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亡魂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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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逼仄的道路上异常寂静,迦阳推着叶庭雪加快了行进的速度,不久便在第五个拐角处,追上了荀钰他们。

    只是待转过第五个拐角,眼前所呈现出的景致,却是让他们皆愣怔在了原地。

    入眼是缀着璀璨星云的天穹,一轮弯月静淌流光,天穹之下的红枫密布于一汪偌大的潭泉两边,朱漆长桥横跨波光粼粼的水面,高挂亭中的羊皮灯笼中隐隐的烛光与月的清辉交相辉映。

    轻云薄雾,水光潋滟,风惊澜起,天色如水。

    且此景怎会隐匿在一处的石室之中,眼下抬首便是穹苍,根本就是绝无可能之事。

    “这难道又是幻术?”桑尘不禁开口问到,眼前的这一切让他忆起入绮罗山之前那海市蜃楼般的景象,实在是心有余悸。

    “圣婴教应当不会将幻术设置到此处来。”迦阳摇了摇头,心中虽觉得此景甚是奇怪,但到底是与幻术有些区别的。

    “此景虚幻一眼便可看出,同幻术有所不同。”荀钰四下观察了一番,继续道,“若是照着之前的猜测来看,这或许是夷合部族的人所留下的怨念形成的残影。”

    “残影?”叶庭雪重复到,以怨念令花盛放,以怨念聚成残影,多年前的夷合部族究竟经历了什么?

    “此话怎讲?”迦阳偏过头去望向荀钰,双环在胸前欲静听荀钰的解释,此残影一他从前是从未听闻过的。

    “我几年前同师父她游历至万盛洲时,曾在凤霄国中一处山涧遇见一欲寻死的女子。”荀钰回忆起那时所发生的种种,一字一句地与他们听,“那女子与当时尚还存于世的灵兔一族中最的一位相恋,只是后来那只灵兔在族长所交付的任务中牺牲。”

    “后来呢?”夜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后文。

    “他在去世前都未能再与那女子见最后一面,心中的执念过于深重竟是在死后形成了残影,被他们的长老收于那山涧中。”荀钰顿了顿,“那山涧是那女子同他定情之处,那灵兔死后,她重回山涧,因思念太深,便见到了那残影。”

    “她既见到残影,为何又要寻死?”夜苏不解。

    “或许是见到了那位灵兔的残影后,想到从今往后便再不能与他执,相思之痛难忍,便想着倒不如随之而去吧。”叶庭雪眸光轻颤,淡淡地着。

    她轻灵的声音述着这深痛的情感,让人听着也觉得十分哀伤难过。

    “的确如阿叶所言。”荀钰现在回想起那件事,回想起那女子当时哀痛不已的神情,只觉令人无比唏嘘。

    只是那时,他还不懂得去思索为何天下相知相爱之人会面对重重险阻,历经磨难后,却仍旧要天各一方。

    不是常有情人终成眷属吗?他当年只觉得此话不过是编造出来骗人的罢了。

    若那时他便懂得,他必然会对那女子多一些人情味。

    “那这女子和那位灵兔也实在太惨了。”桑尘轻蹙双眉感叹到,鹿眸之中沾染上丝丝愁绪。

    “是啊,明明想爱却只能阴阳两隔,实在是人间惨剧。”夜苏听完之后也觉得心中十分难受。

    “所以残影的事,我也是当年在那件事中知晓的。”荀钰的故事完了,而眼下这残影,却比当年所见的大上了许多,这景致绝非是寻常的怨念遗恨能够聚集出来的。

    “你方才那女子因相思极深才见到了灵兔的残影。”迦阳剑眉一蹙,“证明他们二人之间是有关联的,但我们又为何会见到眼前这景致?”这也是他所不解之处。

    “这也正是我的疑惑。”荀钰也并不知该如何解释,照理他们是绝不会见到眼前这残影的,但这又却是残影无误。

    “迦阳大哥、荀钰公子,你们看那里。”桑尘忽而发现那亭中的圆桌上搁置着一樽琉璃锦瓶,绚烂夺目,“那是什么?”

    “过去看看便知。”迦阳循着桑尘的目光望去,也瞧见了那琉璃锦瓶,“你们在此等我。”言罢,他飞身而起,足尖轻点潭泉之水,涟漪微起,他已是淌过水面,来到了亭外。

    “迦阳,心些。”叶庭雪隔水远望他,心下一紧,看来这的确不是幻术所造,不然是绝不可能真实触及到的,“荀钰,这残影与幻术的区别便是真实可触?”

    “形成残影的人若是执念极为深重,所形成的残影的确可触可感,犹如真实。”

    “原来如此。”他们谈话之间,迦阳已是将那琉璃锦瓶拿在中,从潭泉的对面飞身而回。

    迦阳执锦瓶,走回他们面前,站定后才道:“可要将它打开看看?”

