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入喉，味道有点回甘还有几分涩，咽入喉底冷不防有股浓郁温热的辛气猛地腾起来，将眼中的泪瞬间就逼了出来，觉喉口气息凌冽灼热，忍不住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叶尧一看就知道王蓁是头次喝酒，起身转过茶几跪在她身侧，轻轻为她拍抚后背。

    咳了一阵，又被叶尧体贴地抚了半晌后背，咳嗽终于渐缓下来，王蓁端过那杯子嗅了嗅，问：“这是酒么？”

    叶尧点头：“这酒是我家中藏了多年的酒，据这酒在昔日盛唐时，是西域进贡的御酒，名为琥珀脑。”

    王蓁听他这竟然是御酒，立刻端过杯子来仔细打量，只见那玫红色的酒液晶莹剔透，澄明透亮，盛在雪白的玉质酒杯中，果然宛若一块上乘琥珀宝石，忍不住惊叹：“怨不得名字这么好听，酒色果然好看，同我往日见过的酒大不相同，我往日见过的多半是青绿色，也没这个干净透明。”

    叶尧笑道：“你的那种酒名字叫做绿蚁，是坊间最常见的浊酒，与这琥珀脑自然是没法比的，‘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的就是这种酒。”

    王蓁捧着白玉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的玫红色瑰丽酒液，抬起一对晶莹的眸子望向叶尧：“那些文人墨客是不是要作诗，或者抒发感慨时都要喝酒？”

    叶尧想了想，轻轻点头道：“我听过李白斗酒诗百篇，也读过逸少（注）借流水曲觞写成的兰亭集序，要照这么，喝酒与怀愁或许还真有些渊源。”

    “是不是喝了酒，就能忘掉那些令人不快的事？”王蓁问时，忍不住将杯中鲜艳好看的汁液移向唇边，挨着杯沿又舔了一点点入口。

    这次尝试，她觉着好像并没方才那样呛人了，反而因咽下的缓慢，有种别样的清甜在口中回味并渐渐晕开，伴着葡萄的果香，生出沁人心脾的舒爽。

    “一醉解千愁，从这一点来看，酒却是好东西！”叶尧见王蓁眯着眼，唇角噙着沉醉其中的浅浅笑晕，似乎已开始适应酒的滋味，便持起玉壶为她杯中又添了些酒。

    王蓁虽是初尝酒滋味，但越喝越觉着这酒的味道分外顺口，甜甜的参着果子香，有点像家乡酿的一种果浆，又因本就念家，更多贪了几杯。

    其实王蓁却并不知道，这种琥珀脑后劲最是强烈，先前喝的时候还不觉着，一旦酒性发作，却是寻常烧酒的数倍。

    三杯入喉，王蓁正与叶尧笑吟吟聊天是，突然“砰！”地一头栽倒在几上，就一动不动了。

    叶尧平日是喝惯了酒的，几乎可以就着酒下饭吃，却从未见过这种状况，眼见王蓁一头栽倒，只以为她是故意，待翻转过她的身子再看，王蓁居然已经酣然睡去了。

    叶尧先是一个吃惊，跟着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又唤了几声王公子。

    王蓁始终没半点反应，看着已人事不省的王蓁，叶尧不禁莞尔：“还聊着天呢，居然就睡着，这也算是门厉害功夫。”话时，起身绕过茶几，蹲身将王蓁歪在几上的身子扳过来，摆平放在水榭上。

    始终在不远处侍立的少年见此情景，立刻走了过来，看了眼烂醉如泥的王蓁，低声询问：“少主人，让阿果将王公子背去客房。”

    叶尧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始终凝在王蓁白皙娇美的玉颜上，过了许久才缓缓道：“命人将那架镶玉的金丝楠卧榻搬来我的洛英居。”

    阿果惊讶地瞪着叶尧，站在原地半晌没动，最终结巴道:“可是少主人这”

    叶尧抬起头，一对精亮的眸子只在阿果的脸上一扫。阿果立刻低下头，不敢再多半个字，退后几步转身迅速跑开了。

    另有家仆来将杯盏茶几，并煮茶的炉全撤了下去。夜阑微风吹皱一池涟漪，芙蕖如碧色裙裳，在水中曼妙轻摇，伸入水中央的榭台上，只剩下王蓁和叶尧，一躺一侧卧。

    王蓁睡的很熟，安安静静的，半晌连个身都没翻过，一对寒鸦羽睫覆在芙蓉般白皙的颊上，被月色投下一层迷离的影，更衬地她肌肤如冰种白玉般晶莹剔透。

    因刚喝了酒，酒劲尚未散去，雪白的颊上还浮着两朵浅浅的红云，如漾在水上的桃花瓣，让人忍不住就想去以指轻抚。

    叶尧轻轻伸出去的指，在距离她玉颜半寸的空中停驻，有些不忍抚下去，怕扰了她的美梦。最终只轻轻拂开她前额滑落下来的一缕柔软碎发。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低声喃语时，叶尧将温柔地伸向王蓁的身下，将她由榭台上横着抱起来，亲自送进自己的寝房洛英居。

    站在阶前的阿果，眼看着叶尧抱着王蓁就要进入房内，着急地想开口，却见叶尧那样专注心的神态，仿佛中不是抱着个人，而是捧着件精雕玉琢的宝贝，格外的心谨慎。

    阿果没辙，使劲挠了几下头发，眼见着叶尧将王蓁抱了进去，最终还是没胆子出口。

    叶尧将王蓁抱进洛英居时，家仆已将那架金丝楠卧榻放在临东的窗下，上面铺了夏日专用的冰锦毯，叶尧将王蓁轻轻放在榻上，替她摆了个舒服的睡姿，坐在踏边，将那宁静的睡颜凝了片刻，又将她身上的长衫整了整，亲眼看着她睡的更舒服安稳了，才站起身向外走。

    才走至门前，便听见阶下阿果压低着嗓子冲人叫嚷：“你也不劝劝少主，他要真喜欢上这个王公子，咱们回去非得让主人剥了皮不可！”

    陈伯被阿果聒噪的不厌其烦，抬在他脑门上拍了一记，沉声训斥道：“瞎什么你，少主的事何时轮到你子操心！”

    “可是”阿果还欲，一眼看见叶尧已经从房内走出来，吓地赶紧闭了嘴，低着头立在陈伯身后。

    叶尧关上房门，对站在门口的家仆吩咐：“你们只得在外面伺候，不得入房内，里面有什么动静立刻来回我。”两个家仆齐齐应声，心侍立在门边的廊下。

    注：逸少：为王羲之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