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岂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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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龙涟一番谈话,到最后也不知她能领会多少,其实我意在告诉她,人在世上,无论是何身份,无论能得他人多少眷顾,最重要都还是要依靠自身,若不明白自己所求,不知道该如何求,到头来终会是求不得。

    当日,我与龙涟同去寻郡丞,安顿好公主寝宿,我方算略缓心神,之后一夜无梦,倒是难得好眠,只不过翌日晨起,我即唤来厖夷再作东海布防商议,我以为未几日一旦虺修被押至泱都,父皇难免大怒,虽然他即刻发兵施压东海的可能性不大,但无论如何,我总该有所应对以备万一,而我昨日着重交代厖夷分编虺修部族以扼他等二心,只是简单提及了须在东海西向、南向作哨卡,然今日再添谨慎,我复交代厖夷哨卡屯兵不在多,但必须为他麾下精锐亲信,此外,东海南向边线平缓且跨度大,因此哨卡间隔不可过于宽疏,同时哨卡亦不可全贴边线毫无纵深,最好错落排布,凡相邻三两间俱可成犄角之势,以防泱都当真异动。

    厖夷领会,不须我赘言,而待他离去后,我实是心中一叹,叹自己终究还是违逆了父皇,甚至我明知父皇几无发兵可能,却仍不敢不备哨卡守卫,唉,若帝王家当真无情,还莫若我此番作为,定然要伤父皇的心了。

    然不知幸或不幸,按三日后虺修理当已被押至泱都,意外的是并无父皇怒意立传,而当晚我与龙涟一处用膳,夜色下东海郡府一片平静,龙涟正是与我略话些家常,却不防空中忽传龙行破风之声,未几我二人面前莲池中竟有庞然巨物自半空一瞬砸下,非但扑通一声声息极大,更是激起巨大水花,差点没将我与龙涟的衣衫都淋个透,而我初不辨是何情况,正是一将龙涟带过于身后,再抬首竟见得夜空中冰龙直下,啊,怎么会是舅父?!

    片许定神,我方反应过来刚刚莲池中被砸下的分明是那已该押在泱都的东海郡守虺修,而此一刻舅父复人形立于我与龙涟身前,至于莲池中那虺修方才被砸下时即已被逼现出真身蟒形,现时则更是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敢任莲叶发出些摇曳之声,而舅父一眼看我,劈口直问道,“龙衍,将这等搬弄是非之辈押去泱都,再将他那等不堪之言复述与你父皇听,怎么,你这是嫌你父皇发疯发的还不够,于是火上再给他添把油,好让他直接不管不顾,不要脸面了?!”

    “舅父,外甥并非此意!”

    舅父一言出,我忙是否认,此际有龙涟在场,有些话不便细,我正是叫龙涟先回去休息,然龙涟虽惧怕舅父,却还是拽着我衣袖不愿走,尚好前时三河公主得了教训,今时我再一句“听话”,她终是不敢纠缠,但却实实是怀着不安与疑虑而去。而龙涟走后,那虺修亦是在莲池中悉悉索索,这厮不知如何是好,少时好容易缓下一口气,方才得以回复人形,这厮端的是浑身发着抖爬上莲池,一踏上池岸则更是连站都不敢站便直接趴在了我与舅父身前,“陛下,长老,罪臣该死,罪臣实在该死”

    一见虺修如此狼狈之状,我气闷之余亦不觉好笑,然此刻舅父周身冰寒愈甚,他待虺修之求饶毫无反应,甚至连扫上一眼都嫌麻烦,却叫我心下稍有的好笑之意亦不免打住,忙是唤方才因莲池之动已然近前的一众侍卫道,“来人,先将这虺修押在郡府,延后再作处理。”

    侍卫押走虺修后,其实不用问,我大略也能猜到虺修被押入泱都后应是未达父皇天听,当然,能拦下我指明送回给父皇的东海郡守,除了舅父确实不会再有第二人,果不其然,一当莲池前别无他人,舅父即朝我道,“衍儿,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在嘉迎恨不得与你父皇以命相搏,强破冰障,救下灵兽长后私自跑回东海也就算了,但如此挑衅你父皇,你想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我可告诉你,近日你父皇灵力仍见疾涨,事实上若非他因此而灵息不稳于汲月潭修整,那该死的东海郡守可真就会被他碰个正着,到时候哪怕是舅父一直身在钦天监,也不可能会有会拦下半分,怎么,你这是想叫你父皇借此由头治你个忤逆之罪,正好将你扣在碧泱宫中任他为所欲为了?”

