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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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吓懵了。

    眼看着温柠满面怒容,又抡起了拳头,顾堇娴连忙拉住她,“冷静!冷静”

    她停了下来。

    顾堇娆躺在地上,只觉得眼冒金星,头晕脑胀,鼻子传来阵阵钝痛,有股带着腥气的温热液体流了出来,一抹,指上都是血。

    她咬牙切齿地瞪向温柠,爬了起来:“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敢打我?”

    “向我老婆道歉。”温柠阴着脸。

    顾堇娆一愣,“老婆?”她看了看顾迟溪,又看看温柠,终于明白过来,“呵,原来是养了个蛮子,怪不得敢大摇大摆到我们的地盘来,不愧是你妈生的!”

    “道歉。”温柠忍着怒火重复了一遍。

    “你算什么东西!”顾堇娆轻蔑一笑,转头朝顾迟溪“呸”了声,“我就打她了,打的就是她,怎么着?”

    ——啪!

    话音刚落,温柠甩了她一巴掌。

    顾堇娆捂住脸,懵了几秒,表情顿时扭曲,张牙舞爪扑向了温柠,温柠挣脱桎梏,一把抓住她的腕绕过脖子,闪到她身后,抓住另一只,一个用力将人摁倒在地上。

    “道不道歉?”

    “你这条顾迟溪的狗!不配跟我话!”

    两人扭打成一团。

    顾迟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顾堇娴不得已上前拉架,一靠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撞了一下,跌倒在地。

    “妈妈——”

    孩子们跑过去扶她。

    “是吗?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配!”温柠咬着牙,一屁股坐在顾堇娆身上,膝盖卡住她的胳膊,抬对着她的脸左右开弓。

    ——啪啪啪啪啪

    一连串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大厅。

    力量悬殊之大,起初顾堇娆剧烈地挣扎,渐渐没了力气,发不出声音,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在地上,两边脸肿得通红。

    “住!别打了——”顾堇娴再次拉住温柠。

    此刻,温柠像一头暴怒的母狮子,几欲喷火,哪里肯停下来,顾堇娴拉不住,转头吩咐佣人道:“去叫保镖!”

    “诶,诶”看傻了眼的佣人连忙跑出去。

    不多会儿,三个黑衣保镖赶了过来,顾迟溪缓过神,先一步挡在温柠身前,“不许碰她!”完,转身弯腰抱住温柠,颤声:“柠柠,好了,我们起来”

    温柠立刻收了,从顾堇娆身上站起来。

    不解气。

    又踹她一脚。

    顾迟溪将温柠拉到身后,退开几步,警惕地看着保镖。

    “带二姐上楼,”大姐吩咐道,“让医生跟着,再叫一个医生到这里来。”

    保镖们把瘫在地上的顾堇娆扶起来,她挣扎了两下,被拖着走,鼻血糊了一下巴,狰狞恐怖,她怨毒的目光盯着顾迟溪,“你和你那个当三的妈一样不要脸!”

    尖利刺耳的叫骂声在大厅里环绕

    顾迟溪僵住,脸色煞白。

    身后的温柠愣了一下,但正在气头上,只听见顾堇娆骂得难听,怒火涌上来,气得就要追过去打她。

    “柠柠——”

    顾迟溪抱住温柠。

    她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的表情。

    温柠深呼吸,按下心头怒火,这才注意到顾迟溪的脸肿了,她捏起她的下巴,皱眉道,“我看看”

    白皙的皮肤上赫然浮着一道五指印,隐约还有紫红色血点,可见这一巴掌力道不轻,是下了死的。

    她顿时心疼不已,红了眼。

    顾迟溪被她看得心虚,有些慌乱,极力避开那视线,“没事。”

    温柠捏紧了拳头。

    医生提着药箱赶了过来,查看伤处,不严重,交代十二时内多次冷敷,过后再热敷。顾堇娴让佣人拿来干净的毛巾,包裹住冰袋。

    “我来吧。”

    温柠接过冰毛巾,轻轻撩开顾迟溪耳侧的头发,露出红肿的脸颊,她心一颤,又揪了起来,心翼翼地用毛巾贴上去。

    顾迟溪下意识缩了缩。

    温柠立刻将毛巾拿开,“很疼吗?”

    “没有,”顾迟溪摇头,悄悄看了她一眼,“刚开始有点冰,适应一下就好了。”

    温柠松了一口气,重新上,动作却是加倍的心,先用不太冰的地方贴上去,慢慢碾下来。

    这毛巾很软,像棉花,品质应该是不错的,不像粗糙的毛巾容易刮痛皮肤。

    顾迟溪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刺痛逐渐消退,适应了,她垂着眼,嘴唇抿得很紧,目光毫无焦距地落在空气里,平静之下充斥着慌乱。

    刚才

    柠柠都听到了吧?

