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漫清四处打量，随后目光就落在了冉卫紧紧攥着的左上。

    “你们把他的掰开。”

    宫女们得令，哪怕再胆怕事，也只能硬着头皮照做。

    冉卫的被掰开，掌心中果然有白色粉末，不过那些粉末已经被他中毒时所出的冷汗浸湿。

    想到那抹不同寻常的黑影，郝漫清连忙扫视殿内摆设，眼尖的发现桌案烛台上有几片残缺的纸条。

    几片被撕碎的纸条拼凑起来只能勉强看清几个字。

    “皇上，要州城，必须死。”

    郝漫清紧紧的盯着纸条，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突然间明白了些什么。

    看来那黑影是吴国使者的自己人，他偷偷来到天月台，就是为了告诉这位使者，若是没有州城，那就只能以死谢罪。

    这是吴国皇帝的旨意，也就明吴国要么想得到州城，要么顺势挑起战乱，借着吴国使者的死来攻打大端。

    现下人死在了大端皇宫里，想给吴国一个满意的交代，简直比登天还难。

    郝漫清坐在桌案边，看着冉卫的尸体，半晌不出话来。

    在夜里面对一个惨死的人，几个宫女早就吓得连站都站不住了，奈何皇后娘娘没发话，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护卫军在殿外敲响快天明的锣鼓，众人才意识到吴国使者是真的死了，且吴国很快就要来兴师问罪了。

    郝漫清深吸一口气，起身道：“你们找两个太监来。”

    宫人身份层层分明，表面上看起来好管制，实则人多口杂，想要瞒住一件事十分不容易。

    好在今日知道吴国使者服毒自尽的不超过十二人，就算他们想要泄密，也怕被皇后娘娘查出来后杀人灭口。

    夜黑风高，两个太监颤巍巍将尸首抬到院里，旁边站着一个打灯笼的嬷嬷，几人正默不作声的帮尸体清理污秽。

    郝漫清坐在殿内，盯着明明灭灭的烛台陷入沉思。

    吴国皇帝让冉卫服毒自尽，想的必然是事情暴露，天下人便会知道大端拿不到药方就杀人抢夺的这等不仁不义之事，如此也方便他们起兵攻打。

    现如今冉卫已经死了，无论怎么瞒都瞒不住，那就只好想法子让使者的死挑不出大端的错处来。

    思及此，郝漫清回过神来问道：“清理好了吗？”

    院里太监连忙擦擦，跪在殿门前回话：“已经清理好了，而且还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郝漫清这才起身出去，见冉卫穿戴整齐的躺在地上，若不是皮肤颜色渐渐黑青，看着就像睡着了一样。

    “听着，本宫要交给你一项任务，宫外南街有个老头，人人都叫他赵老爷，他虽是开茶楼的，却很是擅长易容术，你和凳子带着尸体去找他，要他想法子给你易容成使者的模样。”

    她的声音轻灵，在有着死人的院子里响起，听得人毛骨悚然。

    被委以重任的李子双腿发软，支撑不住的倒在地上，“皇后娘娘，您这是要奴才做什么啊？”

    “你易容后换上与使者一样的衣裳，去烟花柳巷寻欢作乐，本宫会给你银子，能喝多少酒就喝多少酒，喝完就和凳子把尸体扔在附近，然后再换下衣裳直接进宫即可，能做到吗？”

    郝漫清垂首，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李子和凳子一直负责给她抬凤撵，原本没做过什么大事，可此刻被皇后这样期望着，他们就算再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只要易易容，喝喝酒再进宫，你们的任务就完成了，本宫会给你们黄金二十两作为补偿，如何？”

    郝漫清再次开口劝，没有半点居高临下的架势。

    凳子最为灵，听到这话连连点头，跪在地上保证道：“奴才定不负众望，好好完成任务！”

    “李子呢？”

    “奴才奴才也竭力而为！”

    两人终于下定决心，跪在地上挺直了背脊。

    郝漫清满意的点了点头，起身扫视众人，“今日之事虽然复杂，但本宫相信你们每个人都明白，一旦此事露馅，整个大端都会不安稳，你们若不想自己和家人的性命有危险，就好好的守口如瓶，为了大端也为你们自己，明白吗？”

    一番敲打的话听得众人都低下了头，答应了这一要求。

    她安排好了一切，天已经快要亮了。

    宫人们向来起得很早，李子二人也不敢耽搁，立刻动身将尸首运了出去。

    郝漫清疲惫的回到宫殿，睡四个时辰起身，梳洗打扮后匆匆赶往御书房。

    “皇上，臣妾”

