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过岐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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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旬余,无论如何也不该有此冰封蔓延,依今时云上所见,我水族北方边境已尽覆冰川,至于与幽魔毗邻之岐门关,则更是玄冰数重,直叫那幽魔族被屠三镇亦无幸免,而我原欲落地于此,寻厖夷察知详情,然再一瞥冰脉往南,竟好似已至龙池,不知怎的却叫我心下无底,莫名不安。

    想来幽魔君主临别之际曾几次与我提起龙池,他道彼处或可助我回人间,当时我心思全在他病重难愈,却未及细问他何以得知龙池能有此通路,按龙池储灵已散,裂隙亦弭,除却灵场易波动之外,不该再有神异,再者,我若未记错,幽无邪初开始曾恳切期望我能随他同去一处关键之地,他道有很多事我一至彼处即可明了,可其后我问他到底何处,他却道出龙池,更屡屡建议我就此遁去人间。

    依我所知之幽无邪,他此举似有古怪,我相信他所言龙池不假,但劝我回人间则或多或少是强压了无奈与不甘,甚至今时再一细想,我以为有关龙池,他也极有可能是言未竟,他或许是真想通了,唯愿顺其自然,抑或者他自问苍天不许时间,自己可做的只剩下引我不再身陷两难。

    云间穿梭,浅啸低吟,此际龙池一议始终在我脑中盘桓不去,终叫我一摆尾,直往南去

    落地岐门南麓,记忆中此地之荆莽密布,今亦为冰脉所侵,而龙池之深潭幽谧则益发无处可寻,此际我但觉四围水灵郁郁,沉抑之下隐然无序,更好似有几分压不住的狂暴之意,我当下只道不妙,荒原上遍寻龙池入口不及,无奈腾身云上,极目搜寻,却不防于那冰川蜿蜒处,见得我水族一众亲兵?

    浪纹袍服水晶甲,该是我水族御林军,今时众兵士分列而立,身侧虽未携旌旗标识,但我一眼望去,立时便知,这都是父皇亲卫!

    要命,今时他等现身于此,难道,父皇竟在龙池?

    念此一惊,我瞬即隐去形迹,原本欲往龙池探寻之意亦不免收止,我当下不安愈甚,烦躁不已,哪怕是下得云间去问询一二亦拿不定主意,到最后,我终是不敢托大现身,云上盘桓几许,匆匆即还岐门。

    身抵岐门关时天色已晚,我落地于城外一处山脊,并不知何处去寻厖夷。而岐门关位于岐门山系中部偏北,仅仗地势即与毗邻幽魔领地天然分野,更兼寒水灵加持,其实建制以来并未经太多战事。至于我过往在位,千年中亦难有踏足于此,除却早年间例行巡狩,我曾于岐门军中拔擢厖夷,之后则再无亲临,若真起,我对岐门之了解,怕是远少于人间凉城

    思绪渐远,片时回神我方觉自己竟忽而念起凉城,不过人间与五灵互为镜像,凉城确实即是人间之岐门,我有此联想亦属自然。我当下并未就此深究,只是如今身处荒凉,半天不见人迹来往,却叫我止不住摇头,好一番自嘲,要知道身在五灵,青龙帝何曾遇过如此境地?虽我从前并不喜前呼后拥,但今时这般无人问津,无处可去之状,确也窘迫异常,我只怕自己若非是身在人间曾经历草莽,得遇此景,真是要气闷难抑了。

    自嘲归自嘲,我总须尽快寻及厖夷。细想来自父皇还朝,军中多有迁抑,岐门虽不如雍涉与漓城屯兵者众,然因近时战事,怕亦非我多年前所布局。不过岐门另有一处特殊,即,凡朝中遭贬者大抵流放于此,如此一想,前时龙溯所言因求情厖夷而横糟父皇贬斥者,则多该在押于此,再者,厖夷本人乃岐门军中成长,这旬余以来,他或许已于此联络旧部,而我今时寻他,或者干脆算是寻处安全之所,想必该往驻地,而非郡府。

    岐门驻地位于主城以西,其方位与凉城并无二致,而今时我身至兵营,为求稳妥,仍是催水隐以求行踪不为人识,只不想此行之顺利出乎我预料,事实上此刻厖夷正是身在兵营,此外,诚如我先前所料,朝中大部遭贬抑者亦是发配此地,竟叫我省去不少工夫,一下相逢了不少故人。

    岐门军中,厖夷旧部众多,自不乏对其施以援者,而我此次回返,除却前时听龙溯略提起军务之变,其实尚不知是何人于岐门接替厖夷,此际来也巧,不及我往中军先察驻将,竟是于营区先遇上鲲寒鳞!

