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狂犬.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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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独身前来的客人为何要开间双人房的事情,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并未过多询问,只是熟练地划卡收帐,然后将它连同房卡起递还回去。

    “三层030号。”

    “多谢。”

    裹挟着霜寒气息的青年如同片移动的黑云,令人下意识地不敢直视,所以连他握着振长刀登上电梯,也没谁有勇气些什么。

    毕竟,总不能提醒他要将违禁物品寄放在前台吧?万直接惹恼了他,再造成什么流血事件,简直是飞来横祸样的灾难。

    虽然东京的治安环境比横滨好些,但犯案率可是居高不下的,哪有人想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心惊胆战的电梯姐路保持缄默,直至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才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芥川龙之介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看法,自顾自地走进房间,顺反锁了大门。

    入目所及的切都是洁白而有序的,仿佛刻意提醒着住户,这里不过是间临时休憩的场所,仅供他短暂的停留。

    不由自主地,他回想起了自己向组织申请的居室,同样冷冰冰地没什么人情味,还按照他的喜好将大部分装扮成了深色,看起来很像个黑洞洞的巢穴。

    唯独千山鸟是其的亮色,无论待在哪个角落里,都格外显眼,让他能够瞬间就确定他的位置。

    那感觉非常贴近于巡视领地关押着的猎物,曾度为他带去诡异的安心感。

    现在仔细想来,应该是占有欲作祟。

    他根本没办法容忍对方远离自己的视线范围。

    可当他认清内心,却忽然理解了为什么某人经常叫嚷着不舒服,并试图推翻他的“”,采购各种颜色鲜艳的东西往窝里堆。

    因为他们住的地方,实在是过分死气沉沉,全无恋爱气氛。

    回去之后稍微改变下吧。

    在他难得反省自己的当口,被冷落的鸟球突然“啾啾啾”地叫了几声,似乎憋了肚子的疑惑想向他求证,尝试着口吐人言结果失败了似的,尾音拉得又长又无力。

    他下意识地朝脖颈处伸出指,如同为它提供重返地面的台阶,任由牙签般细的爪子搭在指尖上。

    雪花样轻盈的白绒团随着他的动作转移至眼前。

    “你到底隐瞒了多少事情。”

    注视着它的时候,他仿佛思考般自言自语着,完全不抱着从它口得到什么答案的无谓希望。

    然而对千山鸟来,那简直是来自灵魂的发问,令他本能地想起安室透所告知的卧底身份,心跳立刻七上下起来。

    ——龙之介难道是知道了什么吗我、我还没来得及实行策反计划啊!

    想到两方的对立身份,他便忍不住惆怅地垂下脑袋,好似已经看见了自己与恋人被棒打鸳鸯的可怕前景。

    或许是察觉了他忽如其来的低落情绪,青年犹豫片刻后,试探性地用指腹摸了摸他头顶的短茸毛。

    触感是极温极软的,给人种稍稍施加些力气就能将其戳爆的可怕错觉。

    芥川自生活于贫民窟,为填饱饥肠辘辘的肚腹,几乎将各种能吃的和不能吃的东西都当成了食物。如果运气好发现了动物,他当然会第时间运用罗生门杀死它,绝无心慈软的时候。

    弱者没有生存的必要性。

    生长环境令他始终认可着弱肉强食的残酷丛林法则。

    所以,让他像无忧无虑长大的孩子样,对万物怀揣着柔软的心情,学会放弃或者干脆饲养受伤的家伙们,根本就是滑稽无比的假设。

    可笑的同理心只能加剧他走向灭亡的速度而已。

    但此刻为了保证千山鸟能活着恢复人形,他不得不暂时克制本性,尽量轻柔地进行触碰,而不是把它直接扔掉或者就地生火做顿鸟肉串烧。

    不知他暗自忍耐着什么的白绒球昂起了脑袋。

    正如某些毫无危意识妄图跟恶犬交朋友的傻鸟样,它甚至还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指腹,露出副享受亲近的模样。

    (龙之介真是温柔啊哪怕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也定会理解并且跟着我走向光明的世界吧。)