    她推门进去，还未来得及些什么，就见景司怿和太医院院长正在话。

    “清儿。”

    景司怿看到她，登时眼前微亮，“快过来，朕问过院首了，他京城里的天花已经得到控制，百姓们都在乖乖的配合医治。”

    郝漫清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道：“不知院首可否回避”

    “到上朝的时辰了，走，跟朕去朝堂之上。”

    景司怿正高兴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起身便要拉着她的离开。

    郝漫清抬眼看看天色，再看看四周护驾的御林军和宫人，到底还是把这件事憋在了心里。

    她像从前那般站在帘子后头，不动声色的听着众臣挨个上奏，满脑子想的都是李子二人做事如何了。

    在宫中，有的是比李子他们二人能干的太监，可她心里明白，只有这样没有经过大事，平日里又很听话的太监才最靠谱。

    但愿他们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已经办好此事了。

    “朕已经封赏了太医院，但朕还要封赏一个功劳最大的人，今日神医来到朝堂之上了吧？”

    景司怿垂首看着下面的百臣，仔细搜寻那抹身影。

    不过多时，面具男从人群中走出，不慌不忙的跪地行礼道：“草民参见皇上！”

    “快快免礼。”

    景司怿淡淡的笑着，眼里满是对他的欣赏，“朕知道你劳苦功高，也早在你治疗天花之前就答应过要好好封赏你的，你想要些什么赏赐就尽管。”

    “草民对身外之物并无什么执念，皇上若是真心想要赏赐草民，随便赏点东西就成。”

    面具男很是谦虚。

    闻言，景司怿不免有些意外，“你医术高明，自是很简单就能赚到银子的，想来你对金银珠宝也不是很感兴趣，不如朕封你个医官做，以后你就在后宫做个太医如何？”

    他想的很好，万一以后再爆发什么棘的病，有这个能治好天花的神医在，就算是稳住了京城百姓的心。

    “草民喜欢无拘无束的日子，不想做太医，皇上随便赏些东西，让外人看皇上并没有亏待草民就够了，草民真的什么也不想要。”

    面具男依旧推脱，甚至语气中还有几分不耐烦。

    景司怿眉头微皱，朝堂上的百臣更是面面相觑。

    就算不想要赏赐，也不必多这样的话吧？

    好像皇上封赏就是故意做给天下人看，不是真心想封赏他一样。

    何况这人口口声声什么都不想要，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啊！

    有些脾气暴躁的武将撇撇嘴，甚至有人冷哼出声。

    郝漫清在帘子后看着这一切，也觉着这神医实在是有些死心眼了，也不怎么会话。

    片刻后，景司怿对身边的太监摆了摆，“去内务府，让内务府总管把藏书阁用来照明的夜明珠拿来，朕听你钻研药方有些废寝忘食，烛火太伤眼睛，夜明珠总会好些。”

    “好，草民多谢皇上。”

    面具男低头谢礼，语气里不仅没有感激和喜意，反而还有些敷衍。

    景司怿是不在意的，毕竟这样有功的人就应该得到赏赐，不管想不想要，总归是他和朝廷的心意。

    可那些心直口快，向来对朝廷和天子忠心耿耿的大臣却看不下去了。

    “你这人真是奇怪，皇上送你什么你都不喜欢，凭着皇上欣赏你，想要封赏你的这份心思，你也应该好好谢恩吧。”

    之前看不惯他戴面具的那个武将开口道。

    面具男先是一愣，继而淡淡道：“我谢恩了。”

    “句多谢皇上就是谢恩了？

    一点诚意都没有，真正的谢恩就该跪地三叩九拜，这点规矩都不懂，若不是皇上宽容大度，你早就被拖出去打死了知不知道？”

    武将抱着胳膊，眼里尽是不屑。

    景司怿轻咳了两声，暗含警告的瞥了武将一眼，虽觉着面具男被找事了，可这位武将对朝廷忠心耿耿，他也不好当场制止。

    可武将却铁了心的要教训一下看不惯的人，此刻只当没看懂皇上的暗中警告。

    面具男沉默片刻，终于撩起衣袍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道：“草民多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罢，他便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景司怿摆摆，示意他赶快起身，“好了，此事”

    “文吏使，你们还不知道吧？

    这人从开始面见皇上的时候就执意带着面具，什么算命的过，他不戴面具会惹来灾祸，现下在朝堂之上，他还是不肯露出真面具，你们，他这是不是在藐视皇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