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寒水禁(二)
当日父皇能放过我,我感觉好比做梦,而灵兽长亦是好半晌不可置信,直至父皇真正离去,我二人俱是一叹松口气,我方是收回青芒,欲平灵息,却不料身侧麒麟忽一声闷哼,堪堪即要倒下,糟糕,灵兽长伤势极重,甚至此一刻他胸口伤处仍不见血止,直叫我一见心惊,忙是扶他坐地道,“灵兽长,要不要紧?”
情急下,我俯身来一摁于麒麟伤处以助其止血,尚不及祭起水润替其调和,却只见自己一的血痕更是弄得他衣衫襟口俱为血染,而麒麟声息衰微,他一眼见我满头冷汗,心慌忧急之状,却是强撑着抬覆于我背,勉力一笑道,“无妨,龙衍,本座不妨事”
口中道不妨事,可下一刻这厮竟是一歪脑袋晕了过去,而我初一惊只怕他有何闪失,片刻水润入其灵脉,我观其气息尚和,应不至有性命之忧,方才缓下心神,略作调息,只等山梁下他灵兽族部众前来,再作前议。
灵兽族兵将上得山梁时,我正闭目坐于灵兽长身侧,此刻水灵氤氲护持于灵兽长灵脉,却叫他等一惊,“龙帝陛下,我们族长大人怎么了?”
“灵兽长受了重伤,不过暂无性命之忧,尔等须速去寻合适处扎营,再遣脚力快者回莽原传御医前来,速去!”我闻声睁开双目,但命他等扎营传讯,而此一令下,他等即刻领命,不见异议,来也真是唏嘘,想当年麒麟与我百般相争,他灵兽长一众下属无不对我鄙薄刁难,又怎想的到会有今时这般领命应声?
片刻,兵众领命而去,灵兽长则尚未醒转,而我一回身但见他近侧我唤起之水灵光润,丝丝流转,一时竟至于愈发感怀,是啊,前路不可期,造化几弄人,天知道我与麒麟一世仇敌,不共戴天,时至如今竟也能变成“前尘往事俱成空,是非仇怨休再断”,真也是不可思议。
思绪至此,我正是起身一叹,倒不想目光稍一抬,却见得方才涌上之众兵士中有得十数名于不远处作守卫,其中有一名身着低阶士兵服饰,行止可疑,屡屡将视线向我与麒麟边侧观望,欸,灵兽长属下居然有人敢如此大胆?
我心下古怪,一时信步往前,而那名兵士似是察觉我心已生疑,忙是背转过身,不敢轻举妄动,而我见他身形颇有眼熟之意,再一想起前时我尚在人间未有记忆,有一次身临陌阳渡,哦,莫不又是那平远将军白鹿麈?
“白鹿!”
想起这茬,我忽一声唤他,而这厮当即吓得身形一抖,转身来便往我面前一跪,“龙帝陛下”
上回陌阳渡,他即形容狼狈,全无当年平远将军之风发意气,不过以麒麟作风,这么多年来能留他一命已属意外,当然,或许这么多年来,白鹿根本是东躲西藏,四处逃难,不过单上回陌阳渡,他还能自灵兽长眼皮底下逃脱性命,也算是不简单了。
想来过往,灵麈在那澧水下看守于我,他虽时有无礼,但亦不乏善意相助,而我一世转生,如今再看往昔恩怨,总好似随风飘散,此一刻我当是故人重逢,不由一抬朝他道,“平远将军,起来吧。”
灵麈起身,显然颇惧麒麟忽然醒转,而我见此好笑,一时对他似乎也无话可,不过这平远将军片刻平复心绪,倒不怕死一句问我道,“今时山梁,龙帝陛下既是肯催灵为我们族长大人疗伤,那是否算是与族长大人他冰释前嫌了?”
