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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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迟溪从首都回来那天,罗谦被警察带走了。

    她看着他上警车,那怨毒的眼神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嘴角却勾着诡异的笑,让人背后发凉。经过身边时,他只声了一句:“多的是人想要你死。”

    顾迟溪表情淡淡的,看着警车远去。

    她一点也不惊讶。

    很的时候她就活在死亡的阴影下,虽然没有真的死去,但也受了不少恐吓。那些人,从前杀不死她,今后也不可能杀死她。

    她想明白了些事。

    罗谦或许从王丽雅口中得知了她的身世,知道她与顾家不对盘,“空降”而来也只是孤身一人,没有外援。否则,她若是真正的“千金大姐”、“关系户”,这人未必会觉得她挡路,巴结讨好还来不及。

    一开始,罗谦的确是讨好她的,后来知道了些什么,态度变化微妙。

    大概是在今年七月左右。

    顾迟溪捋清了时间线,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更加清晰。

    邹鸣进去了,罗谦也快,短短半年内,公司没了两员大将,从另一角度看损失不,提拔谁还有待考量。

    她与温柠谈论起这件事。

    傍晚七点半,顾迟溪还在办公室,温柠飞完航班回来,去食堂打包了四个菜提上楼,两人坐在休息室的桌子边一起边谈边吃。

    “你觉得我师父怎么样?”谈到一半,温柠提出了想法。

    “他比罗谦晚来一年,资历什么的比罗谦更老,也算是看着公司成长起来的。我感觉他人很好,很负责任,反倒是飞行部的任总,好像不管事一样”

    顾迟溪给她夹了一块花菜,笑着:“这是徒弟在推销师父吗?”

    “不要——”温柠拒绝了花菜,“因为公司里除了你,我就只跟我师父联系多一点,其他人都不熟。随口一吧,最后还是你们自己决定。”

    顾迟溪又把花菜夹回自己碗里,不心带走了她碗里一片水煮肉,“嗯,暂时先考虑。”

    温柠挑眉,忽然起了玩心,夹起一根配菜豆芽给她——这是顾迟溪最不爱吃的。

    果然,她摇头。

    温柠还是把豆芽放在她碗里,但下一秒,连同那块鸡中翅一起夹了过来,放自己碗里,得意地抿着嘴笑。

    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顾迟溪忍着笑,把餐盒里最后一个鸡翅也夹到她碗中,“都给老婆吃。”

    “开玩笑啦——”温柠给她夹回去。

    最近顾迟溪忙,回家都很晚,而温柠这个月的航班全部被她调成了白天的时刻,早晨出门,晚上回来,作息变得规律了。她一个人在家无聊,索性过来陪顾迟溪。

    主动聊起公司的事,顾迟溪也不瞒她,虽然她不是很懂这方面。

    “现在公司还是负债状态吗?”温柠啃完了鸡翅,声问。

    顾迟溪摇头:“在盈利。”

    “哦,那就好。”

    “不过,财报很难看。上个季度营业收入三十七亿,净利润才一亿多。这个季度应该会增加一点,但是”她停下来,忽然想逗一逗温柠,便露出一副凄惨艰难的样子,叹了口气。

    “也许连年终奖都不够发,要我自己掏腰包,唉。”

    温柠眉头一皱,“啊?”她夹起来的水煮肉顿在半空中,“我那份就不要了吧。”

    “为什么?”

    “你的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她下意识道,完,空气突然安静了。

    顾迟溪目光柔和地望着她,眼底掀起一丝细微的涟漪。

    温柠愣住,回味着自己的话才反应过来,心像是被自己电了一下,酥酥麻麻的,红了脸,“我我是”

    “嗯?”

    “我是我不缺那点钱。”

    “真的是这个意思?”

    温柠嘀咕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意思”她低下头,将水煮肉片送入嘴里,佯装专心吃饭。

    一贯的口是心非。

    顾迟溪没有揭穿,轻笑道:“逗你的。”

    “?”

    “发工资和年终奖当然够。”

    温柠:“”

    又被套路了。

    温柠微抬下巴,瞪了她一眼,伸筷子抢走了方才还给她的鸡翅,“罚你没得吃。”

    顾迟溪眼里的笑意渐深。

    “看你,笑得这么开心,很有钱是么?那我要十倍年终奖,给不给?”

    “给。”

    别十倍,一百倍都给。

    长职级的年终奖至少有二十万,往年,温柠拿到钱,还没捂热乎就还了债,每天都在想象着无债一身轻的自由日子。可是现在,她反而觉得无所谓了,嘴上着,心里并不在意。

    “开玩笑,我才懒得要。”

    “嗯?”

