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过岐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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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与厖夷鲲寒鳞会面,我总算略有心安,然此际天晚,我实不便于营中惊动太多,尚好他等领会我所思,厖夷近前告禀,道岐门三十里外尚有一处他旧部宅邸,若我无意表露行踪,不妨于彼处暂作歇息。

    我当下应允,又对那右都虞候略一颔首以示谢意,我嘱他务必对我现身岐门一事三缄其口,之后便跟随厖夷指引,前往他所提及之旧部宅邸,而鲲寒鳞随我身后而行,未几,我等即至那城外三十里。

    厖夷所谓之宅邸,还莫若只是个空大院落,此刻身至那院落门墙,难得寒水将军竟面露赧色,颇有些踟蹰道,“陛下,末将惶恐,此处原是末将少时旧宅,数百年前即已空置,此番末将得陛下之令回返岐门,因不便暴露行踪故而多时于此藏身,而方才营中,末将猜想陛下应不愿惊动驻地抑或郡府,为求稳妥,方有虚报,其实此处陋简,实难迎驾,还望陛下恕臣不敬之罪。”

    哦?难为厖夷心细,恐我不惯此地,可我这一世两生,又岂会只是碧泱宫中豪奢惯了的?我当下摇首,只一摆道,“无妨,此处僻静,甚合我意。”

    厖夷道宅院数百年前即已空置,而今时确也空无一人,未几,他引我入内,我但见宅中屋宇倒还完好,院中一方寒水潭更可充作寒水将军休憩之所,然而此际厖夷立于我身前,显然对我下榻事宜颇有些不知所措,而一旁鲲寒鳞似乎亦觉此处陋简,御林军左将军眉头紧皱,如临大敌,实叫我见之失笑,但回神来又不免唏嘘,我倒并非是怨懑自己身陷困境,只惋惜厖夷与鲲寒鳞他等忠臣良将,本不该受此牵连。

    唉,恐怕我从前在五灵是久居高位,纵落难亦未真正体味权势落差,尔后在人间,则更多是争地斗狠,雄心满满,对此情此境亦无从领会,直至如今这一遭,才叫我更明白权力之威势,这尚是父皇并无真心打压于我,再者我仍有众多旧臣赤胆追随,只能无关人情世故,亦无关道德品节,在其位与不在其位,原本即有别如斯。

    我虽直觉如此不对,然细究起来却又不知所谓,或许我既为龙神临世,身历大起大落仍显虚幻,非要体味得多少言诉不清之况味方算圆满,也罢也罢,或许这才叫做世间

    收起心下繁杂,我但选一爿好似厢房处休寝,我交代厖夷不必因我前来而多有顾忌,今已夜深,再者鲲寒鳞方从九天赶回,我等莫如暂且安寝,有关岐门冰雪成暴,另有羽都一路事宜,明晨我自会与他二人详加商议。

    一夜无梦,晨起厖夷与鲲寒鳞俱已侯于门外,而我本欲令他二人不必多礼,然一眼瞥见他二人表情,倒好似仍在担心我受了多大的委屈与怠慢,却叫我摇头作罢,还莫如早些听他二人报禀近日情形。实话,若是日后真的不可避免要与父皇相争,那我今时确实该着布局了。

    简单洗漱,以此宅院中厖夷所备干粮略作充饥,其后我即于大厅中落座,先是厖夷与我详诉他回岐门后联络旧部之进展,厖夷道行事顺利,非止岐门军中响应者众,他另有一员副将今在东海驻防,下亦有得不少精兵,若时相宜,东海亦可作一处考量,而我闻之颔首,只提醒道东海应尚存不少虺己旧部,虽虺己旧部未必定然忌恨于我,但我当年罚他等勤王不利,段不可谓不狠,既如此,今时境况,凡事还须谨慎为上。

