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寒水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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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晚商议后,我还是寻了个会与灵兽长提及平远将军白鹿麈,至于灵兽长是否会重新起用于他,却非我所能干涉。而未有三日,百鸣兄果是赶至嘉迎,当日山梁上一闻凤鸣,再见流火,我实是心中欢喜,哪怕是又被他鲁莽抱了个满怀,亦未曾如旧日般有所苛责,实话,百鸣兄一来,我脑中这些时日来一直紧绷着的弦才好似略微松下一些,而此刻我正是欲与他详叙,哪曾想麒麟那厮左右相随,灵兽长摆出一副嘉迎之主的姿态,竟是以政务相商阻我与丹凤单独交谈,嗐,这个灵兽长,这么多年来,他总有办法叫我气闷,而我心道先论政务也好,一时也只得按下羽帝一瞬即起的怒意,“欸,百鸣兄,你我不妨就先听一听他灵兽长通报嘉迎近况。”

    跟随麒麟入得议事营帐,羽帝与我一侧落座,正是与灵兽长对面相向,未几麒麟言述,其实嘉迎并无太多复杂近况,却今时三日已过,我水族仍无起兵迹象,只是山地南北玄冰日盛,偶有冰暴降临,难何时即会起寒水灵相蚀,而麒麟言至此一眼瞟向丹凤,那眼神就好似丹凤来此不是为助他,却是来看他笑话的一般,直叫我一见只怕丹凤又要怒起,忙是转过头去抢先道,“百鸣兄,如今嘉迎之境,直接与我水族兵戎相见之可能性不大,不过这随时可起的寒水灵侵蚀,确实要劳你布防羽族精锐,不求冒进解那南北既存之冰障,但一定要助他灵兽长守住嘉迎。”

    我一语,羽帝自是应允,灵兽长亦不可能有何异议,至此无话,羽帝即有起身之意,而我当下又问起水羽边境,只想叫灵兽长也知晓如今水羽之动,有利于嘉迎应对,然对于水羽之议,百鸣兄显是不喜麒麟在场,而麒麟那厮倒是安坐一旁,面上好一派四平八稳,却叫我一时好气却也无法,只得再开口安抚羽帝道,“百鸣兄,如今水族全境冰封,唯余嘉迎一线转,而水族之外几成一体,合力应对也是应当,如此,灵兽长听一听水羽之动并无大碍”,我此言虽实话,但难免羽帝会责我对麒麟太过宽待,而我但怕百鸣兄不悦,紧接着又道,“百鸣兄,如今除那风神之乡遥远,但凡水族之邻皆遭困顿,你且讲一讲水羽之动,也好叫灵兽长心下明白,你此番来援他,可谓多大恩情。”

    我如此一劝,丹凤方是缓下面色,至于麒麟,我是懒得去见他反应,之后羽帝言水羽之境冰障矗立,数日来却也无扩张之相,只不过水羽交通已全然截断,寻常百姓几无逾越之,唯少数羽族灵力盛者化形方可过,嗯,羽帝所述边地之状与岐门如出一辙,更让我确认父皇封禁之意决非儿戏,此刻我闻言深思,未几即听得百鸣兄劝慰道,“龙衍,放心,孤王已循你建议以炎灵护持羽族边地,目前看来,炎火地尚无大碍。”

    如此甚好。

    五灵近况,大体通报完毕,而我几日前即有意回水族一探,今时既是丹凤与麒麟俱在当场,那正该与他二人知会,念此我侧首与羽帝一笑以示无妨,旋即开口道,“百鸣兄,炎火地无碍是最好,若不然我还真是难以心安,如今你既来嘉迎,对大体境况亦有了解,着实让我放心许多,待得你与灵兽长议定布防具体事宜,那我打算抽身回水族一探。”

    我言出,莫丹凤惊讶,麒麟亦是一起身直问道,“什么?龙衍,你要回水族?你忘了前几日,你父皇能放你一时已是侥幸,你这回去是准备送羊入虎口么?!”

    麒麟一气问下许多,早在我意料之中,而丹凤素不喜麒麟,几乎凡麒麟之语他必定抬杠,今时却也一同对我欲回水族之意表示出极大不赞同,甚至不及我起身欲诉,他已步至我前,弯腰来与我视线相平,“龙衍,你为何要回去?难不成你还想与你那不讲理的父皇讲道理么?”

    “唉,百鸣兄,我哪还敢去见我父皇啊?我此回水族,实在是放心不下一夜冰障起,群臣与百姓有无惊惶不知措,再者,冰障之解,缘多在我水族之内,我此回不过是查探情形,以获应对之策,而今嘉迎虽成一线,但我总不能让你与灵兽长在此长耗,若再有水灵横起,我至少也得做接引化解之备嘛”,我向丹凤解释我此行目的,然他闻之却一回身满口否决,“不行,你回去太危险了。”

    “是啊,龙衍,丹凤所言极是,你回去太危险了,再,嘉迎此地本座定当全力,既有一线,徐徐图之亦无妨啊”,丹凤言出,麒麟亦跟随近前,难得他能出“丹凤所言极是”这等言语,却叫我无奈却也不意外,不由一叹道,“羽帝陛下,灵兽长,纵不在帝位,我青龙衍好歹还是水灵真龙,我父皇再厉害,若我有心避开他,那还不至于轻易即为他发现影踪,再了,我又不回泱都,你们怕什么么?”

