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遥，三清派没了后，你不是去了太乙宫么？听太乙宫每个月都会给在外立观的外门弟子三块下品灵石，怎么你就潦倒到要和我借钱的地步？”

    “不是，云清师兄，我、我养了两个徒弟，花销比较大……”

    林书遥期期艾艾地着，他既不敢在暮云清的指责声里露出半丝不满，同时也不敢回忆起任何在三清派的事情。

    他与暮云清，曾有过过节。

    “呵呵，我听到了什么好玩的笑话，你居然收了徒？”

    暮云清甩了甩手里的拂尘，笑了笑。他在外面待久了也觉得有点冷了，他本是披着狐裘出来的，但是天寒地冻的，这股冷意尽往骨子钻。

    本来以为是什么知己好友上门来了，没想到居然是林书遥这个“故人”，着实是浪费他的时间。

    看着眼前点头，规规矩矩地缩着瘦得像一张纸的林书遥，暮云清心里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张皮子依旧是那么好看，没有沾染到半点尘埃和人间烟火一样。

    当初，林书遥也是靠着这样一副清纯的脸，得到了师尊的宠爱，大师兄的宠爱。

    可是现在呢？

    暮云清想到今天来他道观里的人，心里在暗暗地笑，那是他真心想笑。

    他虽然不知道这几年林书遥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过，资质愚钝就是资质愚钝。

    就算再怎么天命好，现在沦落到和故友借钱，也无法靠自己的实力，斩妖除魔来挣银子。

    果然是中看不中用，绣花枕头一个。

    “我收了两个徒弟，他们都很，很可怜，都没有父母……他们只有我了。”

    林书遥道这里，像是想起了自己两个乖巧的徒弟，有些脏乱的脸上也有些生机起来，笑起来的样子仿佛能让人看到阳光。

    可惜这份阳光和生机却让暮云清觉得很刺眼，他皱着眉，不耐烦地道:“我不想听你在这里废话，我这里还有贵客要招待。”

    着正要关门将林书遥拒之门外。

    林书遥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他忙用手去挡即将关上的门，却被门狠狠地夹了一下，顿时疼得惨叫了一声。

    暮云清也没想到林书遥居然会用手挡门，他脸色有些难看，同时道观里有个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

    “云清，可是有事？”

    暮云清忙笑着朝道观里回了一句:“没事，稍等片刻，我就来了。”

    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捂着手，脸色苍白的林书遥，脸上没有任何再与林书遥周旋的耐心，他撕去了刚刚那清风和煦的面露，直接恶狠狠地对着林书遥就是一顿骂。

    “nitama恶不恶心？我都让你滚了，你还要怎么样？”

    他声音压得极低，似乎怕被人听到一样，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林书遥还没有出口一句话，就被暮云清给狠狠踹倒在地，瞬间天旋地转，随之他听到暮云清关门的声音。

    “……”

    却还没有等他稍微恢复着力气爬起来的时候，门又被开，一个包裹被扔了出来。

    “灵石和银子你就别想了，这里有几个葱油饼，拿了赶紧走！”

    “……谢谢师兄……”

    林书遥抬起头只看到最后关上门的样子，嘴里道谢着。等他有力气爬起来的时候，他连忙捡起那个包裹护在怀里，踉跄地在风雪中离开。

    没有人看到，青年虽然在风雪中佝偻着身子，那双低垂，看似柔弱的眼眸里却闪过一丝怨恨的意味，连带着一丝杀意，最后他抿了抿唇，将所有表情隐去。

    林书遥慢慢走在一片竹林中，前方已经看到了一点破旧的漆红。

    那是云鹤观年久失修，斑驳破烂的漆红色墙壁。

    可是林书遥停了下来，他站在风雪中，身体因为寒冷而发抖，脸色却有些发青和难看。

    他至始至终看着手里的葱油饼，看了好久。

    突然他将怀里的饼狠狠地砸在地上，还没来得及伸出脚把这几个饼踩得稀巴烂的时候，他就痛苦地颤抖着身体，趴在雪地上，浑身抽搐着。

    金色的书本在他脑海里金光闪闪。

    “滴，苏遥你的行为已经严重OOC，强制中断你的行为，接受惩罚。”

    “草，这里tamade都没人——啊啊啊别、别电了……卧槽你麻痹……劳资知道我OOC了……滚啊！nitama给劳资滚出去啊啊啊啊啊啊——”

    苏遥似乎压了一口气，全朝系统发泄出来，他不甘他的无能，不甘他不可以有金手指，只能任人侮辱，和践踏。

    “滴，别脏话。”

