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个告白
黑到这里, 眼睛突然亮了亮,表情也渐渐眉飞色舞起来。
喻谷见他一口气了那么多话, 担心他伤了元气, 便适时拿过他的水杯, 帮他兑了点热水,随后取出一支干净吸管, 让他喝了两口。
黑喝完了水,更像是蓄满了力, 话底气都足了不少。
“那孙子也是够胆,偷了老子的钱, 不知道跑, 居然还敢蹲原地儿,这是上赶着等着老子去抓他揍他呢!”黑哼哼两声,继续道, “既然是他自己找揍, 那我肯定不能让他失望,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他衣领子把他拽起来, 抡起胳膊就要往他脸上招呼。”
话的同时,黑像是要亲自给喻谷还原一下当时场景,竟也握住拳头朝着空气挥舞起来, 结果忘了自己是在输液,把针管甩的四下乱舞,连带着差点把输液的架子拽翻, 将上面的瓶瓶袋袋甩地上。
喻谷被他这突然抽风吓了一跳,赶忙站起来,又是扶架子又是扶瓶子,可惜他没有第三只手,不然还得腾出一只手来去按黑乱舞的爪子。
黑当时也忘了自己输液这茬了,直到听见叮叮咣咣一通乱响,加上看到喻谷的手忙脚乱,这才嘿嘿嘿的一笑,道:“对不住,对不住。”
喻谷扶好了架子和瓶子,又抹了把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这才重新坐下,问:“后来呢,你抡起胳膊把他揍了?”
黑道:“拳头抡过去了,也确实是照着他脸锤过去的,不过没揍成——我拳头还没招呼到他脸上,人先晕了。饿晕的,好几天没吃饭了。”
喻谷:“……”
“没办法啊!我没钱啊!”黑愤愤道,“钱都被那孙子摸走了,我上哪儿吃饭去!”
喻谷默默地捂了下脸。
“后来等我醒过来,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火车站了,而是在一个特别破的屋子里,那破的程度,真是刷新了我对穷苦的认知。我发现我躺着的地方还不是床,是一个放在地上的破木床板,反正要怎么破就怎么破。
“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我可能被劫.持.绑.架了,而且还是自投罗网,当下一骨碌爬起来就要往外边跑。才从屋里仅有的一扇门冲出去,结果发现那不是出口,是厕所,而且厕所里面还有人,正脱.了.裤.子坐里面抽烟。”
喻谷:“……”
“那人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如厕被窥见,吓得差点原地蹦起来,嘴里烟没叼住,掉下来,烟灰掉了他一腿。”黑讲到这里,像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忽然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完了扭头一瞅喻谷,问道,“不好笑吗?”
喻谷:“哈哈哈……”
黑被喻谷哈哈满意了,一点头,继续讲道:“后来我才知道自己不是被绑了,是那孙子看我晕倒以为上次出手重了,把我坏了,所以本着负责原则,将我扛回家了。我还知道他偷我钱不是为了别的,是他妹妹生重病,他急着去带妹妹看病,又没钱,借也没处借,情急之下只好把歪脑筋动到了偷上。他这回又跑去火车站,也不是为了再犯,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我,想把钱还我。”
喻谷:“……”他有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纠结了一阵,干脆表情木然的点点头。
“我在隔壁一个又黑又又脏又臭的房间里见到了他妹,姑娘瘦瘦的,脸白的跟纸一样,浑身摆子,还一个劲儿的冒冷汗。我就问他姑娘得的什么病,他跟我了个我从来没听过的名儿,又解释是种穷人病——穷人最怕得,本来就没钱,遇上这么个病治都没法治,只能等死。”黑停顿了一下,喻谷仿佛听到有一声极浅极浅的叹息从他口中溢出,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他把那些钱拿出来,还给我了——用的那部分也想办法补上了。我看着那一袋子钱,没急着接,问他,‘姑娘的病要想治好,得花多少钱?’,他像是没听清,愣了愣才跟我报出一个天文数字。我把钱接过来,从里面随便拽出一沓给他,剩下的卷吧卷吧塞兜里了,就想走。可惜……”黑大大的叹了口气,“我转了一圈,没找到门。
“这时候,他也反应过来了,皱着眉头把钱又还我了,不能要。我当时饿的胃疼,不然还得揍他——特么的当初我不给去偷我,现在我看在姑娘面子上给他,他反而在我面前装起清高了。我就又把钱塞回给他,钱不是给他的,是给妹妹的,让他拿着钱给妹妹买点吃的喝的用的,治病的钱我给不起,但起码让孩子过的舒坦点。
“我这一辈子,就大方这么一次,做了这么一回好人,觉得自己还挺酷的,结果他更‘酷’,扑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这他妈我哪儿受得起,赶紧就要去拽他,结果忘了自己饿的没劲儿,这一拽没把他拽起来,自己反倒给他投怀送抱了……艹!”
