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进入了新年。

    90年月末，春节即将来临，不管是过年换新衣,要是过年囤水果招待客人，祭祀祖先,都让贺成磊与阿宝的生意都空前的好。

    阿宝卖光了福地里囤积的水果,关了店铺，在家专心复习。

    ——直到她收到从省城寄来的信件。

    上面寥寥数语,写的是火车班次，抵达向城的时间，以及一句简短的问候语，一如过去。

    在这两个多月里,阿宝每隔半个月收到一封来自省城的信件,关于贺成明本人的内容并不算多,但对她的问候却占据大半张信纸，月末会附上贺成明每月工资，厚厚的一叠,从远方寄回来。

    如今,他终于要回来了。

    这天清晨，空中飘起了雪花。

    阿宝穿着白色羽绒短外套和牛仔裤，脚上一双羊羔短靴，脖子上围着厚厚的红色编围巾，里提着一个袋子,站在向城火车站门口外,脚尖踢着地上覆盖的薄雪，百无聊赖地等着人。

    在她边上，有个穿的臃肿的女人正在卖力吆喝。、

    “烤地瓜,热腾腾又香喷喷的烤地瓜，吃一根暖到心坎里”

    她推着一辆自行车，停在火车站大门外，后座上绑着个巨大的木桶，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地牢牢裹着。

    因为冷，她一边吆喝一边搓跳着，但声音依旧很有穿透力。

    从门口走出来的行人，有不少被吸引去买烤地瓜。

    “大姐，一根多少钱啊？”

    “两毛一根。”

    “你这也太贵了吧？红薯一根才两三分吧？”

    “可我这天寒地冻下着雪，还得烤了红薯带出来，就挣点辛苦费啊。”

    女人的脸颊被冻得红彤彤的，嘴唇干的皲裂，路人闻着香甜的烤红薯味道，最后都解了腰包买了一两根。

    阿宝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卖烤红薯的女人冲她喊：“妹儿，来不来根烤红薯，等人呢吧？我看你站了有半个时了，天儿多冷啊，吃根红薯呗，暖暖胃。”

    “大姐，你来这卖了多久？”

    两人隔了十来米，喊话有些吃力，阿宝主动走过来，烤红薯的香甜味道更浓了些。

    “一个多月吧，上个月冷了以后，我才来的。一开始偷偷卖来着，不过卖了一阵也没人不准卖，就摆在这卖了。”卖红薯的女人实在是冷得很了，从桶里摸了根红薯出来，剥着皮吃，“我来一个多时了，还差几根就卖完了。再待下去，烤红薯就不热乎了。”

    “你一天就卖一趟啊？”

    “哪儿呢，火车从早开到晚，我跟我男人轮流来卖。两时一趟，烤好了就来，我俩就住在向城边上的镇子里，骑车过来半时，快的很咧。”红薯很香，女人吃的很满足，她响亮的吧唧声勾的阿宝也有些馋了。

    “那给我来两根吧。”她从兜里摸出四毛钱，挑了两根个大的烤红薯，分别用两张油纸裹起来，一包塞在里提着的袋子里，一包抓在里，吹着气，口口地咬着吃。

    入口即化，甘甜如蜜，还带着股淡淡的柴火香。

    下着雪的大冬天吃烤红薯，暖洋洋的，很满足。

    阿宝扫过不远处，有个瘦高的男人里捏着个碗跟勺，在不停的敲打，喊着卖汤圆儿。

    停在那里买汤圆的人也不少，留在原地吃完了，暖了胃，很快就离开了。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去年，年末的时候，她跟贺成磊坐火车去省城进货，那时候的向城火车站外一片清冷，还没看到做买卖的贩。

    这才几个月过去，就已经有几个贩在这里吆喝起来了。

    “你是住在城里的不？”卖红薯的女人也观察了阿宝很久。

    她穿的摩登又考究，绝对不能是地方来的，城里头穿的像她这样的也没几个，家里头肯定不差钱，一时间就有些羡慕，忍不住跟她攀谈起来。

    “不是，来这里等人的。”

    “那你从哪儿来的？”

    “地方，我家是青原县下面的一个村子。”

    卖红薯的女人大吃一惊，目光流露出难以置信来，“那你工作肯定很好。”

    阿宝笑了笑，没回她。

    “你来等谁啊？你家人还是？”

    “嗯”阿宝犹豫了一下，“我对象，他从部队里回来了，我等他下火车。”