    拥有套特殊理解系统的家伙不禁偷偷感慨着,原本悬着的心下落回肚子里。

    他显然对自己的认知深信不疑,于是很快地挺起胸脯,任由对方微凉的指滑下去,隔着薄薄的皮肤组织按住了心脏的位置。

    噗通、噗通、噗通。

    有别于人类的高速跳动顺着接触的部分蔓延开来,与此同时,他想表达的意思也顺利地传至对方的心底。

    ——我永远信(爱)任(慕)着你。

    这堪比直球的举动令青年黝黑的眼眸泛起丝波纹。或许从未有人注意过,他的瞳海深处并非是全然的死寂,其实仍存有线细微的光亮。

    现在那弥足珍贵的光痕仿佛扩大了些许,使他暗沉沉的眼神变得鲜活起来。

    “我本该直接带你回去复命。不过你这副蠢样子,大概会引起不的骚动吧。”他的薄唇开合着,习惯性地吐出有些不近人情的台词。

    不过事实上,他只是出了自己所看见的真相,并非故意去贬低什么。况且,结合他途改道进入酒店的行为来分析,倒应该是善意的部分占了更大的比例。

    接下来他的话就迅速地证明了那点。

    “最好让这件事成为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以免留下把柄。”他慢慢压低的声线里饱含着危险的情绪,似乎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放过咖啡厅里的几个家伙,是非常错误的选择。

    那时他光顾着介意旁人的窥视,急于离开现场,压根没功夫搭理几个没有异能力的普通市民。

    如果不是那个孩子冷不防吵着要“摸摸飞鸟哥哥”他肯定不会忘掉收尾工作。

    ——被算计了吗?

    脑海隐隐闪过种可能性,但他不是愿意回首过去的类型,又很快将思绪调整至当前,出了合理的结论。

    “在你变回正常之前,就留在房间里不许离开”

    大约是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口吻过分强硬,他尽量放缓语气,不怎么适应地补充了句:“在下会直陪着你。”

    “啾、啾啾——”

    闻言,糯米团子似的肥啾展开的翅膀,凑上前去轻轻啄了啄他的脸颊。

    虽然这很可能是几个轻吻,但比起不久前曾经震撼过大脑的触碰,此时他倒感觉自己更像截没有感情的木桩。

    他总不至于对只鸟产生什么过格的心理波动。

    所以为了打发时间,他干脆和衣而卧,躺在靠近窗户侧的单人床上,然后用罗生门分出的几根细带卷着鸟球,将它妥帖地安置在另外张床上。

    大约是他授意之下,两根黑漆漆的异能带顺便帮忙整理了个窝,顺便再给它盖好了被子。

    “”

    千山鸟被包得严严实实,仅留下双豆子眼暴露于空气,眼睁睁地看着罗生门回归自家恋人的黑风衣,继续享受着近距离接触。

    而他只能盯着芥川削瘦的背影发呆。

    (等等,先抛开酒店为什么有床不谈,我们不是恋人吗?按理应该睡在起吧!)

    (难不成,龙之介是害羞了吗)

    (啊、没错,定是这样!关键时刻,果然还是需要我来主动点!)

    自觉握着男朋友剧本的家伙摩拳擦掌,万分密切地关注着另边的动态,连半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生怕惊扰了对方的睡眠。

    没准是几日几夜连续劳碌的疲倦作祟,不多时,青年清浅的呼吸便平稳下来,带动肩头微不可察地规律起伏着。

    ——睡着了吧

    鸟球点点从被子的缝隙间露头,尽量不引起任何响动。

    多亏它身型且轻,如同团没有骨头的毛绒玩具,几乎可以随便改变自己的形状,三下两下就逃脱成功,随即蹑蹑脚地靠近目标。

    由于它的动作非常缓慢,导致短短不到米的距离,竟然足足走了十分钟才抵达终点。

    所幸它的努力没有白费,沉睡的青年毫无转醒的迹象,仿佛座栩栩如生的冰雪雕塑般安然侧卧着。

    但它还是屏住呼吸,缓缓将罪恶的爪子迈向对方的枕头,步步贴近微染霜色的黑发。

    大约做坏事很容易心跳加速,它感觉胸口处传来的撞击声大得惊人,震得它整只鸟都跟着打颤,险些个踉跄摔下床。

    ——稳住!稳住!

    它给自己鼓了鼓气,再次尝试贴得更近些,终于将身体靠在了芥川的后颈处。

    如果有可能的话,它更想看看恋人可爱的睡颜,无奈有贼心没贼胆,最终只能不停地安慰自己要满足于现状。

    (龙之介的体温好低,要是我能抱着他就好了,反正我的温度很高啊)

    它不无遗憾地看了看自己的短翅膀,尽量伸长侧,安抚似的盖住了青年的缕黑发。

    ——辛苦啦,龙之介。我会直守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