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寒水禁(三)
羽帝信使来此,我并不意外,而灵兽长醒来便急切寻我,我大约也不意外,此刻听得灵兽族侍卫传报,我只问他等羽帝信使何在,他等略有一愣,怕是又要不满我为何不先去见他们族长大人,然灵兽长伤无大碍,无须我在旁多余,相较而言,我也确实更记挂羽族近况,以及那援兵一议。
不过,真待见得羽帝信使,我倒颇有一惊,“咏王?如何是你来传讯?”
灵兽族部众不知咏王身份,原只以为是羽帝信使,而我一见金翅,一见他那与如歌一般无二的容颜,实在是很难不一阵恍惚,想来一返五灵,多有困顿,我本许下如歌人间相守,可事到如今,我竟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兑现诺言。
念起如歌,心下每每一阵暖意,却又止不住满满歉疚,片刻回神,咏王正是答我道,“得接龙帝陛下两次传讯,此番一听那鲲寒鳞道出你是要与灵兽长同来嘉迎复山地,丹凤根本是恨不得亲自来寻你,无奈近日水羽边境之异动近乎骇然,丹凤他实在脱不了身,再者,他又怕你与灵兽长一处吃了亏,这才好大不情愿叫本王前来”,咏王话间自袖中取出羽帝信函递于我,“丹凤给你的,你读一读便知。”
接过信函,我急切一阅,百鸣兄于信中告诉我南岭兵马已就位,让我千万安心,此外更问起前时九幽之行相关种种,或许是他所遣羽族使臣已探知实情,故此直问我此去九幽,是否探病到最后竟变成了吊唁?羽帝道幽魔君主虽不是什么善茬,但好歹一族之首,如若真的毫无预兆命殒,他担心是否会另有隐情
唉,幽无邪之事,确实不是什么好兆头,日后若有会,我该与他当面详谈,而一问九幽之后,丹凤提及刚刚金翅所谓水羽边境之骇然异动,竟道“水羽边境忽降暴雪,短短时日内竟能叫炎火之地生出冰墙”,而我阅之当下一凛,天哪,我原还只是忧心岐门延伸之南北冰障,可天知道父皇竟连水羽东西方向之接壤俱要以玄冰相阻,羽族领地皆属炎火,纵数千年水羽相争,我水族也素以引大水运化为主,鲜有大规模催动寒水灵,更不提在炎灵近处作冰障了,而父皇此举,近乎不惜一切代价,难道他当真是要以封禁我整个水族之灵耗,来平衡大水流泄于五灵之祸端?还是,平衡五灵祸端是附带,他根本就是想要封固我水族一族疆界?
推想父皇用意,我愈想愈是心惊,而百鸣兄于信中言及他已去函泱都问讯,不过并不指望能得回音,至于我水族漓城守军,羽帝道纵连九婴亦好似不知内情,如若果真如此,那么水羽边境之冰墙,应与岐门南下之冰障一脉相承,其后皆为寒水灵场加持,轻易怕是撼不动。
百鸣兄在信函中征求我对此事建议,而我略作思考,却羽族近处炎火上扬,他或可借炎火势消减冰障,然冰障除,漓城终究水势大,到时候反来压制火灵,就怕到最后此消彼长尚算不得糟,万一叫水灵借反复侵蚀炎火地,那才更是不妙,而依今时情形,父皇意在树屏障,而不在争边地,如此,我却该提醒羽帝不必冒进解冰障,而应以炎灵护持于栖火昙宗,以确保炎火地尽可能不受寒水灵所祸才对。
及至信函末尾,百鸣兄问起连云复起,终究按捺不住又要多问一句灵兽长有无惹我不悦,而我只叹今时这冰障四起,只嘉迎得成一线山地,至于麒麟,时至如今他灵兽长难道还能不知利害,若再要胡搅蛮缠,大约真是想找死了。
阅毕信函,看来有得诸多事务我须立即回复,这一刻我正是合起中书笺,欲叫金翅随我先往山下营帐,我须修书一封请他代传丹凤,可谁曾想方才羽帝信中刚提及灵兽长,这会儿麒麟也不顾伤势,侍卫他刚醒,他竟然起身寻我寻至了山梁
山梁上麒麟一见金翅,面上顿生阴沉,不过这厮变脸极快,不知是否碍于我在其旁,片刻倒换上一副和颜悦色道,“哦,我当是谁,原来是咏王到访,该怪本座有失远迎了。”
不知灵兽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咏王未置一词,而我只怕麒麟横生枝节,忙是接口道,“灵兽长,咏王是替羽帝传讯而来,方才我正是与他详谈,对了,你伤重仍需休息,若无要事,这般急切寻我做甚?”
