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九幽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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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番我身抵九幽,几近临时起意,虽离开泱都时未曾透露行踪,但我曾到访天牢,私放厖夷血祸,如若父皇据此查问,想必不费太多时日即会追及于此,而我初抵九幽最为忧惧泱都生变,然当日匆匆会面幽无邪,却因他病情之重未及论泱都事宜,之后也只得着急交代血殇,请右护法务必传令幽魔臣下不得泄露我行踪,如若过几日有我水族使臣前来打探,那更须彻底否认,万不可与他们留下半分疑思。

    而翌日再会幽魔君主,我知他病况不可能因我前来即神奇般好转,然这厮恁地逞强,明明该是卧病在榻,却不比从前时候惫懒,反倒讲究起礼数来了。我原以为他多是要赖我在幽魔殿中议事,不曾想他邀我沧溟殿一叙,而沧溟殿乃他幽魔君主平素议政之所,如此来,确也不错。

    沧溟殿中,幽无邪居尊位,血殇血祸则列于他右侧,比之前一日,幽魔君主自是提起不少精神,但面色却依旧苍白得明显,而此刻他近前迎我,一张口仍是改不了非要嘲我几句道,“怎么,龙帝陛下这回总算开窍了?知道你那父皇信不得了?”

    幽无邪此语,显是指我拜托血殇向我水族隐瞒行迹一事,而一旁血殇闻言正是投来目光,颇带歉意,实话,这么多年来,幽魔君主牙尖嘴利惯了,今时他有这番言语我实不意外,而我无意与他计较,此刻只略一摇首,并无答话,倒不想他幽魔君主见此,一时竟也似无奈,再开口却问我道,“丹凤和麒麟都去过泱都了?”

    陌阳渡三族结盟与水族相抗尚处劣势,父皇勒令三族族长泱都请罪,之后百鸣兄私访碧泱宫,天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叫他免于父皇责难,而麒麟则更糟糕,已然至割地赔让,至于幽无邪这一病虽不妙,但能耽搁他未访泱都,倒不失为好事一桩。而此刻闻幽无邪问话,我点头以示肯定,下一刻方欲告知他灵兽长割让陌阳渡之举,以及羽帝与灵兽长俱允诺五灵复衡之宜,然未及我开口,幽无邪倒先冷哼了一声,“丹凤与麒麟果然都是一样的蠢,陌阳渡之后,泱都明明最是去不得,天知道你那父皇什么让我等去请罪,事实上不过是借我等所谓之罪,逼你就范罢了。”

    幽无邪忽有此语,我初有惊讶,不过想想也对,其实我一直都怕他三人前来泱都,反叫父皇捉住若干把柄,这一时闻得幽无邪点出,不觉略一颔首,“尚好丹凤与麒麟应对俱还得体,我父皇虽意在水灵独尊,但事情仍有转。”

    “俱还得体?龙衍,本尊虽忽来重病,卧榻不起,不过脑袋还没至于一起糊了,麒麟丹凤,连同你我,大家俱不是第一日相识,他二人若能在你父皇面前应对得体,那简直堪比太阳自西边升起,龙衍,本尊也不是非要在你面前刻薄他们,其实若换作本尊在泱都,面对你那暴君父亲,同样也没法应对得体”

    幽无邪对我方才那一句“应对得体”颇有意见,非但大肆嘲讽了一通麒麟与丹凤,甚至也没忘了自嘲一番,而我闻之不觉颔首,也不知是否因他仍在病中,我本即不会多加反驳,还是他幽魔君主大病后愈加洞悉世情,虽言辞刻薄但确也道出实情,我其实也没什么可驳。到最后,我只得一笑道,“或许确实不得体,不过勉强没搞砸,幽魔君主,真的,这次我很庆幸你没跟着一起去不得体,泱都,唉。”

    我言未尽,幽无邪眉翼一挑,大约以为我是在嘲讽他,然最后闻我一叹,他却又换了神色,着急问道,“龙衍,你在泱都是不是境况不妙?你莫怪本尊多话,其实你此回五灵最不该留在泱都,身在高位,握极权,你那父皇绝非是你言语能够动,今天本尊就不重复那些你不喜之言了,然你青龙帝千年至尊,应该明白帝王家事即国事,你若无与你父皇相抗之能,那你想要的五灵太平则无从谈论,龙衍,你若在泱都,便是叫你自己先受挟于你父皇,哼,也不怪麒麟丹凤犯蠢往泱都跑,他二人都没少劝你跟他们一起跑了吧?”