    “本富婆不稀罕。”她张嘴咬了一口鸡翅,故意吧唧吧唧吃得很香的样子,给她看。

    顾迟溪伸戳了下她的额头,瞥见杯子空了,起身去倒水,替换掉温柠面前的空杯子,“鸡翅偏咸,喝点水。”

    “嗯。”

    吃完饭,顾迟溪去处理工作,温柠把餐盒、桌面收拾干净,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坐到沙发上,看着办公桌后面的人。

    两台电脑同时开着,顾迟溪里还捧了一个平板,不知在看什么。

    腰板挺得笔直,坐姿很好看。

    她专注的时候,脸上没有丁点儿表情,皮肤似冷白的玉,长长的睫毛像一对蝉翼,栖在她眼底,许是口红颜色浅的缘故,冷淡疏离的眉目间融入了一点柔和气息,有种勾人的风情。

    温柠目不转睛地看着,脸颊微微发热。

    很的时候,她就被这张脸“勾引”了,大庭广众之下出“结婚”,闹了笑话。其实那会儿她根本不懂结婚的真正意思,以为只是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

    她当然想永远和漂亮姐姐在一起。

    冥冥中,像是命运牵引着她们,从陌生到熟悉,从离别到重逢,童年的戏言成了真。

    温柠情不自禁弯起了眼睛。

    她拿出,举起来,悄悄对着专注工作的顾迟溪拍了一张,不料,那人恰好抬起头,撞个正着。

    “柠柠?”

    温柠尴尬得头皮发麻,急中生智道:“啊,我在自拍。”

    “是吗?”

    “嗯。”

    顾迟溪莞尔一笑:“记得等会儿发一张给我。”

    “好。”

    “下周末是冬至,”她沉吟片刻道,“我们要不要去看叔叔阿姨?”

    温柠愣了一下,滢亮的眸子霎时蒙上了一层灰,半晌,她放下,点点头:“嗯,去。”

    冬至是祭祖的日子,以往每到这个节气,爸妈就会带着她回老家,扫扫墓,吃饺子,而自从家里出事她已经给爸妈扫墓四年了。

    见她情绪低落,顾迟溪放下了平板,起身走过去,“柠柠”

    “嗯?”

    她抱住了她。

    冬至前,江城基地的揭牌仪式如期举行。

    几乎同一时刻,顾迟溪得知了东元航空明年三月将进驻洛城的消息,在她意料之中——对家以为环亚明年五月才开设江城基地。

    三个月的先,足够适应。总部先抽调了一批人去江城分司,首飞航线还在申请,最快明年一月开航,或许能赶上春运。

    冬至早晨下了雨。

    气温十五度,室外刮着凉阴阴的冷风,一股湿气。

    卧室里开着空调,舒适暖和,一缕光线照进窗帘缝,床上的人动了动,睁开眼,拿起一看,“柠柠,八点了。”

    她吻了吻怀里人的脸。

    没反应。

    捏捏鼻子。

    “唔嗯”温柠睡得正香,嘴里发出一声低咛,极不情愿地扭了两下。

    顾迟溪揉着她的耳垂,哄道:“乖,起床了。”

    嘴唇贴在了她脸上,触感细腻如奶油,又软又润,禁不住多亲了几口。

    温柠哼唧着睁开眼睛,怨念的神情,嘟囔道:“你是不是属狗,一大早起来啃我。”

    “把你啃醒了就好。”顾迟溪笑着又亲她一下。

    这种感觉像在做梦,明明一个多月前,她还不敢想象,觉得自己和温柠这辈子是没有未来的,可是突然间就有了希望。她好快乐,好满足。

    温柠被她逗笑了,“我起我起,这就起。”

    两人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爬起来穿衣洗漱,温柠动作快,先收拾完先下去做早餐。吃完一起出门。

    “开我的车吧,”温柠一面往外走一面帮顾迟溪戴好帽子,“墓园那边有一大段路在修,不好走,你的车磕磕碰碰了麻烦。”

    她自己的车便宜,开了四年,剐蹭不心疼。

    顾迟溪替她拢了拢衣领,“好。”

    上了车,胎压警告灯突然亮了,温柠注意到,皱起了眉,一点火它就发出警报叫声。她下车看了看四个轮胎,没有异常,拿来胎压检测器测了一下,也没有问题。

    此前出现过一次这种情况,是胎压探测系统故障,假警报,修过,不知怎么又出毛病。

    “柠柠,怎么了?”顾迟溪问。

    温柠淡定道:“胎压探测系统故障了,瞎报警。”

    “那我们”

    “打车去吧。”

    职业敏感让温柠潜意识里一定要排除所有潜在的安全隐患。

    两人在区门口打了辆车。

    顾迟溪打开备忘录,添了一条:[222给柠宝换车]

