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夫妻
蕊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贾政凑近她的脸:“那你我想干什么?”
蕊儿低下头,却仍然感觉他炽热的目光要将她融化。他们拥抱着彼此,感受着没有任何隔阂的温热。
原来,同床共枕这个词,充满了烟火气的美好。
蕊儿也常常不解,贾政是国公府的顶梁柱,怎么她偏偏就爬到了他的心尖呢?
傍晚,贾政还在酣睡,蕊儿亲自去厨房炒了几个菜,热了些酒,摆了桌在床边。
贾政醒了,也不起床,拥着被子喝酒,蕊儿将鹅掌用碟子托着,喂贾政吃。看着贾政满脸笑意,蕊儿:“忙了一大年,你瘦了!”
贾政道:“是吗?瘦点好,瘦了不像贪官。”
蕊儿道:“可你是我的夫君,我不想看着你太瘦了!”
贾政一面抿了一口酒,一面:“有时候我都忘记了自己的根基在京城,总以为这里就是我们家,和你安安心心过日子的感觉真好!我们就这样做一对平凡的夫妻,要是再添个孩子就更好了!”
蕊儿见提到孩子,正有点伤神呢,如烟进来送菜,一不心,将贾政从贾府带来的景泰蓝掐丝珐琅花瓶翻在地。蕊儿过了十几年月月领一吊钱的日子,当了姨娘也未曾铺张,见这样的宝物瞬间成了一堆碎片,心疼得立马站起来斥道:“你怎么这样毛手毛脚的!你一下子把我十几年的份例摔没了!”
贾政也裹着被子下地来:“这一件是孤品,还是林姑爷送的,可惜了!”
如烟唬得跪在地上不敢话,蕊儿蹲着收拾地上的碎片,一面把如烟扶起来:“跪着有什么用,快帮我把碎片捡起来!”如烟慌慌张张去捡,忽然一声惊叫,手指划开了。
蕊儿忙着给如烟包扎,嘴里却还在数落她的粗心,贾政知道已经没法补救,安慰道:“虽这一件是孤品,但咱们带来的花瓶还有好几个,咱们贾府也多着呢,这事就过去了吧!景泰蓝到底不一样啊,碎了也是这么响亮清脆,我也只听见这一次。若是家底再厚些,我就让如烟再摔一个听听!”
蕊儿瞪了他一眼:“为了听声音就摔景泰蓝,咱们家纵使有金山银山,也经不住几天摔的!”
枕墨也走进来凑热闹:“你们对如烟就是不一样,赶明儿我把二爷的歙砚给摔了,看看是不是要得表扬!”
如烟啐道:“挨千刀的,揪着我的错儿就不撒手了,姨娘和二爷都没怎么着呢,你就来挑唆!”
贾政笑道:“不必拘着了,一年到头总是要摔点东西的,不然古往今来那些好东西都去哪里了?碎碎平安嘛!”
夜里,蕊儿道:“政儿,你真是个慈悲怜下的主子,我有时候都崇拜你崇拜得自惭形秽了!”
贾政道:“你怎么话也文绉绉起来了?”
蕊儿笑道:“跟着你这样的学究,多少要有点进步吧!”
贾政道:“谁天生愿意做奴仆呢?她们不也想有个自己的家庭,有爱自己的家人,现在我们既然了都是一家人,就要多宽容些。我有时候看着她们,就想着从前的你,你你受了多少委屈才长大啊!我就更不忍心苛责了!”
自开了春,寒气渐渐淡了,暖意一点点氤氲开了。
贾政假期一过,赵姨娘就带着上上下下忙起来,为还有许久才到的花朝节做准备。花朝节是女孩子的节日,每个女孩子都像期盼过年一样期盼这一天。
到了二月十二,天刚蒙蒙亮,蕊儿服侍贾政穿戴好,就迫不及待要去玩,贾政笑道:“你们也太积极了,天天看你们瞎折腾!”蕊儿道:“你在这里她们害羞,你出门了我们就要好好乐一乐了!”
贾政出门,院子里的嬉笑声就此起彼伏,赵姨娘唤茶也没有一个人听见。她起身到门口一看,枕墨和如烟在用红纸剪各式各样的花样,福贵和长生在树上爬上爬下贴彩笺,挂红绳,树下呜呜泱泱一群丫头婆子仰着头指挥着。
枕墨拿着剪好的红花跑到屋里去贴,仿佛看不见赵姨娘,如烟笑道:“姨娘在等什么?快来赏红啊!”
赵姨娘道:“你们这些妖精都要造反了不成?我光顾着二爷,自己蓬头垢面在这里半天,你们理也不理,也不发我梳洗。”
如烟笑道:“那就劳烦姨娘再等等,横竖没人看你,丑点邋遢点有什么要紧?我们要把满院子和屋里都装点起来,顾不上你!”
