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寒水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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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迎往东,我一路隐身,暮色下察看我水灵之地,却见沿途多有毁损,怕是当初我引陌阳西来之水但为破冰障所致,而今时水势尚未解,仍有部分截堵于雍涉不远处,天知道我还时时念叨着接引之备,可情急为起嘉迎,缓陌阳,水势强横,竟叫我水族境内先遭了灾殃,如此,父皇怕是更要添我一条“立场全无”之大罪了。

    我自知考虑不周,但也益发认识到父皇对化解水灵之态度,至于雍涉不远处残留之水势,若不是父皇无意处理,便是他还要留着作寒水灵供给,而我见此自云间下,万幸见得雍涉城池尚安整,兵卒亦如常,而我虽不便现身,但仍一挥袖指水灵东去,化散入邻近水系,待关卡驻兵察觉此动,近而查探时,我已复上云霄,匆匆离去。

    雍涉再往水族境内,一路上我脑中思绪,竟是愈想愈是疑虑,按寒水灵封固全境,此等大事父皇不该不召集群臣合议,然照今时来看,莫道百鸣兄曾言及水羽之动纵连九婴亦不知内情,单见这冰障一夕即起,只怕父皇当真是未知会群臣,若不然,朝中不可能对此全无异议,亦决无可能将此议付诸实施得如此迅即,可是,若父皇但凭一己之力即起全境冰障,更兼唤寒水灵场加持,这似乎也太过骇然,事实上我心下有疑,总觉得连日发生之所有,或许会与他现身龙池相关,可是龙池,龙池彼处神秘莫测,祸福不知,今时境况下,若要我轻易一探,我却也不敢。

    我疑心冰障之起,其实仍是不愿寒水灵之围真的只能由羽帝灵兽长协力,再由我强行引回水灵而解,可今时种种迹象却表明寒水灵之围似乎全凭父皇一念,我恐怕无法通过朝野施压而得以化解,此外,更有古怪之处,那便是,若群臣事先不知冰封一议,那今时这忽如其来之冰障定会引发朝内惊惶,纵他等尚不明就里,但决无可能平静处之,可方才我途径雍涉,却见整座关卡几无异常,要知道他等离嘉迎冰墙不过才十余里,如何也不该如此泰然吧?

    父皇到底与朝内通报了什么?而我水族各边地到底又都收到了何种逾令?

    我本欲往东海,然思至此,却止不住改换主意先往边地查探,想想最初我自岐门发觉异状,然彼处冰障距城池远,军中多有流言却乏信语,再者今时厖夷已去东海,我若复还岐门大约也寻不着合适之人打探;而雍涉我方才已过,来五百年前我执意魂灭,宫门口一剑取那隶濂之命后便不知何人于雍涉驻防,如今去访亦非上策;反倒是漓城,且不提前时为救丹凤我曾劳烦九婴,本即该寻合适会探访,再者,九婴虽忠于父皇,但也始终对我怀有善意,对如今边地与朝内之状,我实不妨去求问他。

    一念及,我立时转而南下,云间穿行未几,抵达时只见夜色暗沉,城楼上灯火照明,正将那不远处纵生之冰墙投射出巨大阴影,映于漓水之上,益发显露出不安气息,而我此行拜望九婴,甚至还不比前时自人间来访,怕是一分也不敢暴露形迹,到时候真要累的镇海将军遭父皇严责。

    盘桓漓城上空,我始终隐身,而今时虽是冰障起,然关卡守备倒也不曾松懈,恰巧九婴与副将及几名侍从于城楼观望南面之冰壁,我原想去其驻地寻合适会现身,得此宜正是掠过漓水直往冰壁,青龙息带起水浪成龙形,足以暗示镇海将军是我青龙衍到访,而九婴果然识得青龙息,他当即阻副将侍从跟随,夜幕下化形过漓水,冰壁下复作人形,见得我忙是行礼道,“陛下,你今时何以现身漓城?你可知你父皇昭告天下,五灵生变,灾祸难解,而你却始终意在人间,甚至还不辞而别,只怕是我水族纵天助寒水灵稳固疆域亦难避祸患,陛下,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九婴简短几句,却叫我闻之大惊,天哪,父皇此举何意?什么叫天助寒水灵稳固疆域,难道今时这冰障竟是莫名出现?还有,他如此诏令,分明是将我意去人间当作五灵祸源,甚至还暗指我离开泱都,我水族即会生变,这不是欲借全族之愿逼我乖乖回返泱都么?

