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两人乘大巴从向城返回县城,再骑自行车回清水村。

    路上雪下得更大了，把泥土地冻得硬邦邦的，再覆盖上一层薄雪,自行车骑在上头，滑溜溜的，时不时得下车来走路,冬日的天色黑得格外快，等回到贺家的时候,四下已经是一片昏暗了。

    屋里头烧着火盆，门窗紧闭，一进屋就觉得暖融融的。

    刚听到有人回来的动静，李月芳就进厨房端出了两碗红糖姜水,还没等贺成明里拎着的行李袋放在地上,就端到他面前，盯着他喝下去。

    “你们两个咋到这点儿才回来？妈都担心地想出去找你们了。”刘梅裹着厚厚的棉袄，蹲在火盆前暖,瞥见贺成明提回来的大包行李，“老二，你带啥回来了？以前不就两件衣服,这回咋带了一大包？”

    “晓晓呢？”贺成明喝完红糖姜水,把碗放在桌上，扫了一圈没看到贺晓晓，以往他还没回来,她就该在屋里等着他,第一个扑上来的，难不成不在家？

    刘梅闻言笑了，“你不知道,这段日子晓晓跟变了个人似的，一回家就锁在屋里不下来，是要复习。可把爸妈给高兴坏了，就是问她成绩，她不肯。”

    贺成明挑眉，“是吗？”

    话间，李月芳就冲着贺晓晓屋里喊了声。

    一听贺成明回来，那紧闭的屋里头就有了动静。

    过了两三分钟，贺晓晓里抓着几张纸跑下来，她站在堂屋门口，眼睛在贺成明和阿宝身上转一圈，没有立刻冲进去。

    距离她上回回来，已经过了一个月。

    她的变化，咋就这么大？

    穿的跟城里人似的，都快要认不出她了。

    贺成明冲她招，贺晓晓抿着唇，慢慢挪了过去。

    “里拿着什么，给二哥看看。”贺成明搬了张凳子，坐在火盆边。

    这里火光亮些。

    贺晓晓扭扭捏捏地不给，忽然地问：“二嫂，你学到哪儿了，家里头初中的课本我还没丢，要是你要用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意外被点名的阿宝，扭过脸看着贺晓晓，半晌，轻笑着：“谢谢晓晓，不过我用不着了。”

    “你借别人的，为啥不能借我的？咱们不是一家人吗？太生分了吧。”贺晓晓为皱着眉，心里头有种不祥的预感。

    贺成明一把将贺晓晓里的卷子抽过来，在她脑袋上敲了一把，“怎么跟你嫂子话呢，她都已经学完初中三年的内容了，当然用不着你借书了。”

    “什么？！”

    贺晓晓大惊失色。

    就算初中课本比高中容易很多，但也不可能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写完吧！

    她可从来没听过有人能做到这样的事！

    “二嫂，你可别为了炫耀自己学得快，就跟我二哥吹牛。三年的课本，光数学都很难吃透，更别还有别的学科。基础没打牢的话，高中根本就学不下去！”

    “晓晓，跟你嫂子道歉！”一直沉默抽着旱烟的贺荣春，将烟头敲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吓了其他人一跳。

    李月芳抱怨，“都让你别抽了，咳嗽才刚好多久，心又要再犯。”

    “偶尔抽上一两回，没事。”贺荣春低声回她。

    贺晓晓撅着嘴，不甘心地：“那我把高一的书借给你，以后有不懂的，我就来问你了。反正你学的那么快，肯定比老师教的好。”

    “我会学，可不会教，高中那么难，肯定学得慢，我不敢耽误你学习，免得你将来怨我。”阿宝弯腰从行李袋里抱出一摞书，放在地上，“这是你二哥从省城带回来的复习资料，你回去好好复习。”

    贺成明扫过那几张卷子上的分数，普遍是六十多分，只有语文上了七十。

    比起上学期期末的时候，拿出来的一片红的成绩单，要好得多。

    “排多少名？”

    贺晓晓还想反驳几句，听到贺成明的话，忍不住有些骄傲地：“班里二十九。”

    “年级排名。”

    贺成明没去当兵前，高中也在县二中念的，他记得最后一年为了刺激学生努力学习，是会进行年段排名的。

    贺晓晓立马泄气，“九十六。”

    然后她立马，“可是我上学期班上是排倒数的！雷老师都夸我进步了很多，不信你问她！”

    化学成绩是进步了挺多，贺成明看得出来。

    “继续保持，以后缺什么书，写信告诉我，哥给你买了寄回来。”

    贺成明把卷子还给贺晓晓，又对她，“要向你嫂子学习，她每天要备货，开店，还能念七八个时的书，你是学生，更要努力。”

    贺晓晓没话，把卷子丢在躺椅上，坐到圆桌边去。

    “成明一回来，我差点就把正事儿给忘了。”刘梅拍着大腿，“卫东了，明天每家派一个人去分猪肉。”

    “这距离过年还有好几天吧，今年咋分这么早？”李月芳纳闷。

    “卫东了，队里的猪养得好，多亏了大家凑钱买米糠，还让我感谢一下宝珍，她供的米糠特别养猪，长得又快又好。再加上今年下雪，天气冷，猪肉早些分了，也不容易坏。”三岁的丫丫在刘梅怀里高兴地喊，“肉，肉，吃肉肉！”

    刘梅戳了下她鼻尖，“馋猫，能吃肉肉了。”

    “那杀几头猪？”

    “往年收成好的时候，是两头猪，再加上大家出钱买糠，杀三头。”

    连贺荣春都惊的多看了刘梅一眼，“三头？那每家得分不少啊？”

    “那是，少也能分二三十斤。”

    李月芳无比惋惜地，“咱们都去耕承包的地了，下半年队里的活儿没怎么去干，肯定分不了多少。”

    “妈，您别担心。等明年猪长成了，第一头杀了全给家里吃。”

    “你这孩子，一头猪几百斤，咱一家才几口人，能吃一头猪吗？”李月芳笑呵呵的，“那咱家明天谁去？”

    以往家里头不是贺荣春去，就是李月芳去。

    不过今年贺荣春身子才刚好些，外头天寒地冻的，就少出门遭罪。

    “我去吧，外头下雪，杀猪这场面大，得在外头分，妈去了少不得站着挨冻，还是我们年轻的去，不怕冷。”阿宝从厨房里端着猪蹄汤走出来。

    这猪蹄还是前些日子在村供销社里抢的，眼看着贺成明要回来了，家里头就没舍得吃，给冻住了，今天才解冻了炖了汤。

    “那我陪她一起去，猪肉几十斤，她一个人拎不动。”

    李月芳看他们俩夫妻恩爱，点着头，笑眯眯地：“那成，就你们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