    话音落,我知他二人仍有反驳之意,而我真是怕他们再又出些难堪之语,干脆起身一摆道,“好了,危险我并非不知,但冒此危险却是必须,你们不总也对我,希望我青龙衍重掌五灵么?那么如今我连水族都重掌不了,还谈什么重掌五灵?实不相瞒二位,我此回水族,多方查探是其一,复起旧部则更是关键,二位身居一族之首,不该不明白我有此举,方算是下定决心不惜与我父皇分庭抗礼,怎么?这不是你们一直都在我耳朵边上叨叨的么?怎么这会儿又不愿意了?”

    如此一言,丹凤与麒麟哪还能不明白其中利害,一来我心意已决,二来我此回水族实属必然,至此他二人总算闭嘴不再多话,而我再开口径对麒麟道,“灵兽长,政务论至此,嘉迎军务细节不提,不知你可还有其他要事须议?若无,我还有些私事欲与羽帝单独谈,就不搅扰你了。”

    我一问,麒麟一阵语塞,似有怨气亦无从开口,而我摇摇头只唤丹凤随我而出,此际正值日昳,山梁上风过玄冰,顿生寒意,丹凤随我南北巡之,他一开口只问我此回水族,要不要他一同前往,而我闻之失笑,“百鸣兄啊,难道如今的我在你眼中就这般不济?青龙帝回返复旧部,莫不还须你丹凤帝一旁做保镖不成?”

    丹凤忧心于我,我心有体会,有些话我不可与麒麟细,但却该对他直言,此刻略略止步,我与他东望雍涉,我开口道,“百鸣兄,此次回去水族,方才什么与我父皇分庭抗礼,只是万不得已最后一步,其实依我所见,破除冰障之最艰难境况,须你与麒麟协力,你羽族以炎火融冰在先,他灵兽族即刻复山地草木于后,但玄冰消解之后水灵再起,却须我寻容存之所,接引之备”,言至此,丹凤点头称是,他道炎灵融冰不在话下,但若无山地随其后阻玄冰再起,抑或水灵流散反来扑火,则炎灵耗不长久,“龙衍,孤王亦是担忧玄冰解后复起大水,非但炎灵无以抗衡,只怕麒麟他复起之山石亦一并被冲了个干净,不过,你道接引水灵回你水族,可是在你父皇眼皮底下,到最后怕是不举兵相抗也难。”

    丹凤此言不假,而我闻之一叹,“也许吧,所以去探九幽之前,我即起复旧部之心,百鸣兄,回接引水灵,其实泱都本为最佳,可兼接纳调控双重之效,然泱都由我父皇把控,已是万般不可能,而我今时回返,最是看重东海,一来东海我已命厖夷暗中寻旧部,其时会有兵力相辅,二来东海算的上水灵容存之所,事到如今,强试也得试一试了。”

    我道出东海,已是将内心所谋俱皆知会丹凤,而丹凤心知其间艰难,他虽未再有阻我之言,但内心忧虑溢于言表,而我欲对他所言仍不止于此,未几我与他再巡几步,“百鸣兄,嘉迎布防,时至今日麒麟想必不会再有二心,我回返水族后,你有事不妨与他相商,切记,万事不可鲁莽,水灵若无妥善处置,那么解冰障便为时过早,不过,一旦我离开,嘉迎此地即无水灵调控者,却也不美”

    言至此,我其实是怕最坏情况,万一我在水族被绊住了脚步,而嘉迎再遭寒水灵近逼,到时候丹凤与麒麟只能硬扛,难免消耗过大,若是其时有人能对水灵稍加引导,那显然要好上不少,而擅掌水灵者,我心中亦并非没有人选,只是该如何安排,我还得与丹凤好生交代,而此刻丹凤知我话未完,倒是静待下文,我正是接前言道,“百鸣兄,其实前时我父皇遣龙溯去往九天,我担心是我父皇欲借定域亲王寻你羽族差错,所以叫龙溯半途逃去了风神都,如果,我是如果,我此回水族久无音讯,而嘉迎境况再次吃紧,那么龙溯再不济,也该能稍缓你与麒麟之负担,只是我若过早叫他来嘉迎,我又担心他与麒麟狼狈为奸惯了,到时候难保他二人会对你不利,所以不到时候,他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徒我委实不敢随意知会。”