    “打开时定要仔细心些。”荀钰蹙眉,叮嘱到,“大家都站开一些。”言罢,他们便各自向后退了两步。

    此时迦阳才将锦瓶中精巧的一只银塞取出,只见一阵烟雾氤氲而起,便再无其他。

    “看来,这不过是乱人眼眸罢了。”迦阳掂量了下锦瓶,竟觉得十分轻巧,里面应当是没有什么东西的。

    只是他话音才落,便见方才那寥寥青烟四散又聚集,在半空之中逐渐凝聚成团,“散开些。”迦阳高声话的同时,绝影剑已然出鞘,他执绝影,眸光一凛,“这究竟是什么?”

    “怕是另一个残影。”荀钰中折扇在握,凝眸细看。

    “另一个残影?”叶庭雪循着那烟雾所凝聚之处看去,只见那烟雾已比方才大了不止三倍,且还在逐渐增大,升上天穹。

    果然,如同荀钰猜测那般,那团烟雾至天穹之上便逐渐幻化成了半身人形,巨大的身躯就这般压在他们的头顶,模样十分诡异。

    又过了片刻,再看这人形,竟是渐渐地显现出眉眼轮廓来,叶庭雪看见他眉间那熟悉的兽骨,心下已是一惊,再往下便是他逐渐清晰的面容,待叶庭雪彻底看清时,她险些忍不住惊呼出来。

    这残影的模样竟是照衣!

    “此人?”荀钰眉头紧锁,“迦阳?”他转过头去看向迦阳,迦阳也正望着那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庞。

    “不,这是庭雪在裂隙中所见到,照衣。”他记得叶庭雪对她起过的那人,在裂隙之中与自己有着相同的容貌的人。

    如今,他亲眼所见,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则是感叹这世上竟当真有生的如此相似之人?即便是此时此刻这人就出现在他面前,他也有些难以置信。

    “庭雪姑娘,你在裂隙中见过这个人?”桑尘望着天穹上的那半个身躯,他的脸实在同迦阳太像了,“这难道不是迦阳大哥吗?”

    “这分明就是迦阳公子啊。”夜苏也不禁惊叹一声,若此人不是迦阳,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的。

    “不是的,这是照衣。”叶庭雪望着照衣的面庞,呢喃道。

    自那日照衣死在自己怀中后,她已是逐渐接受了他只是裂隙之中自己牵挂太深所产生的幻象,但没想到,今日他竟是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不是以同迦阳相关联的身份,只是照衣。

    “照衣?”她试着轻声唤照衣,照衣也真的随着她的唤而颔首低眸来望向她。

    “阿叶?”照衣的残影眸光有些朦胧迷惘,似乎是沉睡了千年之后再次看见这人世后所出现的混沌。

    但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叶庭雪,并唤了她在裂隙中,她曾告诉他的那个名字。

    迦阳和荀钰皆有些疑惑,为何这残影会唤叶庭雪阿叶?就如同荀钰唤她的一模一样。

    叶庭雪却来不及去向他们解释此事,她继续对照衣:“照衣,你为何会在此处?”顿了顿,“你是真的存在于这世间的?”

    这是她最想弄清楚的一件事,照衣究竟是否是真实存在的?他存在于何时?

    “我也不知我在这里多少年了。”照衣微微一笑,“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

    “我的确存在,你忘了幽平陵吗?”照衣继续到,但他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如今是什么年月了?”

    “幽平陵千年之前便已不复存在。”荀钰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千年之前?”照衣愣了一下,缓缓道,“原来竟已过去了一千年之久。”

    “你不是残影。”荀钰忽而开口到,“你为何会被困在瓶中?”

    “你很厉害。”照衣望向荀钰,“我的确不是残影,这是我所仅剩的一魄。”他到此处时,化形为他的残影确实颤动模糊了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叶庭雪只觉此时此刻自己的思绪犹如一团乱麻,太多的疑问堆砌在心中,得不到解答。

    “我原以为迦阳是你千年后的转世,可你失去一魄根本无法重新转世。”荀钰心下的疑惑更深了,若是如此,如何解释他同迦阳那犹如复刻的面庞。

    “迦阳?”照衣将目光缓缓地移至迦阳的身上,与他四目相视时,猛然一怔,紧接着便阖上双眸,不知在感受着什么,“的确是带着我千年之前的一魂一魄。”

    “什么?”迦阳剑眉一蹙,觉得今日所遇之事好似天方夜谭一般让他愈发的迷惑不解了,“你是,我身上有千年之前你的魂魄?”

    “我千年前死在阿叶怀中后,魂魄四散,只有一魂一魄被当时一灵族收取后同其他人的魂魄一道归于一人之身转世而去。”照衣静静地述起千年前所发生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