我与麒麟,冰释前嫌此一句怕是还当不得,而灵麈此一问,我当下未答,却不防这厮竟自顾自感叹起来,“龙帝陛下,当初澧水下,末将每每见龙帝陛下遭难病弱,族长大人每每在旁心疼恼怒,患得患失,想不到五百年后他自己伤重,也能得龙帝陛下守护其旁,水灵相养,真叫末将一时恍惚,竟不知是否错置了时空,呵呵”
灵麈一时感怀,心绪不会有假,但总好似略带嘲讽之意,至于他对我与麒麟今时之和解,则更不知是怨还是喜,而我想想他这五百年来因麒麟迁怒,诸般流落,不觉亦有惋惜之意,按灵麈灵力甚高,兼之灵息绵长平稳,本是与厖夷相当之当世名将,无奈这五百年困顿,竟不知有多少人今时不如过往,唉。
闻我叹息,灵麈不以为我是在叹众生命途,他当我烦恼于与灵兽长之间纠葛,一时又来多话道,“龙帝陛下何故叹息?反正五百年一去,我们族长大人只敢讨你欢心了。”
灵麈心性,颇多自以为是,这厮五百年前作为,即屡有令我难堪,而今时他这等态度难免又叫我不悦,不过如今我已懒得去争辩他人眼中之误解,一直以来,世人唯信自己所信,甚至还总有人以为五百年前相争,全是因诸人待我之情缘,却不知其后多少族间权衡,此消彼长,唉,罢了罢了,多无益,反正五百年前我身后之名即已不堪,若是他等非要误解,那就误解吧。
灵麈一语,我并未答话,而这厮当下倒也有些惶恐,只是未几又口无遮拦起来,“陌阳渡后,末将还能见到龙帝陛下,几乎已是天大的运气,其实这五百年来,末将每每都想着如果一切能回到从前,如果澧水下我没那么胆怯,我要是能帮你一把,或许一切都会改变,呵呵,最重要的是,如果能知道我早晚都会违逆族长大人,那我当初还怕个什么?大不了就是东躲西藏,四处逃难,最糟也不过就是个死呗。”
这平远将军忽而自嘲,言语中透露出显而易见的颓丧,而我不知他所谓的早晚都会违逆灵兽长,是否又与我相关,我一时不愿多问,只劝告他过往事不必挂怀,五百年既去,那就让往事一并散了最好,殊不料灵麈端的感慨,此刻他放胆来与我目光相接,却道,“反正往后我怕是再也没有会得见龙帝陛下一面了,有些话一并了也痛快,其实这五百年一去,龙帝陛下能重回五灵,末将总感觉像是在做梦,总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以至于做了一场白日梦,哪怕现在龙帝陛下你就站在我面前,我还是觉得很虚幻,甚至还觉得连同如今的五灵界都一并虚幻起来,都龙帝陛下是龙神临世啊,如果神可万能,那我只想求一件事,只想一切都回到从前,回到当年龙帝陛下执掌之五灵,回到所有误解悲剧都还没有发生之前”
灵麈或许太过高估于我,更是一厢情愿认为只要回到悲剧发生之前,一切恩怨即可解,可今时且不谈我根本无力扭转时光,哪怕我是真的能够让一切都回去从前,然尊位存,争斗难止,制衡不成,终究会有另一番困厄不如人愿。不过,这些倒也罢了,事到如今,我等无非只能感叹,然他话中所道今时五灵之虚幻,却叫我闻之一凛,虚幻,虚幻,是啊,五灵之本业已动摇,这对五灵众生而言,又怎么可能不虚幻?
心绪忽一阵飘远,灵麈所谓之“虚幻”竟叫我心中压不下不安,半刻,他或是见我一副神游之状,不由轻声唤我,而我回神来也不敢细想,只一摆朝他道,“平远将军,以你灵力才华,本不该流落至今日境地,奈何世事无常,其实此番能再回五灵,纵我自己亦不知祸福,唉,若无他事,你还是早些离开,免得灵兽长再生迁怒,去吧。”
对于灵麈处境,我虽心有同情,但如何处置他终究是灵兽族内务,我并无权干涉,只是今日与他之偶遇,他几句无意之言,竟于我心头萦绕不休,虚幻,为何虚幻一词会让我如此的心神不宁?
当日,平远将军难掩落寞而去,而待得灵兽族部众将营帐布好,灵兽长伤势得以稍缓时,已是日近黄昏,而这半日来我于嘉迎高地东望,只见邻近雍涉有我水族常规驻防,并不见有甚重兵压阵,然再将目光稍移,却见得自岐门来之冰障已南下过连云,如此即意味着嘉迎已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一线残喘,唔,莫非父皇以为冰障之势,势在必得,已无须兵戎相争了?
如若果真如此,那决非什么好消息。
不过今时,我还来不及深思,他灵兽族便有几名侍卫前来传话,一他们族长大人醒了,一睁眼便急切寻我,又羽帝信使寻至嘉迎高地,亦是满口要见龙帝陛下
禽兽长也是不济,不妨事不妨事就昏过去了,哈哈;
白鹿更是惆怅,陛下对他其实印象不算太坏,白鹿有一句话的对了,早知道以后反正也是要得罪禽兽长,那还不如当时做个好人帮一帮陛下,事情也不至于到最后那般不可收拾;此外,白鹿所谓的虚幻,可能有部分读者也能体会这种虚幻,如果人间是梦,那么五百年后的五灵也是梦,怎么呢?世事无常,难回过往吧,感觉,感觉是如此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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