    提及龙溯,天知道我已不敢有任何大意,而丹凤闻此实是好气又好笑,“龙衍,你那个宝贝弟弟,还真是让人无话可”,不过好笑归好笑,我无奈之余仍需对丹凤仔细交代,“百鸣兄,我今日与你提起这些,那么需不需要龙溯助阵,以及何时需他前来,我希望由你来判断,如若事态真到那般地步,你不妨与麒麟联合给那七翼王去一封书函,让风微澜通传龙溯嘉迎助战,顺便也请那风微澜一并前来,你知道的,若只你叫龙溯来嘉迎,他多半不睬,若只麒麟去函风神都,七翼王恐又不理会灵兽长,七翼王虽资历尚浅,但你羽帝有恩于他,凡事他必定相助三分,再者,情况若真危急,有他在多少会有助益。”

    我如此安排,丹凤心下领会,他明白嘉迎布防,主体无法避开灵兽长,但既是我请他前来相助,则必会尽最大努力予他羽族足够便利,而之所以将龙溯一议主动权交与他,甚至借风微澜再作一次制约,俱是因我不愿见他处于丝毫不利状况,使得嘉迎不能协力,此刻丹凤一笑轻叹,却对我道,“龙衍,你知不知道有时候孤王竟也开始理解起金鸾来了,他想你不做皇帝确实有理,你这一在其位,唉,孤王都替你累。”

    他这一句累,我一闻倒是失笑,“百鸣兄,你可别好心当作驴肝肺,我这可都是为了你,若换作他人,我才懒得安排下这许多事来。”

    一言笑,气氛难得轻松,而丹凤却是忽一把搂在我腰间,他凑上前来轻吻于我面颊,“龙衍,孤王明白,你待我好,孤王哪能不明白?不过,不是还有私事欲与孤谈么?”

    丹凤热情,我总也不知应对,其实时至如今,我不是不能体会他心境,五灵情势难断,我此去又是凶险,而他内心纵再担忧亦不便阻我,大约会更想与我有些许时光独处,而我闻他此语,实是一笑无言,此刻山风愈盛,日近晡时,丹凤久未闻我答话,终是在我耳边一叹道,“龙衍,其实孤王明白,你此去水族,起兵不过意在东海引水灵,你啊,决不可能真与你父皇分庭抗礼,孤王其他也不求,只想你答应一句,如若日后一切顺利,连云起,五灵复,你既是与你父皇犯下如此大嫌隙,那么一定要来九天,好不好?”

    百鸣兄有此请求,我绝不意外,而他今时避而不提我是否还执意人间,大约此一议已成了他与我之间的一种心照不宣,我当下感怀,如今时之境又怎忍再拂他心意,不由一颔首答应道,“好,我一定会去九天。”

    当日未及黄昏,我连晚便回去了水族,倒不是事情当真有这般急,实在是我身在嘉迎,麒麟与丹凤难免会愈生不满,也愈叫我尴尬无以自处,当日我与羽帝一谈尚顺利,然真等我与羽帝灵兽长他二人道别时,灵兽长那一双眸子直直望我,真叫我怕他又会起什么莫名心思,明明是话已尽,却也不得不回头特地嘱他道,“今时境地,我等俱不该再生嫌隙,鼎华,你可千万莫叫我失望。”

    一别嘉迎,百鸣兄化形略略送我,而我于山地上空盘桓片许,东去后未几即隐去身形,唉,前路茫茫,只怕我水族族内更多是处处掣肘,难断错对

    陛下和鸟之间的相处,其实是越来越轻松自然了,陛下做这么多安排,固然是为了嘉迎各方势力能够一致对付强大的寒水灵,但一分不愿让鸟处于不利确实是相当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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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有个特点,他从来不想当然,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以大家对他的感情,或者以大家对他青龙帝的马首是瞻,他应该能放心嘉迎的各方势力可以好好相处,但人性复杂,难保感情用事下再起波澜,所以陛下告知鸟对弟弟和七的安排,是既肯定了麒麟在嘉迎的主要作用,也让鸟掌握了极大的主动权。当然,陛下能有此安排,其实也是不排除里里外外,到时候情况会真的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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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对鸟已经是无条件的信任,对麒麟还是相当防范,不过禽兽长自己也有自知之明,所以这次陛下要与鸟谈私事,他再郁闷也只能在一旁干瞪眼,而陛下最后对麒麟的嘱咐,只能既是安抚也是警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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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陛下与鸟关于人间的心照不宣,这是一种互相逃避与妥协,而陛下答应鸟会去九天,倒并不是陛下不想着人间,不想着如歌了,只是这个时候陛下不想就此事与鸟深谈,而鸟对陛下的了解和理解确实也有肉眼可见的进步,哈哈,比如起陛下不可能真的与父皇分庭抗礼,而如果还是从前那个羽帝,他一定会在陛下耳朵边上各种摇旗呐喊,让陛下跟父皇争一个高下,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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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陛下急着回水族,最大原因真的是他怕尴尬,怕得连一晚上都不敢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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