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蔽芾甘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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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蓁愣了愣,但见李嗣源就要推门进屋时,赶紧快步几步追过去。

    看这架势,必是人家等得不耐烦了,都从房里等出房外来了,而且还将自己贪玩给逮了个正着。

    王蓁对自己有些着恼,贪玩总忘了场合,心大又总不长记性,迟早要将自己玩死。王蓁在心里狠狠地将自己鄙视一番又数落一顿,才跨步走上了台阶。

    走至李嗣源近前,王蓁先认认真真地款款下了个万福,接着又恍然想起自己此刻穿的是身男装,又立刻周周正正施了个躬身礼。

    李嗣源将她这一番纠结的礼数看在眼里,突然感觉,方才她立于桥畔时那轻盈曼妙的一抹纤纤影,多半是自己的一个幻觉。

    接受了是幻觉的事实,李嗣源就觉着有些扫兴,没再多看王蓁一眼,漠然转身推门进了书房。

    淡淡的檀香味又窜进鼻子里,王蓁强忍住打喷嚏的冲动,抬在胳膊上抚了抚,隐约觉着李嗣源周身的气息好像骤然就变冷了许多,挨近觉着寒颤颤的。

    默默地咽了咽口水,王蓁更坚定了自己先前的揣测,人家生气了,而且还气的不轻。同时又生出一个令自己有些后怕的疑惑,他生气了该不会拿自己喂了那只豹子?

    想起那对绿汪汪的眼,王蓁心里一哆嗦,不自觉又抚了抚胳膊。

    李嗣源端坐在轩窗的黄花梨矮榻上,修长白皙的指持着紫砂壶正向面前的盏中添茶,抬眼时,正看见王蓁紧紧抱着双臂不住地使劲揉搓,轻挑了下长眉,淡淡道:“冷?”

    王蓁正走神,突然听见这一个冷字,脑子一时没跟上,顺口道:“冷倒不冷,就是怪慎人的。”

    李嗣源才端起茶盏的,在空中顿了一顿。

    以前听闻有人形容自己风流,有人形容自己洒然,还有人背离地给他添过个玉面罗刹的雅号,今日的这个“慎人”他还是头一回听见,心下不觉生出几分兴致,淡淡道:“一时完了话,就送你去个不慎人的地方。”

    王蓁闻言,白皙脸瞬间就变了颜色,立刻道:“书上有云,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就算我是个女子,可将军你是货真价实的大丈夫啊,就算我犯了个错,你身为大丈夫的也不能将我送去喂豹子对不对?谁不犯错啊,神仙也有打盹的时候,总得给个将功补过的会!”

    原来是被赤饮吓了的后劲儿还没过呢。

    李嗣源呡了呡唇,抬眼将王蓁的身段上下打量一番,最后不急不缓品着茶汁道:“像你这样的,一个怕是喂不饱赤饮。”

    王蓁惊地张开的嘴半晌没合上。心中暗道:量都算的这么精准,看来那豹子果然经常吃人肉啊!

    李嗣源里的一盏茶已经喝完,将空茶盏轻轻放在面前的几上,抬眼看着依然愣在原地的王蓁,淡淡道:“你是特地千里迢迢,连夜赶来喂赤饮的?”

    “嗯,啊,不是!”王蓁先前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就点了下头,等听明白李嗣源话里的意思,生怕他再误会,立刻将头一阵猛摇,摇的脑仁快成一坨浆糊的时候,晕头转向地将里的锦盒递了出去:“我来是,是为了这个。”

    李嗣源接过她里的锦盒,一眼便认出来,这正是他当年去刘府拜访时,送给刘鄩的新婚贺礼。

    轻轻地将锦盒放在面前的几上,李嗣源示意王蓁在他对面的锦团上坐下。

    李嗣源并没有去关注那个锦盒,反而望着王蓁,片刻才淡淡道:“刘老将军已经死了。”

    语气并不是询问句,且声音平静,显然是早知道消息了。

    王蓁此时没仔细想李嗣源是如何这么快就得到消息的,只静静垂着眉睫,碎玉般的齿紧紧咬着苍白无血的下唇,蝶翼一样的长睫刷了几下,轻轻点了点头。

    李嗣源见王蓁面色不好,便取了只新茶盏,亲斟了热茶放在她眼前。

    王蓁伸端起茶盏,隔着细腻的瓷壁,一股仿佛久违的温暖传入心里,心绪缓和下来,觉着喉咙又有些发干,就将盏中茶全灌进了嘴里。

    不知是不是这茶的缘故,王蓁只觉喉口苦涩难忍,一句话也不出来。

    李嗣源略等了片刻,才淡淡道:“是刘将军让你将此物交给我的?”

    王蓁只点了下头,没话。

    李嗣源又给自己添了杯茶,伸拿起桌上的锦匣,轻轻将匣盖打开。

    自刘鄩将这只匣子交到王蓁的上,王蓁至此之前从来没打开过。所以一直不晓得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也不是王蓁多乖巧守本分,主要是是突如其来的一连串巨大变故,让她根本来不及回神,身边就已经物非人也非了。

    本着人人性皆有的一颗好奇心的天性使然,尽管王蓁心下依然很不好受,可看见李嗣源将锦盒打开,也不自觉将身子向前凑了凑,想看看那盒子里装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眼见李嗣源修长好看的指,将那匣子轻轻掀开,之后从里面轻轻巧巧地牵出柔柔软软的二尺白绫来,王蓁的表情僵在脸上,仿佛瞬间听见自己胸口那颗原本健康的心脏,此时正一片片破裂的碎音。

    望着李嗣源中的白绫,王蓁此刻唯有默默无语,就差再配合着挤出两眼泪了。心下暗诽:义父你这是唱哪出啊?让我自绝于敌人面前留个一世烈名么?连自绝用的东西都预备好了。

    王蓁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啥意思,有谁送礼会送人家二尺白绫的,早知义父留给她的是这样的一条路,她方才何苦赶夜路赶的那样辛苦,将就那大一片林子,不愁寻颗合适的歪脖树就将事办了,省得如此之麻烦,还要假他人之,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落个全尸。

    想到此处,王蓁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对绿汪汪的眼

    茶几对面的李嗣源,打量着白绫,确定仍是自己当初送刘鄩的那一条没错,便欲将白绫再收入锦匣,不经意抬眼时,正看见坐在对面的王蓁,脸色惨白地盯着自己里的白绫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