到最后,黑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他当时还以为我是被他的,特别紧张的问我哪儿受伤了,需不需要送我去医院,我气若游丝的瘫在他怀里,让他120之前,麻烦先带我去趟附近饭馆,不然没等120来,我可能先要被灵车拉走了。
“那傻逼这才知道我的接连晕倒都是饿的,还他妈笑了两声。靠!老子成这样赖谁啊?还不都是他招呼不一声,卷钱就跑闹得!”
黑讲了半天,可能是讲累了,蠕动着换了个姿势,继续:“后来我们也没去外边,他用家里现有食材,给我弄了个‘乱炖’——不是那道有名的乱炖,是真的把乱七八糟的食材凑一锅,瞎胡乱炖,那玩意儿虽然卖相不咋地,不过味道还可以,现在想想,可能也是我当时饿的狠了。
“那钱,他最后还是收下了,我跟他就当是付的那锅‘乱炖’钱,他犹豫半天,跟我‘你吃这么多,这点钱也不够啊’,然后在我变脸发火之前,他先笑了起来。我看到他那笑,可真是再大的火气也都被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次之后,我俩就分开了,我以为我跟他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过了几个月,我的生意渐渐起来了。有一回我去谈客户,在外面喝酒,酒喝到一半,我那客户接了个电话,然后跟我他一个朋友在附近,也准备过来一起聊聊,我自然举双手欢迎,反正多个人来也就证明我有多一分推.销自己的机会。但我万万没想到,他的这位朋友居然就是偷我钱那傻逼!
“他那天穿的西服革履,一派人模狗样,还带了个金丝框眼镜,从外面一走进来,那个气场!那个贵气!要不是我先前和他认识,估计真要被他外边这层皮给唬住了。
“他看到我显然也认出来了,不过只微愣了一下就立马恢复了自然。我看到他熟练地跟我客户攀谈,也时不常的和我聊两句,我就故意呛他,想拆穿他,但每次都被他巧妙的救场救回来,到最后,我那客户没怀疑他,反倒怀疑我有病。
“那天饭局完事儿后,他先走的,我看到他上了一辆近百万的车,上车之前还有司机给他开车门,垫头顶。我咬着后槽牙把我客户送走,等我再一拐弯,看到刚刚才开走那辆豪车居然在我前边停着,里面司机已经没影儿了,就只剩下一头披着人皮的大尾巴狼。
“他看到我后,摘了眼镜,又捏捏眉心,然后换到驾驶位上,让我上车。我开了车门坐他旁边,问他那个给他开车门垫头顶的司机哪儿去了,他跟我‘租的,到时间了,下班了’——合着这大哥,装逼全靠租!”
再之后,黑知道,他给对方留下的那点钱没被他用来给妹妹买吃的喝的,反而用那极少的钱,搭配他招摇撞骗的本事,愣是“闯”出一番“事业”来,虽然并不怎么光彩,但总算是赚了点钱。
他和妹妹用他赚来的钱,换了一处比原先体面一些的房子,吃的穿的用的也比原来要奢侈很多,更幸运的是,他能挤出点钱来妹妹治病买药了。
他把黑邀请到自己新家,好好招待了他一顿,又正式和妹妹介绍了这个黑如碳头的哥哥。一直到妹妹睡了,两人才轻手轻脚去了另外一个屋,然后黑就听到对方一边抽烟一边问他:“要不要来跟我一块儿干?”
黑眼皮儿抽了抽,嘴快道:“跟你干嘛?满世界租司机租豪车骗人去吗?”
对方笑了一下,没答话。
黑沉默了良久,把肚子里的话翻来覆去的揉.捏半天,最后卡了个不会太难听,也不至于太好听的尺度,劝道:“你还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怎么也替你妹妹想想,你这真要是犯事儿了被抓进去,你妹怎么办?”
他垂着头想了一阵,看模样真的是有在认真思考黑的话,随后:“那行吧,你不跟我一起也行,这样我哪天要真进去了,妹妹也有人托付。”
黑见他执迷不悟,登时一蹦三尺高,:“你想得美,那是你妹,又他妈不是我妹,我管得着你吗?”