    厖夷领命,我且按下征选部众一事,转而问起鲲寒鳞九天之行,鲲寒鳞将羽帝对我去九幽一事所作应对详加告禀,与我心中猜想并无二致,如今百鸣兄虽仍有脾性暴躁之嫌,但比之往日,几可谓天渊之别,我对他之放心,自不必多言,而鲲寒鳞又提及他路上听来一则传言,却道,“陛下,末将在羽都听闻,几日前亲王殿下原该随我水族使臣同往羽都,不过,亲王殿下据是在半路跑了,根本没出现在九天。”

    哦?这消息倒还不错,看来龙溯是听我的话半途去了风神都,如此甚好。而我当下并未就龙溯下落与鲲寒鳞及厖夷多言,只教他二人不必将此事放于心上,后又问道,“鲲将军,昨日抵达岐门之前,我曾于云上得见我水族北方边境尽覆坚冰,不知你由九天赶回,这一路北上可曾察觉有异?”

    我一问,他二人皆有一惊,鲲寒鳞道他一路上大半时间乃辟水而行,水下平静,并无异常,然他身抵岐门欲化形入城时,确实发觉城外河道尽皆冰封,直叫他不得不去寻一处僻静之地,破了坚冰后方得以化形入城。

    嗯,他所言与我所见差不许多,而厖夷近日身在岐门,此刻亦来接话道,“陛下,末将原以为岐门冰暴只岐门有异,实不想北方边境竟尽为冰覆,事实上,末将奉陛下之命抵达岐门时,一切如常,然三日前忽降风雪,彻夜不止,今时岐门关内及近侧外围尚不算太糟,不过,营中有报,那边境哨卡处竟是玄冰纵生,直将来往通道俱封了个严实,此外,往西往北幽魔遭屠的三座城池亦遭此祸,却不知何故。”

    哨卡处玄冰纵生,数重以封交通,这绝非是一次风雪所能解释,而厖夷言至此,倒未道出他方才提及之传言,不知是否因恐我不悦,此刻他言毕略有迟疑,抬首间见我仍有问询之色,忙又道,“陛下,有关此次冰暴之因,军中有一些传言,是有关陛下你离开泱都,不过末将对此深以为疑,按理岐门边地,根本不该如此之快得知陛下行踪。”

    厖夷直言不讳,我闻之未作应答,而一旁鲲寒鳞似是意会过来方才他等商议或许已为我所闻,这一刻颇有些不自在往后退去半步,不再多话。事实上,军中民间,流言四起,此一事固有蹊跷,但并非我今时最为在意,我今时最为在意的却是水族与幽魔边境,既受玄冰所累,尚不知交通阻隔到到了何种地步?

    与他二人议事毕,天时尚早,我当即欲往边境一探,非是云上观望,粗看大概,而是自岐门往幽魔或步行,或辟水,真正体会一遭边路还行不行的通,不知怎的,我心下疑虑,竟仿似已知边路闭塞,寻常平民已无从通行。

    抵达边地,岐门哨卡亦为玄冰所冻,而自此处再往北去,已不见通道,此刻我与厖夷鲲寒鳞只得寻找坚冰罅隙,略略走出三四里,若要再往北往西,那就决非我水族普通臣民可胜任了。

    止步冰川之下,厖夷请命一路细探至幽魔境内,而我摇头未允,“往幽魔去大抵不过如此,若情况尚可,至多抵达三座城池中最远一座,今时不急去探幽魔,我等且沿此冰川往南,看看到底已阻断了多少边路。”

    然愈往南行,愈叫人心惊,若日前我云上所见,尚觉是冰荒侵袭,总该留得些许可通行处,可今时缓步南下,才发觉边地冰脉根本即是绵延高墙,几乎阻绝了一切交通,若非化龙御风,纵连我青龙衍,都未必能寻及去路。

    得见如此,厖夷与鲲寒鳞大惊几至于对面相觑,他二人一时都来看我,可天知道我又何尝不是毫无头绪?此刻我将掌触于那冰墙,更感知其中灵蕴非比寻常,要命,这该不会是与父皇身在龙池大有关联?

    鲲寒鳞毕竟曾经算是陛下的侍卫长,还是要比厖夷有点眼力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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