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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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温柠过去的记忆中,顾迟溪从来没有当她的面掉过眼泪,表露过激烈的情绪,她给她看到的,永远是从容平和、冷静自持的样子。

    自从重逢,她却已经感受到三次她的情绪波动,一次比一次来得更凶猛。

    温柠怔愣望着那双含泪又隐忍的眼睛,喉咙忽然堵住了,嘴唇张张合合:“你进来吧”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朝她伸过去,指尖却停在半空中,一顿,转了个弯,抓住了院门栏杆,把门缝扩大些让人进来。

    顾迟溪低垂的睫毛颤了颤,假意没看见,侧身进去。

    屋子里比上回来时干净整洁得多,玄关柜子上摆放的相框不见了,原本挂着油画的墙面亦是空空如也,显然收拾过,给人一种荒凉萧瑟的感觉。

    看起来像是准备搬家。

    顾迟溪心绪纷乱,坐下来,温柠给她倒了杯水,坐到了她身边,声问:“怎么了?”

    “我妈——”

    她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一时不知道怎么下去。

    几乎没在温柠面前撒过谎,这会儿却要直接演戏,自编自导自演,着实有些难度。但是路上她想了很多,百般考虑,这是唯一比较可行的办法。

    赌温柠心软,赌她们十几年的青梅感情,赌债务压力下温柠会动摇。

    顾迟溪垂着眼,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半边侧脸,声音低哑:“我妈不死心,认为我就算不嫁豪门,也该找个差不多的,最近一直给我介绍男人。”

    低沉落寞的语气,看不全表情,倒真有几分可怜的样子。

    温柠的心又是一紧,没来由地,她攥住睡裙边角,“阿姨不知道你的取向?”

    到了这时候温柠才发现,自己对顾迟溪的家庭知之甚少。

    印象里顾妈妈很漂亮,很有风情,是那种第一眼就勾人的美女,时候她接触过几次,虽然明面上笑吟吟的,但眼神锐利,让人不大舒服。

    至于顾爸,那位已逝的风云人物,更是从来没在天和湾出现过。

    以前觉得奇怪,去问顾迟溪,对方十分抵触谈到这些,只了一句爸爸忙,不让她再问。

    她当真乖乖不问,也没再去深究细想。

    “最近才知道,”顾迟溪轻吸了吸鼻子,佯装声音颤抖,“可她以为性取向会改变,让我多跟男人接触。”

    “你不是,没人能左右你的想法么?”温柠抿抿唇,攥着裙边的愈紧。

    像顾家那样的大家族,强强联姻再正常不过,虽然她恨顾迟溪当年不辞而别,但是并不想就这样看到她跟别人结婚。也许是不甘心,她们从一起长大,十多年的感情,自己都还没有等到一个完整的解释。

    心里有股不出的闷,委屈。

    顾迟溪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淡笑,眼神却充满为难,“没错。但她整天在我耳边念叨,不听也烦,她毕竟是我妈,我总不能彻底和她断绝联系。”

    “那你打算怎么办?”温柠绷着神经,故作淡定地问道。

    “找个人先领证,让她死了这条心。”

    “?”

    顾迟溪抬眸,深深地吸一口气,突然抓住温柠的,“柠柠,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我——”温柠眨眨眼,不太明白,却又好像有了什么预感,“帮什么?”

    “和我领证。”

    “结婚证?那不就等于结婚了吗?”

    “嗯。”

    顾迟溪诚恳地望着她,黑沉的眼眸像微漾的湖泊,满满都是苦涩,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楚楚可怜。

    “但是”

    “婚期只有一年,时间到了就可以去办离婚。另外,我会给你三千万,作为答谢。”顾迟溪打断道,一口气把话完。

    她很清楚房子对温柠的意义,无论如何都要尽力保住。

    那笔债也是哽在她喉头的刺,今天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时,除此之外,她短时间内想不到更周全的办法。况且,自己不算完全在谎,杨仪的心思摆在那里,早早绝了也好。

    此话一落,温柠的眼睛微微发亮。

    随后又黯淡下去。

    三千万

    不仅能偿清所有的债,还有富余。没了债务,以她目前的消费水平,光是每月工资都花不完,富余的钱可以堆一张床给她躺,想想就觉得轻松极了。

    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结婚,原本是她心目中一件神圣又幸福的事情。

    她曾经想象自己与顾迟溪穿着婚纱,牵走过红地毯的场景,那是她少女时期不为人知的秘密,是无数夜晚做过的美梦,然后梦在她二十岁那年破碎了,她只是把碎片拾起来,收好,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如今把旧梦翻出来,竟要与利益挂起钩。

    不就是卖么。

    得那么好听,为了照顾她可怜的、一文不值的自尊心罢了。

    温柠垂着头,两交叠,修长分明的十指反复摩擦着,许久,低声道:“意思是我把自己卖给你,对么?”

    沉郁自嘲的语气,听得顾迟溪的心不住地发颤,蹙起了眉,“柠柠”她握住温柠交叠的,“这不是买卖,是合作。”

    “有区别吗?”温柠苦笑。

    “”

    顾迟溪噎住,心也沉了下去。

    看温柠这般反应,多半是拒绝的意思。

    她知道被拒绝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五十,但仍要为了另外一半成功的可能而努力。她有心理准备,如果温柠拒绝,就干脆直白一点出来,但显然,这是下下策。

    直接告诉温柠,她想替她还债,她看到了她急售的房子,知道她现在无比缺钱这样,无异于是把温柠的自尊扔在地上,踩得稀碎。

    顾迟溪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屋里寂静,窗外投射的光落在两个人身上,一寸一寸地蔓延,明媚,朦胧,萦绕着温情。

    都不话,各自挣扎。

    阳光投落的影子渐渐往相反的方向偏移。

    “柠柠——”顾迟溪打破了沉默,声音愈低,“只有你能帮我。”

    “为什么是我?”温柠看着她。

    顾迟溪坦然迎上那目光,窥见一丝不安,心底的角落隐隐疼起来。她忽而伸,轻轻抱住了温柠,柔声:“因为我不相信除你之外的任何人。”

    她的脸,紧挨着柠柠柔软的乌发,她的鼻子,闻见了柠柠身上浅淡的洗护香味,她的臂,环住了柠柠细如柳条般的腰肢。

    两股气息交织,缭绕,弥散着暖意。

    温柠不躲,也不挣扎,就这么软塌塌地任由顾迟溪抱着,好似走神,呼吸变得很轻很轻。

    良久,她声:“我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