    幽魔君主言辞尖刻,但偏生叫人无从反驳,若要陌阳渡我初返五灵时,尚一心于动父皇调遏水灵,然此来九幽前,我已动与父皇相抗之念,甚至私放了厖夷,而此刻我一如前时对幽无邪所言未作任何分辩,而幽无邪自知中,反朝我一叹道,“龙衍,其实你若真能随丹凤去九天,再不济你哪怕在陌阳助麒麟,也好过你留在泱都,整日里叫本尊忧心惶惶。”

    幽无邪一席话,我初闻一惊,实不知为何他等总以为父皇会对我有极大威胁,然略一思忖,再想起百鸣兄与麒麟前时之种种言论,其实也对,时至如今,我若留在泱都受制于父皇,的确会成为五灵复衡的一大变数,而我此次回返既是早有所求,确实也该放开去一搏,思至此,正是与幽无邪目光相接,我不由自嘲道,“丹凤此番求水羽盟好,暂且未遭我父皇迁怒,至于麒麟,谁也没想到他灵兽长竟然将整个陌阳渡都割让给了我水族,不过即便如此,他二人还是不够面子,没能动我离开泱都,唉,五百年一去,我虽已不再是青龙帝,但我总还是青龙衍”

    一言本为自嘲,到最后不知怎的却成感慨,而幽无邪听我提起丹凤与麒麟近况,他显是讶于麒麟真能将陌阳渡割让与水族,然一惊之后,幽魔君主并未就此多问,却是颇为自得接话道,“看来只有本尊面子够大,总算能叫你龙帝陛下离了泱都。”

    病重如斯,仍不忘逞口舌之快,若在从前,面对他这总要占嘴上便宜之举,我定然劝责,然今时不同从前,或许因身不在尊位,我心态颇有松弛,此时接口却是笑问他道,“是啊,你幽魔君主都病危了,我敢不来探望么?”

    我一言提及他病危,幽无邪眼神略见一暗,不过这暗淡片刻即逝,他又反问道,“哦,是么?那龙帝陛下就不怕本尊是在诓你?”

    “怕啊,如何不怕?我还怕你为了诓我来九幽,连同左右护法一同诓呢,可是,万一你没在诓我呢?”

    我答得顺口,幽无邪却忽而沉默,半刻有余,他只将一双眸子看我,不知是何神情,而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实在怕他也学得什么情感泛滥,忙是开口道,“幽无邪,我此来九幽,一来探病于你,二来也是想告诉你,我已下定决心,无论我父皇首肯与否,我都会尽早去陌阳渡引回水灵,以助灵兽长复起山地,只不过如今五灵之内几乎处处大水,这水灵该往何处引,还要征询你幽魔君主建议。”

    话音落,也不知幽无邪听进多少去,良久,才听得他模糊不清道,“龙衍,本尊确实曾想过诓你离开泱都,也确实想自己只是在诓你离开泱都,只可惜,本尊这次可能没在诓你了。”

    糟糕,到底怎么回事?幽无邪出这番话来,怎的好似他自知大限将至?!

    因他所言心下一紧,我立时追问道,“怎么回事?你这一病凶险,到底怎么回事?”

    沧溟殿中一叙,幽魔君主病重,撑不得许久,到最后我见他额上冷汗涔涔,忽一把钳于我腕上的亦是冰凉湿冷,“龙衍,不妨事,水灵漫溢,盛极必衰,有一个地方,你得随本尊去一趟,你是龙神临世,有很多事,你一见即会明白”

    其实除了如歌最解意之外,鸟,幽,甚至于禽兽长,都能在不同的层面(或维度)上与陛下相知。尤其幽,在谋政方面,是很能与陛下想到一起去的,而陛下似乎已经从最初的一心想服父皇,转变为想要自己去调遏水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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