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我先去马车上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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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漫清“哦”了一声,觉得有些怪怪的,只是怪在哪里也不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府上,所以府上的饭菜被特意叮嘱过的原因,桌上的许多菜肴都是她喜爱吃的。

    诸如色相很是好看的佛金卷,炖的酥烂的花鼓鸭掌,以及吃起来脆生生,不觉油腻的砂锅煨鹿筋,不过她最喜爱吃的还是香菇油菜。

    先是用鸡油煎香菇,煎好之后淋上酱汁,立刻端上桌,这样吃起来的时候香菇还有些脆香。

    将沥过水的青菜同样用鸡油炒了装盘,放在处理好的香菇之下,青菜和酱汁的浓郁味道将香菇原本让她有些讨厌的味道完全遮掩住了。

    若不是景司怿几次阻止,是太油太辣,她必然是要吃上许多的。

    虽然,在靖王府,景司怿也是让厨子在不伤身的前提下尽量依照郝漫清的口味来做菜,但是毕竟不同的厨子,做出来的同一道菜,味道也不会相同。

    而且,靖王府的厨子艺虽好,但也耐不住郝漫清吃久了,反而是她久未吃到郝国公府的饭菜,倒是有些想念了,吃的竟比平日里在靖王府吃的还要多上一些。

    趁着景司怿向郝父敬酒,郝漫清筷子又伸向了香菇油菜,迅速至极地夹了一个香菇到碗里,不过还未等吃,就看到了景司怿无奈却又暗含警告的眼神。

    景司怿平日里管束郝漫清的地方并不多,而且偶有管束也是为了她好,所以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景司怿将那颗蘸了酱汁而显得色泽油亮的香菇夹到了他自己的碗里,而且他夹走自己吃也就罢了,他夹走后,就放到了碗中不动,让郝漫清既为景司怿不懂得欣赏美食而叹惋,又为那颗香菇而叹惋。

    试问天下爱美食之人,对于一颗香菇而言,还有什么比被人一口吃掉能让它身为香菇的价值发挥到最大的?

    而如今,景司怿剥夺了那颗香菇自身价值最大化的权利!

    郝思玥瞧见他们夫妻俩的官司,劝道:“这香菇看起来很油很辣,实则厨子在做的时候有考虑到姐姐的身子,香菇只刷了一层油,用来做酱汁的辣酱用的是新鲜辣椒去筋后熬得,所以吃起来的时候并不会很油很辣,殿下不用担心。

    而且,姐姐难得回家,吃到家里的饭菜,殿下何不让她多吃些?”

    她这话虽然是对景司怿的,可话里却都是在为郝漫清考量。

    只是,郝漫清在听到“家里”的时候心下觉得有些不妙,正想着,就见景司怿搁了筷子,目光不善地望向郝思玥,道:“郝二娘子怕是错话了吧,郝国公府以往是清儿的家,现下是清儿的娘家,靖王府才是清儿的家。”

    虽然这话的确是郝思玥的不对,但是景司怿这样明明白白地指出来,泾渭分明倒像是让她跟郝国公府划清界限似的。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景司怿却像是察觉不到似的,继续道:“而且,郝二娘子是去厨房看过吗?

    这道菜是怎么做的,郝二娘子怎么会那么熟悉?”

    他问话的语气颇有得不到回答便不罢休的意思,郝漫清虽然不知他为何执意要知道这点,但是,在景司怿和郝思玥之间,她自然是要更信任景司怿一些,于是也望向了郝思玥。

    而郝父,因为身份等原因,对景司怿远比一般人家的丈人对女婿要多些敬重,也不会贸贸然地打断他的话。

    所以,看上去,倒像是他们三人在逼问郝思玥。

    郝思玥被他们三人的目光打量,片刻后道:“因为姐姐有孕在身,不宜吃过辣过油的东西,而姐姐最爱吃的香菇油菜又是重油重辣,所以我就去厨房叮嘱了这道菜的做法。”

    郝思玥望向景司怿,并没有之前故作的讨好或是爱慕,而是有些警惕似的:“殿下还有什么疑问?”

    “原来是这样。”

    景司怿作恍然大悟状:“没什么疑问了,只是如今了这样一大堆话,这香菇油菜也凉的不能吃了。”

    然后转向郝漫清温柔道:“这菜凉了,纵是不油不辣,你也别再吃了,多喝些汤?”