    原本她想着循序渐进,从大姐开始,一点点向温柠揭开自己的过去。母亲的身份,她准备放在最后坦白。

    现在没了遮羞布,真实的她自己,灰黑色的过去,都毫无掩饰地暴露出来,只是她好像不那么恐惧了,心里有了底气,有了笃定的东西,是温柠给她的。

    “有没有感觉好一点?还疼吗?”耳边传来温柔的嗓音。

    顾迟溪回过神,转头笑了笑,握住温柠另一只,“不疼。”

    “嗯,再敷会儿。”温柠亲了下她的额头。

    旁若无人。

    顾堇娴注视着她们,彼此疼惜、互相依偎的样子,忽然间,心有感慨,有那么一瞬间竟产生了羡慕之情。

    她眼里含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左搂着女儿,右揽住儿子,亲情是有了,终究觉得还缺点什么。

    地上沾了点血渍,她让佣人收拾干净,吩咐厨房把晚餐先温着,等到坐下来,才发现温柠正看着她。

    “柠柠?”顾堇娴按她的名字喊。

    温柠扯了扯嘴角,“我想知道刚才那个疯子是谁,她管你叫姐。”

    空气突然凝固。

    冥冥之中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不待大姐话,顾迟溪按住了温柠的,“柠柠”她压低声音,“回去我们再。”

    温柠抿住唇。

    冰敷了大约二十分钟,拿掉冰袋,顾迟溪的脸仍有点肿,她原想直接回家,但不好拂了大姐的面子,便继续留下来吃饭。

    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这顿跨年饭吃得有些尴尬,饭后顾堇娴也不好意思留人坐。

    k有点害怕温柠了。

    等到两人离开,顾堇娴把孩子们交给保姆,上了三楼,走进妹妹的房间,见人捂着冰毛巾躺在床上敷脸,鼻血已经止住,她一时心疼又无奈。

    “好些吗?”她坐到床边,伸欲拿过冰毛巾。

    顾堇娆冷哼一声,背过去,后脑勺对着她。

    “不是去日本度假么?怎么突然来我这里了?”

    “呵,我要是不来,你就打算在家给那个贱货开prty了是吧?上次喝茶,这次带回家,下次是不是要把家里所有财产拱送她啊?”顾堇娆气急败坏道。

    “你觉得可能吗?”

    “我看快了,以你这个脑抽的程度,再这么下去”

    “阿娆。”

    顾堇娴轻声打断,拍了拍她肩膀,“我们没必要再像以前一样闹得那么难看。”

    “为什么不能?本来就撕破脸了!”

    “因为我们都不是孩子。”

    “姐——”顾堇娆气得坐了起来,拿掉冰毛巾,“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她是你亲妹还我是你亲妹?你忘了她那个婊|子妈当初有多嚣张?这种仇是要记一辈子的!”

    她两边脸肿成了馒头。

    话的时候嘴唇张张合合像头呆驴。

    顾堇娴从她里拿走冰毛巾,按在她脸上,“没忘,永远记得。”

    “那你还”

    “我的意思是,她是无辜的。”

    “无辜?她一刀差点捅死我,这叫无辜?最过分的就是她!”

    “难道你没有对她做过分的事?”

    顾堇娆噎了一下,露出心虚的表情,显然清楚大姐所指的是哪些事情,她冷笑一声,不屑道:“那是她活该!要怪就怪她有个婊|子妈,我反正不是什么圣母,凡是我讨厌的人,就得往死里整!”

    “为什么不去整杨仪?”

    “”

    姐妹俩都沉默了。

    那会儿她们年纪,再讨厌杨仪也拿她没办法,只能把气撒在顾迟溪身上,杨仪之所以那么嚣张,很大部分原因是有父亲撑腰——她们不敢。

    “阿娆”

    顾堇娴将冰毛巾翻了个面,贴住她的脸,“最该死的人,一个已经死了,我们拿到了他的大部分财产,圆满。但另一个”

    她抬眸望着妹妹,唇角勾起诡异的笑。

    “我知道,杨仪,她当缩头乌龟躲起来了。”顾堇娆撇撇嘴。

    “别急。”

    “怎么?”

    顾堇娴只是笑,不话。

    夜渐深,厚沉沉的阴云遮住了月光,天下起了雨。

    二楼亮着灯,温馨的奶橘色柔光盈满了整个卧室,两道人影依偎在床上,穿着一模一样的卡通柠檬睡衣,长发缠绕。

    “疼吗?”