    到了墓园,雨仍在下,苍翠挺立的松柏树上不断滴落水珠,外面的行道树几乎掉尽了叶子,光秃秃的,园里却一片绿意盎然。

    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祭扫,顾迟溪打着伞,温柠牵着顾迟溪,朝第十排第六、七个墓碑走去。

    石碑上有爸妈的名字和照片。

    温柠把中的白菊放在碑前,声:“爸,妈,今年还是一样,我挺好的,债都偿清了,我还结”

    她喉咙噎住,转头看向顾迟溪。

    顾迟溪投来视线。

    目光交融的那一刻,心底起了涟漪,但两人之间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玻璃,彼此看得见对方,她想伸,却触摸不到。

    温柠转回脸,低下视线,没能把后半句完,“隔壁邻居家的姐姐回来了。”

    隔壁,邻居家的,姐姐

    顾迟溪一个字一个字地默读过去,捏着伞柄的指倏然收紧。

    雨淅淅沥沥打在伞顶,沿着边缘滴落,砸在水泥石台上,青草里,泥土里,汇成杂乱的声响,亦是她无法平静的心跳声。

    她的快乐和满足像烟花一样,在夜空中绽放过后便消失不见了。

    柠柠不想承认吗?

    就那么难以出口吗?

    还是,缺少了什么

    顾迟溪深呼吸,吐出的热气被冷风吹散。

    温柠絮絮叨叨了些话,蹲下来,把花摆放整齐,拔干净石碑边的杂草,装进塑料袋里。

    她的动作械般生硬,一点点杂草拔了好几遍,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雨水溅在她头发上,衣服上。

    顾迟溪回过神,也蹲下了,把伞往温柠那边倾斜,遮住她整个身体。

    冷风携着阴凉的湿气,撩起额前的碎发,温柠低头看着石台,顾迟溪却在看她,黑沉的眸里滚动着晦暗不清的色彩。

    “走吧。”温柠扎起塑料袋。

    顾迟溪没话,站了起来。

    坐在出租车上,二人沉默着,连日来流淌的温情仿佛被冻住了,感受不到暖意,只有冷。这种心理作用反馈到了身体上。

    顾迟溪的脸和鼻子被风吹得很凉,也是凉的,微微泛红。

    “我想去趟银华广场。”温柠忽然开口,下意识抓住了她的。

    凉得让人心惊。

    温柠皱眉,两只包住她的,轻轻揉搓,“你好冷。”

    心背的暖意沿着胳膊流进了心里,融化那层冰,顾迟溪觉得自己又快乐了,满足了,不禁微勾唇角,嗯一声,歪头靠在温柠身上。

    银华广场是商圈中心,各大品牌专柜驻地。

    雨停了,周末的缘故,逛街的人络绎不绝,温柠本来打算买完洗面奶就走,但是逛着逛着就来了兴致。

    顾迟溪陪着她逛。

    温柠有很久没逛街,生活用品包括衣服鞋子都是购解决,转了一大圈,发现自己并没有购物**,心里清算缺什么,算不出来。

    她只缺洗面奶。今天早上才发现家里的快用完了。

    “你想买什么吗?”她问顾迟溪。

    顾迟溪的目光凝在她身上,心不在焉地摇头。

    “”

    走走停停,左顾右盼,经过一家咖啡店门前,温柠的视线停留了好几秒,没话。

    “算了,还是去买洗面奶吧。”

    她拉着顾迟溪去楼上某品牌的专柜。

    透过玻璃窗户,可以看见楼下那家咖啡店的门面。顾迟溪瞥了一眼,转头道:“柠柠,你在这里,我去买点东西。”

    “好。”温柠头也没抬。

    不多会儿,她买好了洗面奶,额外买了两支一模一样色号的口红,走出专柜,就看到顾迟溪捧着一杯咖啡朝她走过来。

    “?”

    “摩卡。”

    顾迟溪将咖啡递给她,顺接过她里的纸袋,“买好了?”

    “嗯。”温柠点头,看了眼咖啡,又抬眼看向她,“你怎么知道我想喝这个?”

    “你猜。”

    温柠微微噘嘴,挑眉道:“你肯定偷看了我一路。”

    “是光明正大看。”

    “”

    顾迟溪抿着唇笑,余光瞥见她的短靴的系带散开了,蹲下去,把纸袋捂在怀里,伸替她的鞋带打了个蝴蝶结。

    黑色鞋带衬得指细长秀白,动作灵巧速度快。

    温柠忽而红了脸。

    “走吧,”顾迟溪站起来,一提纸袋,一牵她,十指紧紧扣住,“去吃饭。想吃什么?”

    温柠正要话,忽然被喊了一声:

    “温长——”

    两人同时转头。

    一长发女人从侧面电梯过来,里牵着个男孩。是她认识却不算很熟的一位乘务教员。

    温柠立刻挣脱了顾迟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