    苏遥嘴巴里还想吐出些什么脏字，最后被浑身电流电的身体麻痹，肌肉颤栗。

    他红着眼，表情狰狞，身体极度扭曲，他狠狠抓住身下的冰冷的雪呼吸急促地喘息着，和刚刚在暮云清面前那个懦弱无能的消瘦道长简直判若人。

    苏遥内心一遍遍痛骂对他进行处罚的系统，最后因为他不肯停下对系统的咒骂，被电的麻木不仁后，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他最后的举动就是，伸出手将那几个用他尊严乞讨过来的，又被他丢在地上的饼死死藏在身下。

    tamade，这是他好不容易用演技换来的饼……

    可不能便宜其他人……

    他自己还饿着肚子，一口都没吃呢……

    系统看着苏遥挣扎着将葱油饼护在怀里，它的金光闪烁了一下，收回了惩罚。

    它不会承认刚刚它在可怜苏遥。

    林书遥只觉得身体猛烈抽搐着，天地在他眼里旋转，下一刻他就陷入了昏迷……

    家里有两个屁孩还在等着他……

    他现在又觉得自己刚刚有点傻，不就是被践踏了一下尊严而已。

    完全没有关系的，为什么要发脾气？为什么要OOC？

    …………

    昏迷前，他满脑子就是后悔。

    他还很后悔，为什么他要写《入魔》这本书……

    系统:“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苏遥:“……我信你妈的邪，有本事就让劳资回现代。”

    系统:“不，我是，你都已经完成任务，得到暮云清的葱油饼……为什么还要在最后面崩一下人设？”

    “我特么有手有脚，为什么要听你的安排，去跟暮云清那个贱人乞讨东西？！然后任他羞辱？！”

    系统听到“贱人”两个字，心想:还好他已经昏迷了，不然还得来套360伏特加电击。

    然后系统翻了翻书页，它忍着一种想又不想的欲望，有些焦急。

    最后它还是忍不住:“苏遥，这剧情都是你写出来的。”

    苏遥:“……”

    苏遥很清楚地记得，《入魔》写的是关于凌无嗔的一生，对于林书遥根本没有这么仔细的描写。

    系统:“不信你看……”

    一段文字就这样浮现在苏遥的眼前:

    他和凌无争都是孤儿。

    没有人愿意收留他们，他们在破庙里度过了一日又一日，心想着哪个冬天，他们也会和以前破庙里的那个老乞丐一样，不知不觉地死去。

    直到一个身影单薄，负剑持尘的道长，朝他们伸出手，将他们从无边深渊里里拉了出来。

    漆红斑驳旧墙，道观内桑榆绿意盎然，在地上投下半片阴影。

    他和凌无争跪在地上朝道长感激地磕头，道长温和地笑着，将他们拉进怀里，抚摸着他们的头。

    “以后，你们就是我林书遥的徒了。”

    从此，他们有了家，有了师父。

    师父本就过着清贫如洗的生活，再抚养他们两个人，日子拮据而艰难。

    但师父从未亏待过他们。

    童年里，榆钱香味和某天夜里葱油饼的香味，是他这辈子，最心酸，却又最幸福的味道。

    ……

    看完后，苏遥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个葱油香味……不会就是……暮云清给的葱油饼吧？！可是，我只是随便写写的啊！”

    他总不可能，他当时正在吃葱油饼才随便写的么？在他的大纲里，根本就没有这段剧情好不好。

    系统:“滴，世界补齐剧情的能力，你以后会体会到的。”

    苏遥:“我一点都不想体会。”

    在脑海里和系统聊的热火朝天的苏遥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身体躺在冰天雪地的竹林里。

    直到一个弱的身影慢慢靠近竹林，那是一个孩。

    孩脏兮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眉中间有一点雪白的冰凌，再加上他精致可爱的容貌，甚是好看。

    他看着雪地上的人影，不由皱眉走了过来。

    “师父……”

    苏遥在朦胧中感受到，一只冰冷却又温暖的手，在抚摸着他的脸。

    谁？

    苏遥想睁开眼，最后却陷入了沉睡。

    ……

    而此刻暮云清这边招待的客人正喝着一盏清茗，温热的水汽将他的容貌遮掩而去，只能看到这位客人穿着太乙宫的白云青丘道袍，他身后的剑散发强大的气势，烨烨生辉。

    那把剑的剑柄上还挂着一枚古老的阴阳鱼坠子，煞是好看。

    坠子干净发亮，足以看得出来主人对它的珍惜。

    而他的拂尘别在了腰间。

    暮云清坐在旁边笑意盈盈地给这位客人泡制茶水，眉眼尽是温润如玉，丝毫没有刚刚赶走林书遥的一点狠样。

    他倾茶询问道:“云止师兄，这么多年不见，怎么有空来我这里逛逛？”

    景云止闻言皱了下眉，他抬眸朝暮云清看过去，眼神带着几分凌厉，如同他背负的那把剑一样，散发着强大的气势。

    “这些年，你可见过云鹤？”

    他的声音和他表情一样淡漠冰冷，覆盖着千年冰雪，拒人千里之外。

    暮云清嘴里依旧带笑，他低头敛眸给景云止倒上一杯茶，嘴里却淡然自若地着:

    “没有，自从三清派散了后，我就从未见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