完,黑就怒气冲冲的走了——这回他终于认清了他们家的门。
那之后又过了近一年,黑都没再见到那兄妹俩,而他的生意也因为市场不景气,黄了。
折腾了一年多,到头来,黑又回到了原点。
恰逢过年,他妈给他电话,叫他回家。黑手里没子儿,实在没脸回去,就谎称自己生意忙走不开。
没想到一个谎还没撒完,黑一拐弯,一抬头,迎面居然又让他撞见了那个“骗子”。
“骗子”身旁还跟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身上从衣服到包到鞋子,一看就价格不菲,就光她一副指甲都够黑吃半个月那种。女人手挽着对方的胳膊,正娇滴滴的跟他撒娇,察觉到他停下来,也跟着停下,疑惑的看着前方。
黑想要假装不认识他的,结果没等自己拐弯开溜,已经被对方叫住。
对方和那个娇滴滴的女人了句什么,女人有点不高兴的放开他,扭着内八自己走了。他这才摸了支烟出来,叼在嘴里,道:“喝杯去吗?”
黑蹭了蹭鼻子,一裹身上大衣,道:“走,喝就喝。”
临近过年,各家夜店酒吧都提前关门大吉,回家过年了。两人裹着厚重的外衣,缩着脖子揣着手,走了好几条街也没找到一家能坐的店,最后实在没辙,两人找了家24时便利店,买了两桶泡面,又让店员帮着泡了,坐在门口台阶上呼噜呼噜吃起来。
黑没问他那个女人是谁,对方反而先问了他近况。黑面子千斤重,就算再落魄也咬死了牙不肯。
对方却一眼看破,道:“真是像你的‘生活滋润’,刚刚买泡面时候你就不货比三家的比对价格了。”
黑无言以对。
对方抽了口烟,对着薄凉的空气吐出一个烟圈,很快就被冷冽寒风吹散,然后他再一次,郑重的向黑邀请,“跟我一块儿干吧,虽不能让你一夜暴富,但温饱还能保证,过年手里也能有几个子儿让你回家过年。”
黑那坚不可摧的心,因为他这最后一句话,“咔擦”裂了一条缝,就连千斤重的面子也顶不住了。
最后,黑还是成功地加入了“骗子”大营,和他一块儿走上坑蒙拐骗的康庄大道。
入了他这行,黑才知道对方是“骗”,但其实做的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就只是夸大一些事实,出手的东西都还是有保障的。所有需要出手的东西,他的合伙人都会亲自抽检测试,过了他这关,东西才能出手。而他这“骗”,也不过是夸大些事实,再有利用一下人类不理智的心里弱点。
黑和他一起合伙之后,又见过几次之前看到的女人。他对这女人很好奇,猜她跟自己这位合伙人有一腿,可有时候又觉得可能没有。
他在这行混也十分懂规矩,什么该什么不该,哪些能问哪些要装没看见,他都懂。所以即便好奇,也从来没有问过一句。
直到某次他们庆功聚餐,他这位合伙人喝醉了,黑当天也喝了不少,醉醺醺的胆子也大,也没顾及那么多了,直接凑到他跟前问他是不是跟那女人搞到一块儿。
对方本来有点撒酒疯的架势,被他这一问,忽然安静了。
黑被这突然间的宁静弄懵了,他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怎么了,人已经被对方一巴掌推了出去。黑猝不及防,被对方招呼都不一声就给怼飞了,也很生气,当即就爬起来要跟他干架。
结果对方前脚了他,后脚又忽然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摁.在桌子上亲了起来。
当时可能是因为两人都喝了酒,也可能是黑根本不想去记具体过程,反正等两人再清醒,周围已经没人了,有的只是满桌的残羹剩菜和他的满.身.狼.藉。
再后来,黑就再也没看到那个浓妆艳抹的娇滴滴女人了,而他和对方之间的关系也天翻地覆的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黑稀里糊涂的被表白,又稀里糊涂的跟那个男人在一起。
床.上的事儿,他们也从不固定谁上谁下,多半是谁有兴致了谁来,不管是感情上还是那个方面都有一种奇妙的和.谐。
两人在一起后不久,他们的生意伙伴中出了内奸,狠狠的坑了他们一笔。
两人那个时候专注谈恋爱,对生意上有那么点疏于管理的意思,因而被人钻了空子。
这一回虽然钱亏损不少,但其他令他们担心的事情一样都没有发生,他俩就当是花钱买了教训,不过因此也觉得后怕,背后湿凉一片。
那件事的发生,是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走钢丝,他生怕相同的事情再次发生,于是好言好语的跟他那位促膝长谈了一番。
其结果,是没有结果——两人因为意见不合,大出手,彼此给对方留了个花脸妆不,还冷战了一个月。
那一个月里,黑越想越觉得不对,感觉自己又被骗钱又被骗色,还险些阴沟里翻船,把自己折进去。他整整琢磨了一个月,一个月后,他再也待不下去,收拾了行李准备跑路,没成想出了门直接和他相好迎面撞上。
对方看到他穿戴整齐,又看到他手里拎的箱子,表情变了变。
黑却已经先发制人,趾高气扬的一甩手,:“老子不干了,老子要拆伙!”