    鲲寒鳞出身草莽,我在位时曾官拜御林军左将,千余年来算的上是我身侧最亲近的武官,而前时我正是问起他去向,方才得龙溯言诉父皇迁怒所谓厖夷一党,按他被发配岐门,纵无苦役,亦难自由,不过今时一见,他却是一身斥候装束,步履匆匆,直往营区右厢

    我水族驻地纪律严明,莫不天暗即寝,营区非但不可喧哗吵嚷,更不可随意走动,而此刻鲲寒鳞如此行为,实不似寻常,我当下并未现身,只一路尾随,却原来他直奔右厢六军之后虞候帐,而此地虞候帐下共三营,非但厖夷身在彼处,彼处还有不少泱都失意者,武将居多,文臣亦不乏,唉,想来父皇辣的确不假,朝中若有胆敢违逆者,一人难逃其咎是必然,更有株连多少,枉受冤屈。

    依今时看来,厖夷该是得驻地右都虞候相助,暂时落脚,而鲲寒鳞这身斥候装扮,大约亦是都虞候相助他出入便宜,此际我紧随鲲寒鳞踏入一处不起眼营帐,帐内止见厖夷及一员裨将,也不知是否正是这岐门右都虞候,厖夷一见鲲寒鳞,忙是察看四围有无耳目,甫一开口即问,“陛下交代的口信,顺利传至羽帝了吗?”

    噢,原来我先前嘱托,让厖夷寻可靠之士传讯九天,他原是拜托了鲲寒鳞,不错不错,不枉我多年来待他信任有加,一直认为他看似冲动,办起事来却足够牢靠,而今时鲲寒鳞闻厖夷一问后连连点头,“陛下的口信顺利带到,那羽帝闻后,直道幽魔君主必是装病要挟,陛下实不该如此轻信,他当即派遣了使臣前往九幽,是要替陛下解围。”

    鲲寒鳞一言描述,听上去倒像是不太认同羽帝,而厖夷闻此点头,又一问道,“那鲲兄可曾对羽帝言明,陛下只交代请他密切注意幽魔族动向,别无其他?”

    “那是当然,陛下谕令素来明了,所言与所不言必有含义,我随他身侧几逾千年,这些哪能不知?只是那羽帝按不住性子,怕是要自作聪明,唉,我真担心陛下,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九幽”,厖夷一问,鲲寒鳞即刻作答,曾经的御林军左将军跟随我多年,对我行事风格果有领会,确实,九幽一议我并无请羽帝即刻解围之意,但是我也明白,以羽帝性格,却也无法阻他遣人去访一访九幽。

    鲲寒鳞言毕九天之行,即问厖夷知不知我行踪,而我本欲就此现身,冷不防他二人忽又论起近日情势,厖夷道,“我也好生担心陛下,不知怎的,总觉得近日来颇有不对,岐门忽而风雪成暴,军中都传是陛下不辞而别,五灵生变所致,鲲兄,你岐门这等边地,怎就这么快能知陛下身不在泱都?”

    “是啊,我自九天回岐门,也是一路流言,都陛下要抛弃五灵遁去人间,甚至这等流言竟有人信,居然还埋怨起陛下枉为龙神,其实陛下怎么可能会舍下五灵,依我看啊,他离开泱都,分明是为玄龙帝所迫,陛下怎么受得了自己的父亲”

    鲲寒鳞言至此,厖夷未答,蓦然即一阵沉默,他二人甚至包括那位右都虞候都露出几分不自在的神色,而我方才还在思考他等提及的所谓流言,此际气氛倏忽莫名,却叫我心下一闷,该死,莫不纵连他等也认为父皇待我是难以启齿?

    唉,这该叫我如何自处,又该如何待人?

    片刻,不及这恼人的沉默消散,我步出营帐,化龙于那天际处低吟了几声,虽化龙时我仍催水隐以求稳妥,但这几声低吟应足以知会他等我正于此地停留,果不其然,他等闻龙吟即出帐外,一见我现身则急急拜伏,“陛下!”

    陛下现在是不敢见父皇,也没法应对他人提起父皇。

    因为实在没法自欺欺人,于是太过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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