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狂犬.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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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某只傻鸟自觉动作已经足够轻盈,但实际上,自它起身的那刻起,原本浅眠的青年便本能地掀开了眼帘。

    当然,正如同过分警觉的猎豹般,察觉到异常的瞬间绝不会匆忙进行反击,而是不动声色地侧耳倾听,搜集顺着空气传播过来的种种信息。

    首先,进屋的时候他仔细环视四周,并未发觉任何可疑的痕迹,足以证明没有谁提前进行了埋伏。

    其次,他特意选择靠窗的边,就是为了提防可能会出现的入侵者。至于房门的部分,想强行突破必然要搞出很大的动静,足够他及时反应和回击。

    他刚刚也没有听见丝毫撬锁之类的噪音。

    那么仅剩下种可能性——是变成毛团的家伙开始不安分地乱动了。

    沙、沙、沙。

    鸟蹼踩着床单前行,发出了微风摩挲叶片般的细响动。

    大约千山鸟根本不知道,为了活下去,芥川龙之介曾经费了多大的力气来锻炼五感,现今远比普通人敏锐千百倍。

    尤其是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基本没有任何声音能逃得过他的听觉。

    但他还是暗自忍耐着,甚至刻意维持深眠的假象,纵容不知死活的家伙缓缓靠近自己的颈后。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轻得不能再轻的触碰,竟让他觉得心底某处在微微发痒,随之扩散开战栗般地涟漪。

    ——这样下去

    脑海里模模糊糊浮现着没有下的字样,连他自己也无法断言,究竟是因为克制撕咬猎物的本性,还是出于其它的缘故。

    毕竟从未有人教过他,爱与被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直以来,无论是迫于儿时生存的环境,抑或被捡回港口黑党接受堪称残酷的培养,他在别人眼都是丑陋可悲的无心恶犬,只懂得如何杀戮便是最好的存在意义。

    如果让凶兽通晓人性,必然会磨损其战斗力,增加更多柔软的弱点。

    对于他的首领,以及曾经的教导者来,那无疑是有害无利、灾难性的结果。

    可此时,在他暂且无法理解的世界里,那些被太多人有意无意忽略和遗忘的事物,突然变得重要起来。

    因为有个傻瓜在珍视着他所缺失的部分。

    不畏惧他的力量,不将他视为工具,而是把他当作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类来对待——甚至愿意给他个充满温情的拥抱和亲吻,再与他携共度余生。

    唯独活在对方的眼,他才是完整的自己。

    “龙之介”

    不知他兀自沉思了多久,团的毛球经受不住困意睡得极沉,又在梦慢慢恢复成少年模样,呓语似的呢喃着他的名字。

    他终于回过神之后,却冷不防发现两个人当前的状态实在不太妙。

    被默许贴近的家伙此刻肆无忌惮地揽住他的腰线,还用额头倚着他的背,副恨不得变成无尾熊整只缠上来的架势。

    光是如此倒没什么问题。

    可最关键的是,从肥啾变回人形的千山鸟根本没来得及套好衣服。没错,整个人光溜溜的贴着他。

    就算他穿着整齐,与对方之间勉强隔着两层布料,也依旧能无比清晰地感知到热量正透过外套源源不断地传送过来。

    很快地,他天生寒凉如冰的体质跟着变暖,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温度。

    有那么瞬间,他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发了烧。

    不然的话,为什么连他的脑袋都热腾腾地,仿佛容纳了壶滚烫的开水,恨不得即刻向上冒出细密的水蒸汽来。

    像是为了缓解未知的情况般,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几下。

    好渴。

    他慢半拍地察觉到喉咙里干得要命,仿佛所有的水分跟着蒸发殆尽,徒留片火烧火燎的焦躁感提醒着他该做些什么来缓解不适。

    下意识地,芥川的目光快速下滑,落在了从后方环住自己的臂上。

    自白纱窗帘洒进室内的日光呈现出种暧昧的半透明质感,将少年本就健康肤色衬得愈发光滑细腻,犹如精心雕琢的玉石,偏偏又带着生勃勃的活力,具有令他根本挪不开眼的奇异魅力。

    若他稍微侧过身,必然能将全景尽数收入眼底。

    他的心情时间变得格外复杂。

    ——毫无防备心的家伙换成抱着别人,也能睡得样沉吗?