对方看了他一阵,嘴唇嗫嚅,到底一句话没,随后向后退了两步,把路给他让出来。
黑想都没想,拎着箱子就走了。
对方没动地方,只转了个身靠在门口墙上,沉默的抽了支烟。没等这支烟抽完,忽然又想起脚步声,且比起方才的还要急切。
他没动,甚至没扭头看一眼,就只保持着叼着烟的姿势,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黑不出“舍不得你”这种酸话,抬手把他嘴里的烟拿走,问他:“你跟不跟我走?”
对方平静道:“不走。”
黑退而求其次,问道:“那你能不能改行,去跟我做点正经营生?”
对方依然是那种无波无澜的语调:“不能。”
“好!”黑咬了咬牙,眼睛都气红了,他再一次拎起行李箱,就在对方以为他终于又要离开时,黑却一把将行李箱摔在了他身上,然后又是委屈又是无奈又不甘心还有点不忍心,,“爱走不走,爱行不行。”
那次之后,两人就算和好了。生意的事也渐渐起来了。
不过好景不长,在两人最是春风得意时,黑这相好的妹妹忽然病发,且瞬间恶化。没过多久,他那瘦瘦弱弱,脸白如纸的妹妹便香消玉殒,化作一颗孤星,在天边陨落。
出殡的那天,他坐在妹平时睡觉的那张床上,抽了一宿烟,却一滴眼泪也没掉。
第二天,他把一地烟头清扫干净,继续向平时一样,该干嘛干嘛。
有时候黑觉得,他这人有点过分冷血了。自己亲妹妹去世,他没有半分表示也就算了,可姑娘才刚走,他就又出去继续招摇撞骗,也不知道是没有心,还是心太大。
——后来黑才知道,他那个生了病的妹妹不是他亲妹妹,更不是表妹堂妹,甚至和他都没有血缘关系,他只是在招摇撞骗的途中遇到了这么个半死不活的姑娘,看她可怜,从自己牙缝里抠出一口口粮给她,就被她一直缠着跟着。开始时候,他也想过要把姑娘偷偷丢掉,后来到底不忍心,就带在身边了,只当是他真有这么个妹妹。
曾经,他一直以为这个病恹恹的姑娘是自己的累赘——他本来就没钱花,没饭吃,却还要一分钱掰成两掰花,尤其姑娘后期生病,他更是掰都不敢掰,所有钱全都拿给姑娘吃饭治病,自己反而饿的夜里睡不着。
可如今,人没了,按理“累赘”没有了,他的生活理应逐渐变好起来,但事实却恰恰相反。他不但没因此生活轻松,反而处处踩雷,到处触霉头。
他倒霉,黑就得跟着一块儿倒霉。
这俩倒霉蛋凑一起,更大的发挥了霉运的极致。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辛苦挣到的钱一次又一次的了水漂,费劲建造起的家也日渐败落,昔日称兄道弟的合作伙伴相继离开……到最后,他俩身边只剩下了彼此。
偏偏这个时候,不知道哪个离开的“昔日兄弟”再次反手插了他们一刀,带着对他俩的背叛,投靠了他们死都惹不起的大佬。
再然后……鸡飞蛋,所有的一切都乱成一锅粥。
大佬轻而易举的掐断两人所有财源,又频频差人找上门,让他们把欠下的如数还清。
俩人被堵在家里,出出不去,还要遭受日日砸门,窗户上也被那伙人泼了红油漆。
黑性格本就冲动,忍了几天就忍不住了,于是提了菜刀要出去和人拼命,反倒被他那位骗天骗地的骗子男友压.住,甚至被吐槽他一身烂身手出了这个门不是拼命而是去送命。
黑见他都这时候了居然还嘴上不留德,挥舞着手上菜刀,想先和他拼一把命,没想到他刀还没挥出去,已经不动声色的被对方轻巧夺走,然后对方举着方才在黑手里的那把菜刀,问黑:“你信我吗?”
