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甜言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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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逛了一通, 啥也没买着, 三个人都失望极了。

    阳城是他们省里除了省会外, 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了,好容易来了一次,竟然不能买点东西给家里人带回去, 这悲催的事实让三人垂头丧气。

    乔铁柱最没耐心,眼见买东西都要票,立马没了逛街的兴致, 嚷嚷着要回去招待所睡觉。王国栋却还不死心,他看前面一个不起眼的门市部,抬腿就进去了。

    原来这个门市里是专卖暖水瓶的,柜台里面靠墙立着顶天立地的货架, 货架上满满当当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暖水瓶, 铁壳的,竹壳的,印花卉的,印人物的,大的,的, 看得几人是眼花缭乱。

    门市里买东西的顾客没几个, 卖东西的售货员倒比买东西的人还多,看他们三个一身乡下农民扮, 人家售货员倒也不歧视他们,态度都挺好。

    一个穿着扮都极利落的中年妇女笑眯眯地招呼他们:“老乡, 买暖瓶啊?是办喜事用啊还是就家里日常用?”

    乔会计跟乔铁柱都把嘴闭得紧紧地不开口,王国栋不怯气,他回道:“大嫂,我倒是想买呢,就是没票啊!”

    他觉得自己这行为怎么也得挨对方一个白眼,刚才他就已经挨了好几次了,脾气急的还得怼他一句:没票你瞎逛什么呢!

    哪知道这妇女笑地更开心了:“大兄弟,没票就买不要票的,你看这儿。”

    她着把三人引到柜台前,抬抬下巴示意三人往柜台里面看,三人探头瞧去,只见地上挨挨挤挤摆满了暖瓶。

    “这些都不要票,想要哪个随便挑。”她着开柜台的挡板走进去:“看中哪个我给你们拿。”

    都不要票!三人面面相觑,只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听错了。

    王国栋赶紧问那妇女:“大姐,为什么这些不要票?这多少钱一个?都是好的吗?不漏水吧?能保温吗?”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把那妇女给逗乐了,笑他:“大兄弟你真谨慎,这暖瓶都是好的,绝不漏水,你要不放心,我们这儿有水你可以试试。”

    原来这个门市是暖瓶厂的代销点,这些暖瓶都是生产出来有些瑕疵的,不能摆到各大供销社去售卖,却也不影响使用,厂家干脆就在自己的代销点里便宜处理了。

    也不贵,一个才四块钱,几个人都觉得特别划算,他们县的暖瓶要票不,一个还得七八块钱。

    王国栋一气儿买了六个,乔铁柱和乔会计也一人买了三四个。

    受此启发,王国栋也不去大街上逛了,专门听了人家大工厂的代销点,看能不能再寻摸点什么不要票的好东西。

    三个人跑了一上午,一人背了两床毛巾被,一捆子问题毛巾,并一摞问题搪瓷盆,这可算是收获满满了,把乔会计乐的喜笑颜开。

    他们县里除了个造纸厂之外,什么厂子都没有,要想在他们县城买到这些东西,钱多少不提,首先一条要票,成了多少人的拦路虎。

    现在只有吃商品粮的工人、干部能按月发各种票证。乡下的老农民,每年只能领到极少的一点布票和糖票,连粮票都没有,更别提各种工业券了。

    眼看要中午了,三人回到招待所里吃了午饭,饭后也不停留,收拾了东西直奔火车站。

    也幸好有乔铁柱这个壮汉,不然这么重的两箱铁疙瘩和这一堆战利品,就凭王国栋和乔会计两人,也够呛能拿得动。

    又经过一番生死挣扎,好容易上了火车,这回可没人给他们买带座位的票了,三人只好在车厢接头处找了个位置放下东西蹲着。

    到了他们县城下了火车,乔福山派来接他们的人已经开着拖拉机等在火车站了,王国栋和人商量先到县医院停一会儿等等他,他要去见郭父郭母。

    走在去病房的路上,王国栋忐忑不安中带点紧张,这还是他第一次单独去见郭父郭母呢,他心里莫名有一种新女婿第一次上门的尴尬。

    病房里只有郭母和郭三哥陪着伤员郭二哥,郭父看儿子情况稳定了,今天早上就回去上班了。

    王国栋给郭母留下了一床毛巾被,一个暖瓶,两个搪瓷盆,几条毛巾。

    他对着推辞不受的郭母道:“婶子您别推了,住院不比在家,缺东西使唤不,还哪儿都不方便,这些东西您都用得着,就留下吧!过几天绒花想您和二哥三哥了,我再带她来看您。”

    他完这番话马上就要走,楼下还有人等他。

    郭母被他这匆匆忙忙来去如风的一顿操作给弄懵了,等他跑了才回过味来,刚才王国栋那子的话似乎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