我一言出,麒麟难得无话,他一时看我,面上颇有些苦笑之意,而我知他虽无要事,但醒来后想见我一面倒也无可厚非,不由缓下语气又道,“羽帝信中提及漓城栖火忽降风雪,如今竟是水羽边境亦生冰障,如此看来,我父皇所言之寒水灵封固怕是不假,有些前因后果,我须尽快告知羽帝”,言至此,我但唤灵兽族侍卫照顾灵兽长好生养灵,回身再对咏王道,“金翅,水羽边境之异,丹凤切不可轻举妄动,我须回一封书信与他,来,你且随我来。”
咏王随我直往山下,所幸灵兽长未有任何留难,而我只觉麒麟两道目光紧随我后,竟好似满是无奈与怅惘,然今时事态紧急,我实在无暇体会他心思,未几,我与金翅步入山下一处营帐,待那兵士备好纸墨,我即匆匆提笔,除却对水羽边境应对之策详作建议,亦是言及幽魔君主灵源长眠,盖因幽魔本源受损,此外嘉迎破除冰障,我与父皇正面交锋,苦战一场不提,灵兽长更是身负重伤,恐怕日前请他集结于南岭之兵马很快即须北上,而今时再看,岐门南下,尽皆冰障,只嘉迎得成一线山地,至于未来五灵之转,或许真就唯此一线了。
方才即近黄昏,营帐内光线不明,我提笔时尚未以为意,正是书至过半,咏王于我案前燃起两盏火灵灯,一时光色明华,暖意盎然,他或许随意为之,却叫我心中一动,抬首间与他目光交汇,我不觉一笑复作书函,书毕,我方是欲递书函于他,还来不及出言交代详情,却不防金翅竟是一按于我腕上,抢先一语道,“有没有什么要对我的?”
金翅此言,我一时竟反应不及,此刻我不解看向他,片许窘迫,咏王忽就烦躁起来,“我”,他一个“我”字出口,不见下文,下一刻却是一把从我中取过书函,转身即走道,“本王会将信完整带给丹凤的。”
至此,我对他刚才一问方有些会意,此刻忙是叫住他道,“咏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
我一唤金翅,他闻言身形一顿,而我几步追于他身前,却见他面上复杂,烦闷之余尚透出几分犹豫,好半晌方对我道,“我这些天总是梦到我兄长,或者也不是梦到他”
金翅话至此,竟是欲言又止,而我听他提及如歌,一时注目于他,只待下文,实不料咏王平素最是直来直往,今天竟端的支支吾吾,又过半刻,他总算对我道,“梦里我好似不在九天,却在南城,见到的所有也该是我兄长所见,初开始我心觉古怪,还想尝试融灵源与我兄长通些讯息,结果每每以失败告终,后来我想起丹凤曾言及自你龙帝陛下此返五灵,两界灵场应是断了联系,于是再一想如此也解释的通,灵场阻断,我兄弟二人自是难以再融灵源,可那梦境古怪,我一时也拿不准该不该与他人提”
“反正我是没告诉丹凤。”
金翅道他未曾告诉丹凤,我闻之倒也领会得其间微妙,此刻不及开口问他到底看到了南城什么,他已然接口道,“后来我就此事询问过鸿姊,鸿姊让我寻会告知于你,其实梦中所见之南城,与我前时移换灵源在人间时并无两样,但就是很奇怪地影影绰绰,非常不清楚,好像,好像很虚幻”
咏王言及“虚幻”二字,实在是让我心下一颤,若今日早些时候平远将军道出“虚幻”来,我尚是恍惚,可此刻我竟仿佛是被人攥紧了心脏,忽地一下恐惧顿生,我当下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咏王,反叫他见我神色不对,急急忙忙安慰道,“龙衍,你怎么了?这些很可能就只是本王的一些怪梦,作不得数的!”
咏王急声安慰于我,我忙摆示意无妨,我本欲言及他方才一语“虚幻”颇为令我感怀,然话到口边却发现如此感觉实难言表,我当下苦笑一声,开口只道,“咏王,你这些梦不会毫无因由,或许正因为你与如歌无法如前时一般互通讯息,这才有了如此古怪梦境,或许,或许是如歌想告诉你些什么。”
我此言份属实话,却不料金翅一闻却连连摇首,“龙帝陛下真会笑,我兄长哪是有话想告诉我,他分明是有话想我告诉你啊,其实这么多年来,我金翅咏,于丹凤是信使,于我兄长,更是信使,还都是极为讨嫌的信使,只不知在龙帝陛下心中,我是不是也只是个信使?”
金翅突然出这一番话,我意外之余还真不知该答是否,片许,他似是早料到我会有此反应,却是低低笑了两声道,“罢了,五灵情势危急,丹凤不愿你太过记挂人间是理所当然,所以本王才会犹豫是否要通传你或许人间亦生异状,不过我兄长是如此深爱于你,若是他有什么想让你知道,我金翅咏却也不敢有半分隐瞒,龙帝陛下,我向来不如我兄长善言辞,甚至还不如丹凤能上几句漂亮话,但是不管五灵还是人间,我希望你,希望你自己能多保重。”
陛下是相当木的,咏王问他“有没有什么要对我的?”,其实是问,“无关羽帝传讯,你有没有什么只想对我的的话?”,结果陛下完全反应不过来,再加上先前在人间时,如歌曾经叮嘱过陛下不要把从前与金翅的误会太放在心上,于是现在陛下面对咏王,还真是“君子坦荡荡”==,他甚至觉得咏王燃起火灵灯或是随意为之,其实那其中又何尝不是缱绻情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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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翅的性格其实不能算差,他知道陛下的拒绝早就表现得很明显,所以不甘心最后问出一句,“在你心中,我是不是也只是个信使?”,但问出这一句后,他并不执着于答案,一句“保重”道尽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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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大家处于一个危境,都变得通情达理起来了,就连禽兽长都只敢自己苦笑怅惘,不敢再造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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