黑:“信你奶奶个腿儿!”
对方被骂却丝毫不恼,反而轻轻地笑了一下。这笑容过于轻浅,且稍纵即逝,黑甚至都还没看清,这笑容已经又被他淡淡化开。然后,他点了一支烟在嘴里,跟黑:“我为了糊口,骗了一辈子,对所有人都假,却唯独对你是真。”
话完,黑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觉得脑后一阵钝痛,接着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等他再醒过来,周围已经没人了——不管是屋里的人还是屋外的人,全没了。他试着动了动,立刻有撕心裂肺的痛感从他的腿上袭来。黑这才发现自己腿上受了伤。
他拖着伤腿在屋里走了一圈,发现家里所有值钱东西都跟着他那便宜男友不翼而飞了。
黑脑子懵着,也不知道在他昏迷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儿。
腿上的伤一直突突的跳着疼,让他完全没有办法思考,于是黑决定先去医院把腿伤搞定,然后吃顿饭,再慢慢琢磨。
他出了门,在路边等着车。
没等他上车,余光却忽的看到有俩人朝他这边靠近,一边心翼翼的快步往他这边走,一边还声交谈着什么,他觉得不对劲,扭头一看,发现那俩人正是先前堵过他俩的大佬手底下的人。
黑眼睛倏然睁大,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做出反应,赶忙奔到马路中间,强行拦了一辆车上去。
“我让司机各种乱开,不求别的,只为把他们甩掉。等我感觉到甩开他们,去了医院,发现医院也蹲着他们的人。我拖着伤腿,这下跑都跑不掉了,只能束手就擒。这帮崽子就把我带到一个空病房里,让我拿钱,我我没钱,让他们谁欠的找谁要去,他们却告诉我,我那个便宜前任,跑了。”黑一口气讲到这里,感觉脸都比原先时候要黑了几个色号,他撮了撮牙花子,道,“我一开始还没信,等我拿到手机给他电话,发现他的手机号已经变成空号了,我再联系刚醒来时发现的家里贵重物品全都不见,这下想不相信也得信了。
“我跟他们我身上没钱,借钱也只能借一部分,一口气还上根本不可能。他们就跟老大请示,最后决定让我能给多少给多少,剩下的分期还,他们能放我走,但是绝对不能报警,不然全都玩完——这个不用他我也知道,真是报了警,那我们先前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破事儿也全都得搬出来查,光是配合调查我俩就得把牢底坐穿了。
“我答应了那边的条件,找我们家老太太救了一命,这才活着回来,鼻孔出气儿的跟你这些话。”
故事讲完,喻谷已经惊呆了,而黑因为了太多话,这会儿嗓子发干,大脑也有点缺氧犯晕。
“劳驾,再给来口水喝。”黑哑着嗓子,有气无力道。
喻谷赶忙起身,用刚才水杯又帮他兑了点热水,插上吸管喂他喝了。
黑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缺氧的余韵还没过劲儿,像只出水的鱼一样仰面躺在床.上。
喻谷把水杯放回原处,抬头看了看输液瓶,发现其中一个已经快要见底了——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黑这故事也是讲的真长。
他望了一眼床.上的黑,嗫嚅着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话。
黑仿佛余光看到了,道:“你想什么?”
喻谷道:“这事儿你算怎么办?你妈妈那边……”
黑道:“自然不能让我妈知道,不然她得一掌活劈了我——至于钱的问题,我想办法吧,数额是大了点,不过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就是苦了那位大佬,要舍命陪着我一块儿熬分期,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到我分期还清的那一天。”
持续性的话,果然耗费掉黑不少体力,因而没过多会儿,他就又两眼一闭的睡了过去。
喻谷安静的坐在旁边,眼睛盯着输液管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液体。
片刻后,一瓶输完,喻谷叫来护士帮他换了一瓶继续输。
他看黑躺在床上睡的很熟,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于是快步走出去,想去解。
出了门才发现,刘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此刻正靠在门外墙上,偷偷抹着眼泪。
作者有话要: 明天就国庆啦!祖国生日快乐,大家放假愉快=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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