赵姨娘顾不得形象,也到院子里看热闹,厨娘们也都出来疯跑,阿喜只顾着看树上,和赵姨娘撞个满怀。
赵姨娘因笑道:“连你们也跑出来了,我们的早饭哪里吃去?”
眼看着如烟满院子撒欢,蕊儿一把揪住她:“你个淘气包在哪里都不顶用,快点给我舀水梳洗!”如烟一面应着一面到处看,一个趔趄撞倒了在树下仰着头的阿乐。
待梳洗完毕,草草吃了点早饭,蕊儿站在门口对众人喊着:“既然大家这么喜欢花朝节,我们今天来个正经的,一起祭花神吧!”
众人欢呼雀跃,挤了一院子,要参与今日的盛事。
蕊儿吩咐枕墨拿出花神像挂在庭院,如烟摆上瓜果祭品,点上蜡烛,蕊儿亲自去焚香。
将众人分列排好队,蕊儿缓步走到花神像前行揖礼,转身向众人宣布:“今日花朝节,是百花的生日,也是群芳争艳之时,我们聚集在此,以瓜果花酒祭花神!”
枕墨用盘子托着香烛,蕊儿点燃三炷香向花神行礼,将香放入香炉。如烟托着瓜果上前,蕊儿接过瓜果,捧着摆放在花神前。
接着,枕墨用托盘送来酒壶,酒杯,蕊儿倒满酒,洒在祭台前的地上,宣道:“拜花神!拜——兴!拜——兴!拜——兴!”
拜完花神,枕墨和如烟撤去祭品,分给众人:“我们大家共享花神带来的福报!”
众人欢欢喜喜分食瓜果,盼望着花神带给自己新一年的好运气。
祭礼后,众人尤嫌不足,叽叽喳喳,这个日子要去赏花才好。
蕊儿笑道:“今天民间百姓们应该也在庆祝这个节日,我们一起去凑热闹吧!我们这个院子太了,没有几样花,我们看看外面的街市!”
枕墨劝道:“二爷不在,还是别一起出门吧,太张扬了!”
长生也:“我怕姨娘不安全,今天外面肯定人多。”
蕊儿才不管那么多:“你们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上街市,沿路花团锦簇,十几个人像脱缰的野马到处跑。
经过了去年多灾多难的一年,又经历了漫长的冬天和经月的蛰居,每个人都像是树梢的嫩柳,探头探脑冒着生机。每个人都在着笑着,脸上带着喜气和希望。
上了年纪的婆子媳妇们,不好意思过于装扮,也在发间别着一两枝花,笑意盈盈。
长生和福贵状如疯癫,扯着嗓子乱唱着,满地里乱窜。
一直走到头,是一处花神庙,桃花和梨花交错着开,一片粉,一片白,像朵朵轻云漂浮着。素馨花一串串嫩黄明媚,玉茗花一团团灿烂娇羞,风过处,花瓣飘飞,暗香阵阵。
枕墨和如烟一左一右护着蕊儿,怕她被行人冲撞,三个人在花下漫步,互相给对方簪上花朵,彼此夸赞着。
枕墨:“以前老太太喜欢听一场戏,叫《武陵源》,那里面讲的那个世外桃源,就是这样的,落英缤纷,芳草鲜美。”蕊儿笑道:“枕墨,你当我的侍女太亏了!你看你出口成章,我都学不来!”
枕墨笑道:“我不过是囫囵吞枣,鹦鹉学舌,其实那个渔人身边没有美人,也没有美酒,也没有同伴,哪里比得上我们!我们现在就是神仙!”
如烟附和道:“对,我们是仙女!”
花神庙前这片花海游人如织,年轻女孩个个插花满头,丝毫不在意路人的眼光,她们也都像花骨朵似的开放在这春光里。
枕墨向来心灵手巧,攀折了桃花和柳条,又采下素馨,编了花环戴在蕊儿头上。蕊儿道:“几年前,二爷带我去玩,也给我编了一个花环。今天他没有出来玩,太可惜了!”
如烟笑道:“看吧,半天没见面,就开始想他了!”
蕊儿笑道:“我只是遗憾这样美好的时刻,没有和他共享。”
放眼望去,男男女女人人如痴如狂。
鲜衣怒马,恣肆张扬,人生得意须尽欢!
阿喜和阿乐戴着满头花跑过来:“中午了,别学那些疯子,我们来吃点!”
蕊儿道:“你们这满头满身的花,是不是把哪棵树摘秃了?”
几个女孩子席地而坐,厨娘阿喜和阿乐摆上菜,斟满酒,谁知其余的几个人也都看见了,齐齐围坐过来。
此时,他们忘记了身份尊卑,挨着彼此,吹着风,吃着午餐,哼着曲,任由花瓣落在杯中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