    香菇油菜凉了味道就差了,而且也对肠胃不好,郝漫清就点了点头。

    只是她方才听景司怿的语气,还对郝思玥产生了一些不好的猜测,如今听这菜是郝思玥派人去厨房叮嘱了做法,不由得有些惭愧,让下人将郝思玥以往还算是喜欢吃的琵琶大虾和玉兔白菜移到了郝思玥的面前,不过移菜时的是想要喝郝思玥面前的乳鸽汤,所以调下位置。

    虽然她和郝思玥关系并不算融洽,但毕竟是从一起长大,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所以吃食上的喜好,虽然不会刻意去记,但最终也会记住。

    而景司怿刚才的语气很是强硬,但在听了郝思玥的回答后,就又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和郝漫清话温柔,和郝父话恭敬。

    之后,郝漫清在桌子下面用拍了一下他的胳膊,问他到底怎么了,他也只是笑着没事。

    等用过午膳后,郝漫清和景司怿就要回府了。

    因为顾及到郝父的腿,所以郝漫清和景司怿在到了院子里就和郝父话别了,到了临行的时候,景司怿却替她整了整衣服,道:“你先去马车上等我,我去跟丈人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府上的厨子带到我们靖王府,这样的话,不定日后,你也会和今日一样愿意多吃些。”

    他这话的语气很是有些开玩笑的意思,但是郝漫清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景司怿叹了口气,道:“我去和丈人谈些公事。”

    听了这话,郝漫清的神色才有了些波动,道:“那好,我先去马车上等你。”

    景司怿笑道:“我会尽量快些,不让你久等。”

    景司怿都这样了,郝漫清就带着明珠出了郝国公府的大门。

    听他们了要谈公事,郝思玥就也回了自己的院子,只是在走了一段路后,又突然转回身看了景司怿的背影一眼。

    与此同时,郝漫清踏出门槛的脚步也顿了一瞬,才走出郝国公府的大门,明珠便关切道:“大娘子怎么了?

    是身上有些不舒服吗?”

    待在郝国公府,她又习惯性地叫郝漫清为大娘子了,毕竟大娘子她已经叫了好多年,而王妃,她才不过叫了几个月。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景司怿是来过郝国公府的,而且次数不会少。

    在前世,景司怿未得病时来看她,她是没有记忆的,只是在梦中曾窥见一缕。

    不过,景司怿在得病后也来郝国公府几次,只是自己那时候被翠儿鼓动,总是偷溜着和景然祯一同出去玩儿。

    而今生,她重生过来的日子距大婚日期不过三天,景司怿并没有来找过她。

    但是,在她重生到这个身体里前,景司怿应该是来过郝国公府多次的,那他应该是对郝国公府比较熟悉的。

    自己一时忘记,错话了,要为他指路,怎么景司怿也顺着自己的错话了?

    但是,景司怿已经走远了,想知晓其中缘由,也只能等景司怿回来再问他了。

    郝国公府,书房。

    景司怿的面色不像刚刚和郝漫清话别时那样轻松。

    郝父的眉头也蹙起,指像是在军中看地图时一样地桌子上轻点着。

    这一瞬间,无论是坐在马车里,刚从明珠那里确认过,景司怿在自己重生之前的确多次来过郝国公府的郝漫清,是坐在自己闺房的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的郝思玥,还是此刻站在书房中的景司怿和郝父的脸色都不好看。

    桌子上放着的,是一只形状怪异,有些四不像的黑虫,比蚂蚁的个头大,比蝉的个头,没有翅膀,有三只足。

    那只虫不知道是不是快要死了,在桌子上一直动来动去,却是连一个指节的距离都没有走出。

    “这是燕北的一种极其恶毒,不善爬行的尸骨虫,尸骨虫,也就是,若是有人不心误食此虫的话,那么此人便会日渐消瘦,直至最后,这不断繁衍的尸骨虫会将人的血肉吞噬殆尽,那么此人才不会再受万虫噬咬之痛,直至最后化为一堆白骨。”

    景司怿心有余悸地轻吐了一口气,继续道:“丈人可还记得我午膳时,突然向郝二娘子发难?”

    郝父先是望向桌子上那只其貌不扬的黑虫,然后再望向景司怿,有些不确定道:“难道是——”

    景司怿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正是丈人所想的那样。

    我之所以突然向郝二娘子发难,并不是因为她错了话,郝国公府和靖王府本来就都是清儿的家。

    而是因为,我将清儿原本要吃的那颗香菇夹到自己碗里时,发现了这只尸骨虫。

    此前在厅中时,我曾出去一趟,瞥见一抹熟悉的人影进了膳房,但当时并未在意,直至在饭桌上瞧见了那只尸骨虫时才起了疑心。

    所以才会借向郝二娘子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