    舅父一句为所欲为,我哪有可能不领会他弦外之音,一时恼恨难堪不提,我只道原本臣子中有些不堪传言,父皇他也确实该自察言行,再者,在嘉迎我分明已对他表明立场,此回东海不外乎践行水灵接引,若他能成全我一番苦心自是最好,若他执迷不悟,那我也绝不会退让半步!

    大约我言辞坚决,却叫舅父愈听面色愈沉,半刻无话,他竟问我道,“你就那么大信心,连云山地起,五灵即复衡?”

    舅父忽有此问,没引我深思,反叫我想起此番移接寒水灵,原本他也有份,慢着,他先别着急问我何以信心于连云山地,我还没来的及问他为何要助父皇封固水族全境呢!

    一念此,我不答反问,而舅父知我话中郁气,却道,“你父皇在嘉迎不是都告诉过你了么?寒水灵封固意在止大水流泄,正是缓你所忧之五灵失衡,如何不对?”

    “可是舅父,水族全境封固,失了与他族之互通有无,长此以往,岂非再造争端?”好容易有的五灵安泰,随着水族自我封固,其他四族亦会因此而断了便宜通途,相当一段时日内必会造成五族皆退,至于我水族,哪怕今时再强盛再多丰沛疆土,只怕最受其害,必有一段苦果,而如此般暂缓五灵失衡,意义又有几何?

    然今时我一句反问,不及详述,舅父即冲我一摆,“好了好了,你那些大道理留着与你父皇,舅父身为大神官,只管你能在五灵灵息平稳,毫发无损,衍儿,今时舅父多话也不同你讲,只告诉你一句,连云复山地,远非你想象中那般简单,唯有以寒水灵匡扶五灵,才是最稳妥之,还有,你若不愿回泱都面对你父皇,那不妨随舅父去北境,当然,北境荒寂无聊,若你也不愿,那就干脆在这东海住下,但千万千万莫再自以为是,你要明白万物有衰方才有盛,衍儿,有些事,你必须放。”

    舅父之言从来叫人不明所以,而今时他言及让我放弃连云复起而默认寒水灵封禁,实话我并不意外,反倒是他能认可我于东海落脚颇有些令人生疑,我猜测或许在我离开泱都去九幽之前,他即与父皇在钦天监议定了什么,但不管是议定了什么,父皇绝无可能会同意我于东海自得逍遥,而舅父方才言语,嗯,莫不是他有些改换了主意?

    来今时境地,面对父皇我早不敢抱希望还能服于他,但面对舅父,我总觉得尚能争取些许助力,故此我并不着急答话,一时与他目光相对,眸中全然求问之意,而舅父见我如此,不免有些意外,他显然察觉到我疑心他或与父皇谋划,亦不可能不知道我仍然寄希望于他能理解我所愿所求,一时间却是眉峰一敛,面露两难,“衍儿,过往事不过才五百年,你该明白舅父所为,皆盼你安好无恙,得偿所愿,你就相信舅父一次,不要执着于盛世五灵,此外,不要激怒你父皇,好不好?”

    “可是舅父,过往事阴差阳错,皆因我不明其后缘由,当然,彼时你不愿告知我真相,应是担忧我或不信或觉醒,可今时我既知自己本为龙神临世,甚至前时汲月潭复龙身,仍可控制神识以希求青龙衍再续前缘,舅父,你也相信我一次,告诉我,为什么连云复起不可行,为什么五灵只能以寒水灵封禁,为什么?”

    哈哈,虺修命挺大:)

    陛下知道与父皇一争高下已难避免,但舅父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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