    而九婴问我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我便将自己因故离开泱都以及歧门偶见冰暴成冰障简要言之,我言下之意根本不知父皇那套言论从何而来,更不认可寒水灵截断边境是天意抑或有益于水族,“九婴叔父,五灵生变不在于我青龙衍身在何处,而在于过盛水灵是否能够得以调控,至于寒水灵封禁,或有稳固五灵之效,然边境截断,族间往来不存,这对我水族乃至其他四族绝对得不偿失。”

    我一气下许多,也不知镇海将军是否赞同,而九婴闻我言后似有迷惑,接话却道,“陛下,微臣不敢妄论寒水冰障起是否天意,但漓城近处冰壁确实一夕纵成,别无我水族部将参与,至于泱都近日谕令,却是命臣等安抚治下,勿令百姓奔逃恐慌,奈何冰障起,边贸断,漓城四围纵务农者亦难逃生计之损,或许正如陛下所言,长此以往,我水族终是得不偿失,唉。”

    镇海将军一叹,颇多无奈,而我闻此,方知雍涉驻兵为何眼见十里外嘉迎玄冰起却仍泰然处之,却原来父皇谕令已至,至于九婴道出我水族部将未曾参与召唤寒水灵场,我心下有疑,只又问道,“九婴叔父,冰障一夕起,那你可知朝内对此有何反应?难不成枢密院与龙阁就没一个人提出异议?”

    实话,我虽身离帝位五百余年,但对我水族朝堂却素有信心,我以为群臣虽畏惧父皇,但还不至于不敢为全族命运攸关而发声,可今时九婴闻我此问,却是一摇头道,“陛下,微臣虽闻朝内确有争论,然天降寒水灵场一议另有钦天监附会,据是北境长老亲赴泱都,指明此举有利于五灵稳固,群臣纵有异议亦是难成气候,再者,有过所谓厖夷一党贬斥之潮,更兼陛下你确实不知所踪,群臣只怕心有惑亦不敢言了。”

    唉!

    当初一路引陌阳水往东,我即疑心如此寒水灵恐有舅父相助,而如今闻九婴告知朝内近况,我实是心下忧躁,只恨不得即刻回泱都,将如此所有一应纠偏,可今时之境,我竟还不敢回泱都,只怕父皇会借将我囚困于碧泱宫,那到时候我岂非连最后选择——起兵助嘉迎解冰障亦不能成?

    事到如今,实是我预料不及之糟糕,却原来父皇竟是得舅父相助,得以不凭朝野即唤寒水灵场,而如今之境,非但群臣对他全无制约,甚至边地接他谕令,不明就里者还要怨是我青龙衍不以水族利益为先导,若我再一意起兵接引水灵,只怕更会有多少人不解,更不妙处,如此又还能有多少人愿随我征战?

    若五百年前我历经那许多族间与族内纷争,鲜有力不足之感,可今时真当父皇有意压制,我竟是处处受挟,好似半分俱逃不开他掌控,半刻沉默,镇海将军见我面色沉重,久无回话,不由再一问道,“陛下,那你今时有何打算,可是要回泱都?”

    九婴此问,我摇头以示不定,而九婴见我态度倒是一叹表示理解,好半晌他欲言又止,镇海将军或是对父皇所为深感不安,大约有助我之意,然他本为父皇昔日拔擢之旧臣,又决不会二心于父皇,故此为难,而我略知九婴心境,当下安慰道,“九婴叔父,我父皇为政,太过求水灵为尊,其实几日前我引水势过嘉迎,已与他正面相争,对于为政之策,我实不觉他有任何可能会被服,然而寒水灵场实在关系重大,九婴叔父,实不相瞒,我确实有意改换现状,九婴叔父若能相助,我青龙衍自是感激不尽,但叔父若有为难,我亦十分理解,只一点,而今边境阻截,民众生计受损,我相信我父皇应会因此而减少赋税,但情势糟糕时仍不免百姓艰辛,流离逃难,我其他不求,但求叔父能在此境况下时时宽待于民,代为稳一方社稷,可好?”

    漓城拜望九婴,到最后镇海将军答应会尽全力稳定漓城军民,而我得知朝内近况,直觉情势不对,若父皇前时于嘉迎有事欲告知我,我只当他是诓我回泱都,然此番得知舅父竟然会与父皇共谋这所谓的冰障稳固五灵,却叫我心下彷徨,神思不安,以至于离开漓城时但望泱都,“老天,难道我当真该回去一趟?”

    然而到最后,我终不敢托大,亦不敢辜负羽帝与灵兽长之期望,一夜马不停蹄,由嘉迎至雍涉,转而南下漓城,再由漓城直去东海,一当身临东海,我已是疲乏困顿,虽是晨光微熹之际,但仍就龙身入东海,一瞬直下深水,只求半刻好眠。

    这章意外写的很艰难,大概是对水族形势由九婴之口做了一个描述,与我原本预想的节奏有点出入。

    父皇非常难对付,以至于陛下竟然感觉到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在从前哪怕是五灵混战他也不曾有过,当然父皇确实也是难对付,更何况不知道因为什么,舅父居然与父皇统一立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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