚,便渐渐地安下心来,“你也休息吧。”她抬首望向荀钰,压低声音到。

    “我不困。”荀钰顿了顿,“你睡吧,我在此处守着,无须担心。”他看着叶庭雪眼下的乌青,他知道自从那裂隙出来之后,叶庭雪便没有一日好好的歇息过,每日辗转难眠,他都看在眼里。

    荀钰向来是温润的,所有的关心似柔和的潺潺流水,能够直抵人的心间。

    叶庭雪自然觉着温暖,但她看着眼前的迦阳,实在是难以入眠,便轻声道:“我睡不着。”言罢,她见桑尘夜苏也已歇下,便将自己中的火匣吹灭。

    “还在担心迦阳?”荀钰将自己中的烛火留住,搁置在身边。

    “只盼能够早些找到无叶之庭,那时或许迦阳的顽疾便能够治愈了”叶庭雪此时此刻所先想到的已不是自己的身世,而是迦阳。

    “阿叶,你仅仅是陪着桑尘来寻无叶之庭吗?”荀钰走至今日,才问出此事,叶庭雪从未对他起过,她来到流离之地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其实我寻无叶之庭,同桑尘的原因大致相同。”叶庭雪垂下眼帘,“我希望能够知道自己的身世。”

    “你的身世?”荀钰不解,难道叶庭雪也不知自己的家乡在何处?

    “我从未与你好好过吧。”她抬眸,烛光便跃入她的眼底,好似一汪清泉中倒映着一轮明月般,让人不禁也随之柔和下来,“我从有记忆开始便生活在穹武国的白泽雪原,被师父楼南,也就是圣婴教的明星教王养大。”

    荀钰静静地听着她娓娓道来,这才意识到,从前在天狼谷时,自己因诸多顾及,也未曾全然将自己的真心展露在她的面前,更别询问起有关她本身的事情。

    他以为他同叶庭雪,不过就是短暂的相处,终是会在分别之后失去交集。

    但他却没有想到,便是这短短的相处时日,已让他渐渐地陷入了对叶庭雪生出的情愫中。

    他本是想逃开,想躲避的,但时日越长越发现根本便是徒劳。

    “但在那以前的记忆我却是全然没有的。”叶庭雪清冷的声音将荀钰的思绪拉扯回来,“遇到迦阳之前,我甚至都从未思考过我有没有亲人与朋友,我可是生来便在白泽雪原,我的父母呢?他们在何处?”

    “那时,我一心只盼望着凤缺哥哥能够多些时日回到白泽雪原来探望我,仿佛他便是我生命中的一切。”她嗤笑,时至今日,才从心底里觉着自己可笑,“可后来我才知道,并非如此。”

    “所以,我同迦阳逃了出来,希望能够找到无叶之庭,知晓我的身世。”叶庭雪的故事便被她这样轻描淡写地讲述完了,听在荀钰心中却十分不是滋味。

    他此时才惊觉自己原来从未好好了解过眼前这女子,初见时只被她绝世的容颜色震,却也只是藏在心头未曾流露过一丝一毫。

    后来,怀疑过她的身份,便也怀疑了她来到天狼谷的目的。

    “在天狼谷时,我对你隐瞒了我是圣婴教之人的身份。”叶庭雪忽然提及此事,“还未曾好好地向你声对不起。”

    “阿叶”

    荀钰话音未落,叶庭雪便紧接着道:“荀钰,对不起。”顿了顿,“那时我怕你知晓我是魔教中人便不愿再为迦阳诊治,也不愿再相信我所以我迫不得已才隐瞒实情。”

    叶庭雪一直想要找个会好好地对荀钰一声对不起,眼下便正是个合适的时。

    荀钰的确曾在知晓真相后,心怀芥蒂,但此时此刻,他心里唯有对叶庭雪的心疼。

    若隐瞒,他从一开始也并未真正地交出一颗真心,行事皆带着自己的私心和目的。

    但他却对叶庭雪生出嫌隙,实在是可笑,他想到此处,不禁在心中讥笑自己。

    “是我。”良久后,荀钰开口,“是我太过自以为是。”

    叶庭雪却是不解他此话的含义,刚要开口询问,却听得身旁的迦阳一声闷哼,竟是念叨着两个字:庭雪。

    她急忙俯低身子,“迦阳?”轻声唤他,却见他并未再次出声,而是沉沉的睡着。

    “阿叶,我之前问你的,你可想明白了?”荀钰见叶庭雪十分紧张迦阳,竟是有些心烦意乱,他想起此前在聚恶堂中问起叶庭雪的那个问题,不知时至今日,叶庭雪对自己的心是否有了新的认知?