    王国栋被红星公社的拖拉机送到家时都快半夜了,韩老太看了王国栋买回来的东西乐的合不拢嘴。

    别的东西都还罢了,暖瓶可太有用了,家里没有这个东西,喝口热水都不方便。

    他们这地区没山没林的,也不产煤,农村烧火做饭都用各种农作物秸秆。

    秸秆烧起火来倒是够旺,就是不持久,一大捆秸秆也就将将够做一顿饭的,家里的主妇如果不精细算,往往会落的没柴烧火做饭的窘境。

    就连冬天也不能时时的烧火取暖,趁做完饭的热锅烧一锅开水,没多大会儿功夫就凉了。

    为了冬天里能随时喝口热水,韩老太都是在公社的卫生室拿了输液的玻璃瓶子回来,灌上热水放到棉被里保暖。

    这玻璃瓶子也不好使,瓶口不好往里灌水不,操作不好灌热水的时候还会炸。

    暖水瓶价格贵就不提了,买的时候还得要工业品劵,凡是要票的东西,对老农民来都特别不容易得到。

    也就是哪家姑娘出嫁,娘家疼闺女的,能费力淘换了票来买上一只或一对暖水瓶,带在嫁妆里,那就算是相当体面的了。

    因了暖瓶的不易得,所以家里能有个暖瓶使唤,那就证明这一家是家境殷实的好人家。

    韩老太喜滋滋的安排,五个暖瓶,王国栋他大伯娘二伯娘一家一个,再给她娘家哥送去一个,还能剩下两个自己家里用。

    送暖瓶的时候再一家搭上两条毛巾一个搪瓷盆,简直不能更完美了。毛巾被就先放着,王国芝去县里上初中的时候带去学校用。

    分配完东西的韩老太心满意足,眼睛一转开始拷问王国栋:“你从县城回来之前,是不是又去县医院看郭老二了?”

    要不知子莫若母呢,王国栋讪笑着回他娘:“去看了一眼。”完忙忙的又解释:“我们去阳城的时候还都是郭叔给买的有座位的票,这我从阳城回来了,不去看看不过去是吧?”

    韩老太白了他一眼夸张的叹到:“去看过了,竟然没把东西都留给人家?居然还能给我带了些回来。”

    王国栋一听不好,赶紧的哄他娘:“娘,看您的,就算我再稀罕郭绒花,也不能只顾郭家啊!我是给她家送了暖瓶毛巾水盆,这大头我不都给您带回来了吗?要我最亲的人,那还是娘您啊!”

    他这一通甜言蜜语把韩老太哄的心花怒放,嗔他:“算你有良心,我拉扯大你们兄妹不容易,你可不能娶了媳妇忘了娘。”

    “那是,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娘啊,没有娘,哪来的我呢!”王国栋赶紧跟他娘包票。

    老天爷,刚才瞒着没还给了郭家一床毛巾被果然是正确的决定,不然他娘还不得翻醋坛子啊?

    肯定要唠叨他“还没结婚呢,就开始往岳母家倒腾东西了”不定还会对绒花有意见。

    前世电视剧里演的果然正确,要想婆婆媳妇能处好,男人就得会甜言蜜语,两边哄骗。

    自己学得不错,排除了危险的王国栋在心里暗暗得意。

    从第二天开始,王国栋又恢复了红星公社拖拉机手的课程,领着他的学员们把几台机器反复拆了装,装了拆。

    隔壁文县的向阳公社不知道从哪听了王国栋的大名,竟然上门来请。

    为了让学员们能多接触一些坏了的机器涨见识,王国栋跟乔福山申请带着学员和一部分零件一起去。

    乔福山大手一挥同意了,还让他们开上一辆拖拉机,带的零件如果要用,那就在原价上加一成,算是买零件的路费补贴。

    于是红星公社一群六个拖拉机手,还有三林子王贵成两个再加王国栋,八九个汉子就在文县来人的带领下出发了。

    这个向阳公社在文县县城北边,离王国栋他们得有一百七八十里地,拖拉机速度慢,直跑到天黑透才到地方。

    到了向阳公社时天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七八个人都是来观摩学习的,肯定不能让人家向阳公社的招待,几个人都自带了口粮行李。

    向阳公社的社长派了一个大婶来给他们一群人做了晚饭,几个人吃完就被安排着在公社里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草草吃过饭,王国栋就开始了他的教学任务。

    先指导学员们观察机器哪里有问题,再分析原因,最后拆开维修,几个学生都非常主动热情,学习劲头十足。

    向阳公社有三台拖拉机,坏了两台,其中一台毛病还不少,好几个地方有问题。

    为了教学,王国栋特意放慢了速度,又让学员们自己上手,几个人摆弄了一天,天黑了还没装起来。

    于是一群人又在向阳公社滞留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王国栋带领学员们把昨天拆了一地的机器修好装了起来。

    收了向阳公社给的六十块钱维修费,十块钱的零件钱,众人就收拾东西要回去了。

    王国栋却不想回,他提议大家一起去文县县城看看。

    平桥水库的事始终是个大疙瘩搁在他心上,他们来的时候乔福军是给他们开了介绍信的,他就想趁此机会去文县革委会看看,认识一下负责人。

    一要去文县县城逛一圈,几个人都兴致勃勃的同意了。

    乡下汉子整日里忙农活,难得有这么个机会能出来逛,况且现在要去逛的是离自己家两百里路的外县,众人都觉着新奇的很,闹腾起来让王国栋有一种他们是去外地旅游的错觉。

    听他们要去县城,向阳公社还派了两个人跟他们同行做向导,一群人开着拖拉机,兴冲冲的往文县县城去。

    进了县城一看,也不知怎么回事,街上家家都关门闭户,路上连个人影子都不见。

    一群人纷纷抱怨这什么破地方,还没他们县城热闹呢!

    因为要找文县防汛的负责人,王国栋就要去革委会看看,向阳公社的人直接指点开拖拉机的乔铁柱往县委大院去。

    拖拉机刚拐上那条街,就听到一声巨响,把大家吓了一跳,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时眼尖的贵成指着前面叫了起来:“看!前面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