    她被人拍了一下肩，连忙转过身，穿着军绿棉大衣的男人冲她微笑。

    “对啊，我是她对象，大婶卖啥的？烤红薯啊，给我来两——”

    阿宝白皙的脸上腾起了两片红云，拉着他立马就走，“大姐，我先走了，有缘再见啊。”

    贺成明挥着，乖乖被拖着走，嘴巴还在喊，“红薯，烤红薯还没拿！”

    然后他嘴里就被塞了个东西，一口咬下去，才发现是烤红薯。

    贺成明傻傻的笑了下，“原来你已经买了。”

    阿宝撒了，站在树底下，抬起腕表看了眼，“不是十点二十分的火车吗？现在都十一点了。”

    “轨道被雪给堵了，疏通了一会，才耽误了时间。你是不是等了很久？”贺成明伸拍掉了阿宝肩膀上积的薄雪。

    她穿一身雪白的羽绒服，浑身上下大变了个模样，贺成明刚走出火车站的时候，几乎不敢认她。

    在门口呆站了二三十秒，直到听见那句“我对象”，他整个人就活泛了起来，立马走了过来。

    “喏，给你的礼物。”阿宝把袋子塞到贺成明怀里，两插进羽绒服口袋，转身就走。

    “什么呀？”贺成明伸一掏，是一条纯黑色的围巾。

    工编织的，跟阿宝脖子上的那条红色毛线围巾一模一样。

    贺成明立马往脖子上一围，大踏步跟了上去。

    他人高腿长，走里提着个大行李袋，走了十来步就跟阿宝并排而行。

    “你怎么不戴套？”

    “出门落下了。”

    “你给我送了个礼，你猜我给你送什么？”

    阿宝看也没看他，语气很平淡地：“不知道，我不缺什么，不用你送我礼物。”

    “我知道你生活上啥也不缺，但总有些东西，是你在县城买不着，不好买，但省城却随处可见的。”贺成明笑的乐呵呵，将提袋提了提，“在里头，你猜猜？”

    提袋看着很鼓，可见里头装了很多东西。

    她还记得上回他回来的时候，只背了一个包，带了两套换洗常服和日用品，其他的一概没带。

    这会天冷了，大衣在身上穿着，包里也不至于有这么多东西。

    阿宝哼了声，“不知道。”

    “给你和晓晓买了两套最新的高考复习资料，你不是要学英语，还有一本砖头一样厚的大词典，你上回信里买不着，我专门休了半天假，在省城书店里买着了。”

    “真的？”

    阿宝扭过脸，望向贺成明。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写满了渴望。

    省城是一个省的风向标，最新的、最全的资料，永远能在那里找着。

    贺成明忍不住伸，摸了下她的头。

    阿宝笑容一顿，贺成明讪讪收回，“你头发上落了雪，我替你扫掉。”

    “谢谢，谢谢你。”

    这是她头回真心实意的道谢，贺成明有些愣了，继而也高兴起来。

    他，“你高兴，我就高兴。”

    “你这次回去，白了点儿，看来省城的伙食不错啊。”

    “是比在南边好不少，天天有肉，顿顿有海鲜，馒头管饱”

    两人聊了一路，到车站搭了一辆回县城的大巴车。

    车上，贺成明问：“你要参加今年的高考吗？”

    “是啊，就算考不上，也好增加点考场经验，哪儿学得不够，明年再努力”

    阿宝已经将贺成明的行李袋抱在腿上，拉开了拉链，从里头拎出了那本足有两块砖头厚的大词典，里头密密麻麻全是英文字，看的人眼花。

    “没想到你竟然要跟晓晓一起参加高考了，宝儿，你学的可真快。”贺成明念书的时候脑子灵活，成绩不错，但要参加高考，他心里头有数，十之八/九是考不上的，他不是吃这碗饭的料子。

    阿宝不过是学毕业，却能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将初中课本自学完毕，贺成明可没听过有谁的能耐可以超过她。

    在部队里跟人起这事儿的时候，直夸他媳妇是个天才，将来考上大学，一定能做大事儿，他听了心里也美滋滋的，比他自己升衔儿，拿了一等功勋还高兴。

    “哪里，学了学了，吃没吃透，还得上了考场才知道呢。”阿宝嘴上着，眼睛却黏在词典上，没有移开目光。

    贺成明叹气，要是晓晓有这个拼劲儿，他啥也不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