    叶庭雪将流连逡巡在迦阳面庞上的目光收回,似乎是想了想,而后摇摇头,“没有。”她顿了顿,“或许是这些时日以来所遇之事太多,我根本来不及去想。”她脑海中浮现出歌凤缺的模样来,眼前所见却又是迦阳。

    实在是让她思绪混乱,连她的心也跟着模糊不清起来。

    “阿叶,你不妨试试不去想。”荀钰却如此到,“有些事,只需去感受便是。”荀钰不知如何将自己的叶庭雪的情愫宣之于口,见她已是如此心绪重重,他便将所有的心思所有的言语都隐在心中。

    他想,或许日后某一刻,他能够好好地与她听。

    叶庭雪闻言后,点点头,“好。”而后他们便都静静地闭上双眼睡去,不知是否是将心中深埋心事倾吐而出,扫去了一些烦闷之气,今夜才得以一夜无梦。

    待叶庭雪再次醒来时,朦胧中似乎看见了迦阳半蹲在寒玉轮椅前的身影,她试图使自己的神思清明起来,抬起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迦阳?”水唇轻启,唤出了迦阳的名。

    “是我。”迦阳那清朗的声音传入耳中,叶庭雪这才看清,他的确是蹲身在自己跟前,满目柔意地静望着自己。

    “你何时醒来的?”叶庭雪想是自己睡的熟了,竟是没有听见的动静,再看地面上的荀钰的衣袍已不见,而自己的白衫则披在双肩上。

    “有一会儿了。”迦阳一笑,顿了顿,“荀钰他先到石门那头探查去了。”

    “你怎么不唤醒我?”叶庭雪循着他的目光望向那石门之中。

    “见你睡的熟。”迦阳甚是自然地抬,伸出修长的指将叶庭雪有些散乱的鬓发撩至耳根后,“你已经许久没有睡熟过了。”

    却不想这动作,使得叶庭雪想起昨日荀钰起的话来,惹得她耳尖一红,微微颔首,不去看迦阳。

    “桑尘和夜苏也随着荀钰过去了吗?”

    “不错,我们也跟上去吧。”迦阳言罢,便将绝影剑置于后背,而后将叶庭雪素白的袍拢好,“昨夜,又让你担心了。”

    “只要找到无叶之庭,你的顽疾或许便能有治愈的可能。”每当迦阳发病时,她的确会担忧害怕,这也让她知晓了她从不是无所畏惧的。

    但她更愿意告诉自己,无论怎样她都会帮迦阳找到治愈的方法,哪怕眼下不行,她也学着在迦阳发病时变得愈发冷静沉着。

    迦阳回应着点点头,笑的飒沓而明朗。

    “你既知晓我担心,便一定不能再如那日在冥海边一样逞强,自己硬撑。”她抬首,看向他那双若繁星璀璨的墨瞳。

    “我答应你的事必然做到。”迦阳心中一暖,他所欢喜的是叶庭雪竟是这般坦然地表达了对他的关心,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在她心中有那么一丝不同了?

    “在想什么?”叶庭雪见他笑的失了神,“快走吧,不然怕是要让荀钰他们折返回来唤我们了。”不知为何,她见迦阳笑着,心中竟也轻快了不少。

    “好,这就走。”言罢,迦阳便推着她,缓缓地朝着石门的后面行去,只是至石门后,便已见不到荀钰他们的身影。

    这石门后的路短而窄,或许他们已经行至下一段了,“迦阳,我们追上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