    “不痛了。”

    “还有点肿,再敷一会儿。”

    “好。”

    顾迟溪靠在温柠怀里,脸上贴着裹了冰袋的软毛巾,指勾起一缕温柠的头发,缠绕把玩,凑到鼻尖嗅它上面的香味。

    她闭起眼,皮肤细滑如雕琢的白玉,秀浓的睫毛轻颤。

    温柠低头吻她的眼皮。

    “柠柠”

    “唔?”

    顾迟溪轻声:“有些事,我想和你。”

    细密的吻停下来,温柠缓缓离开了她的眼皮,似乎早有预料,“是家里的事吗?”

    “嗯。”

    这回,温柠没有阻止。

    堂姐?姐姐?三?今晚她犹如走进一个巨大的棋盘,面前错综复杂,谜题难绕,她隐约明白些什么,却像水中窥月。

    她实在太好奇了。

    “好。”

    温柠亲了亲她的头发,“我在听。”

    “其实”顾迟溪深吸一口气,嘴唇蠕动,“k的妈妈不是我堂姐。”

    从大姐开始。

    从她出生,到现在,每吐出一个字都像在挖骨抽髓,但同时也带走了腐烂生疮的东西,她掉进时间的缝隙里,往回走,忽然发现,面对自己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找到过去遍体鳞伤的自己,缩在角落里的自己,一遍遍安抚,再抱住

    “我以为自己这辈子要孤独终老了。”

    “可是我真的好渴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现在应该算有了吧?”

    顾迟溪口中碎碎念,翘起了嘴角,完,她掀起眼皮往上看,视线里却是一双含泪的眼,一张憋得通红的脸。

    啪嗒。

    一滴泪落下来,不偏不倚砸在她眼尾,顺着滑下去。

    像她在哭。

    贴在脸上的冰毛巾掉了。

    温柠抽着气,肩膀微微发抖,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簌簌落下来,她把脸埋在顾迟溪的颈|窝里,咬紧了嘴唇。

    “柠柠?”顾迟溪轻唤她,满面茫然。

    “凭什么”

    “?”

    温柠一边抽泣一边:“凭什么你觉得,我知道这些以后会嫌弃你?”她喉咙里发出呜呜声,“又不是你的错,你怎么那么傻啊,顾迟溪。”

    一想到,她从放在心窝子里珍视着的姐姐,被那些人随意欺负、践踏,她整个人就快要爆炸了,又恨,又怒,又心疼,甚至有些埋怨自己。

    “要是我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早点遇见你,没你大,没你高,也不会打架,保护不了你,但是可以陪着你。你开心,我就开心,你难过,我就难过,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温柠在心里。

    顾迟溪圈住她的腰,嗓音绵绵:“七岁已经足够早了,柠宝。”

    “你喊我什么?”温柠哽着鼻音。

    “柠宝。”

    “”

    好肉麻哦。

    写在备忘录里的称呼居然喊出来。

    可是她好喜欢。

    “怎么了?”顾迟溪捏住她的耳垂,揉了揉,“不喜欢我这么喊吗?”

    “喜欢。”

    你怎么喊我都喜欢。

    温柠埋脸在她头发里偷笑,心像泡进了蜂蜜罐子,又甜又黏,那股酸苦的味道被冲淡了,情绪渐渐平复。

    雨声之中,一阵温情的沉默。

    “柠柠”

    “嗯。”

    顾迟溪偏头吻了吻她的耳朵,笑着:“都过去了。我们还有美好的未来。”

    很奇怪。

    出来之后,心情不但没有变得沉重,反而愈轻盈。

    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恬淡,安宁。

    温柠没话,头往后仰了仰,吻住她的唇。

    “唔——”

    薄唇殷红绮艳,像熟透的果实,亟待采撷。她心地品尝,气|息带着热意沁入心肺,一点点流了下去,流到四肢百骸。

    顾迟溪捧住她的脸。

    彼此呼吸到对方的呼吸。

    “柠宝,叫姐姐——”

    “不要。”

    “乖。”

    此话刚落,温柠翻过来压|住了顾迟溪,两扣着她腕子。

    顾迟溪动弹不得。

    “柠宝?”

    “今天让我”温柠凑到她耳边低语。

    满以为顾迟溪会害羞脸红,谁知这人却轻笑,眸光温柔地望着她:“你会么?”

    “我怎么不会?”

    “那就让你。”

    窗台被雨点砸得噼里啪啦响,两人拥抱着,柔柔的光晕洒了满身,影子投映在墙上,悄然融合。

    通往那儿的地方,像一粒的黄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