    思考着千山鸟消失的几天里,很可能傻乎乎地借宿,沦落不得不与其他人同床共枕的境地,他的面色便不禁变得跟外套样黑。

    按照常理,不是和异性同床共枕的话,应该没谁觉得不对劲,哪怕弯成蚊香样的家伙同样可以笑置之。

    但他强得惊人地占有欲完全不想容许类似的情况发生。

    毕竟,他连其他男性外借的衣服都不愿带回来,继续给某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穿,更别提什么由着人随意勾肩搭背之类的出格行径。

    越发燃烧的不满情绪几乎要化作实体的火星,噼里啪啦地迸发出来。

    与此同时,身体里不可言的热度也安定的上涨着,令他自己都能感知到自己的吐息有多么炙热。

    两者逐渐融为体,烤得理智之弦猝然发出濒临断裂的晃动声。

    他终于决定不再忍耐下去。

    于是下秒,被少年亲亲密密环绕的青年猛地翻过身,右拉开自己的风衣外套,将上自己圈的人影严严实实地包裹其。

    除了头披散着如同星河般的亮泽银发外,他怀的家伙没有丝毫再露在外面。

    热度好似轰然爆发的火山,铺天盖地的席卷过全部的感官。

    假设他真是座万年不化的冰峰,恐怕此刻也得败下阵来,变成滋养万物的春雨。

    “唔、嗯?”

    他不算温柔的动作使得怀人瞬间惊醒,含含糊糊地挤出几个疑惑的单音节。

    从千山鸟的角度来看,入目便是有些眼熟的白衬衣,勉强靠余光底下打量,只能瞧见片漆黑之色,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了什么诡异的陷阱里。

    “别乱动。”

    在他试着向外扑腾的当口,上方响起道忍无可忍地低沉嗓音,制止着他堪称折磨人的举动。

    按住他后脑的指跟着紧了紧,压得他整张脸彻底埋进对方略微硌人的胸膛,令他不仅鼻梁发酸,还根本无法喘气。

    不久前被罗生门捆成木乃伊险些窒息的惨案还历历在目。

    为了保住条命,他赶忙举投降,表示自己肯定会乖乖听话,绝对不做有违恋人意愿的事情。

    至此,按着他的力量才微微松懈下来,让他能够满脸苦闷地忏悔外加讨饶:“我知道不该趁着你睡着,私自跑过来但我们是恋人吧,起睡觉不是很正常的吗?”

    “咳、咳咳”

    仿佛受到了冲击似的,芥川脆弱的气管再次发作,刺得他发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不知自己错了什么的少年赶忙帮他拍拍胸口顺气,随后就被他抓了个正着。

    他的指早已不复过往的寒冷,如同烧热的镣铐般扣紧了对方的腕骨,完全没给人逃避的会。

    由于异能的特殊性,芥川更习惯操纵罗生门去进行捕捉的动作,像是此番连连使用双的行为倒是不多见。

    而且比较单薄外表留给人的印象,他的力气远比千山鸟想象要大得多,不经意间带出些许冷峻的强势感。

    被钳住的“猎物”仰起无害的面容,红色的眼瞳掠过丝诧异,却依旧对他充满了信任感,毫无挣脱的意思。

    莫名地,他的喉间又是阵干渴,声音变得更加沙哑低迷,仿若弦乐器最缱绻的尾调。

    “恋人吗。”

    青年重复着仿若与自己永远无缘的音节,双眸则紧盯着屈居下位的少年,神态危险的反复确认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是恋人的关系?”

    “嗯?本来就是那样啊唉,我都了嘛,就算忘掉全部,也不会忘记你是我的恋人。龙之介,要更相信我些啊。”

    千山鸟以为他又陷入不安当,赶忙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殊不知,芥川因此找到了自两人见面之后最大的违和之处。

    两个人虽同居三年左右,却直没有言明彼此的感情,类似交往类的传言完全是外界的揣测,并非实情。

    他和千山鸟是当事者,自然该最清楚不过。

    可为什么遭遇了次意外后,面前人倏尔变了个样,全然副两人交往许多年的奇怪模样?

    难不成——

    “难不成,我的记忆出现了什么错乱?”

    大概是读懂了他的心声,银发少年面露笑容,真诚地全盘否定道:“怎么可能呢。你是我见过最温柔、善良、体贴的人,会喜欢上你,不是件无比正常的事情吗?”

    “”

    “咦?龙之介,难道你是在害羞?真可爱啊”

    将连串不属于对方的人设丢过去之后,千山鸟美滋滋地握起男友剧本,尽量以不吓到女朋友(?)的方式心询问着:“那个我可以亲你吗?保证会很温柔哇?!”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就被四面方涌起的黑色异能包了起来,落入了只属于芥川龙之介的世界里。

    “那种程度就想打发在下,未免太天真了吧。”

    黑暗,热气越来越近,终于落在他的唇尖,留下饱含克制的低语声:“还是由我来教你真正的”

    最后的音节缓缓消隐于贴近的唇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