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琬蔚撑着船舷，极力向外探着身子。

    那个浑身血迹，奔跑过来的男子，正是二哥哥沈祯祥！

    不对！为什么他的身后只有长顺和长利呢？其他人呢？

    沈琬蔚的身子颤抖起来。

    到了船下，沈祯祥停了下来，抬起头，和她对视。他的脸上是怆然，是无奈，是愧疚，全然没有了往日的自信。

    不，不会的！沈琬蔚隐隐地猜到了什么。但是，她不敢正视，拼合地摇着头，想把那个可怕的想法晃出脑海。

    暖玉看到沈琬蔚的反应，心神大乱，想到了她的家人，愣愣地，成了一个雕像。

    反倒是芸娘，生怕沈琬蔚失控掉下去，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她的腰，担心地呼唤着，“姐，姐。”

    沈祯祥看到沈琬蔚失控的表现，赶紧冲上了船。

    长顺，长利紧随其后。他们也是一身血迹。

    上得船来，沈祯祥立刻吩咐郑船长，“起锚！”

    “是。”早就做好准备的郑船长，应了一声后，马上就去安排。

    “不！”沈琬蔚尖锐地喊了一声。她不再摇头，转过身，死死地盯着沈祯祥，面如死灰，一字一顿地问，“爹爹，娘，大哥，大嫂，还有三哥呢？他们在哪？”

    沈祯祥闭了闭眼，沉重地答，“团子，他，他们来不了了。”

    “什么叫来不了？你不是会带他们来的吗？！”沈琬蔚像疯了一样，猛得挣脱芸娘，冲到了沈祯祥的面前，仰着头，竭斯底里地吼道。她瞪大了双眼，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

    沈祯祥抬起，握住她的双肩，满脸痛苦地，“对，对不起。是我太没有用了。”

    “不会的。你是二哥哥，是无所不能的。你一定在骗我。爹爹他们是不是马上就来了？”沈琬蔚死死抓住他的衣襟，狂热地。

    这时，郑船长下达指令，“起锚！”

    “谁敢！”沈琬蔚猛得转身，就要扑向郑船长。爹爹他们还没有上船，怎么可以起锚。

    沈祯祥一把从身后抱住了沈琬蔚，痛苦地，“团子，你别这样。爹爹他们，他们都，都”

    沈琬蔚疯狂地挣扎着，叫喊着，“你骗我，你骗我！爹爹他们不会有事的！”

    沈祯祥的胸口像被压着一块巨石。他真的不想由自己来向团子传递爹爹他们的死讯。

    “团子！”他低吼一声，“爹爹他们都去了！”

    去了？！什么是去了？！沈琬蔚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她竟然不知道二哥哥的是什么意思。她停了下来，微侧着头，“二哥哥，你，你什么？他们去哪了？是不要我了吗？”

    “团子，”沈祯祥颤抖地，“他们死了。”

    “死了？”沈琬蔚的心，炸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的魂，瞬间从身体里抽离，身子软绵绵地滑落。

    黑暗，将她重重包围

    沈琬蔚再一次陷入了那个噩梦中，亲眼看着亲人们被斩首，看着他们的血浸湿自己的裙摆，感受着热血的刺骨寒冷。她哭喊着，咒骂着，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沈琬蔚才慢慢恢复意识。可是她好累，累得睁不开眼。她的心里，为什么空荡荡的？她怎么了？是活着，还是死了？

    两行热泪沿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姐，姐。”

    “团子。”

    是谁在喊她？

    有人握住了她的。

    最终，她还是微微地抬起了眼皮。

    跃入眼中的是一脸紧张，胡子拉渣的二哥哥的脸，还有双眼肿得像核桃的暖玉。咦，怎么芸娘的眼睛也是红红的呢？

    发生了什么？她的脑子像凝固住了，像塞满了东西。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张了张口，想话，却发现嗓子好疼，像被撕裂了，只能挤出嘶哑的声响。

    “团子。”二哥哥一脸的惊喜，轻声问道，“想喝水吗？”

    她眨眨眼。

    暖玉和芸娘也露出了笑容。

    于是，二哥哥心地扶她坐起来。

    头好晕啊。她眼冒金星，只能靠在他怀里。

    二哥哥从暖玉中接过一个茶杯，送到她的嘴边。

    她张开口，喝了几口。

    温温的水，滋润了她的喉咙，也慢慢地带回了她的神智。

    她想起来了！

    爹爹他们死了！

    心口好疼啊。她的脸皱成了一团，眼泪如急流般喷涌而出。她“呜呜”地发出悲鸣，双肩抖动，满心希望可以就此死去。

    她想到了那个可怕的噩梦，想到了与噩梦不一致的现实，不禁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自信了，以为可以改变未来。上天才会当头一棒，让灭门之事提前了四年？

    四年啊。是不是她什么都不去做，爹爹他们最少还可以活四年？侄子也可以在人间四年？

    是她太愚蠢了，太骄傲了啊！

    “该、死、的、是我！”她费力地挤出几个嘶哑的字。

    好后悔啊！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满嘴的血腥味。

    “快松开！”二哥哥紧张地用食指按她的唇。

    看着满脸心疼的他，她不禁想，从此以后，他是不是会像梦中那样，陪着自己，披襟斩棘，走上一条艰难的复仇之路啊？

    自己要拖累他吗？还是还他自由吧。一时间，她心灰意冷，松开唇，改咬自己的舌尖。死了，就可以和家人团聚了，多好啊。

    “你傻了吗？！快松口！”二哥哥怒吼一声，用力掐住她的脸颊，逼得她张开了口，露出了受伤的舌尖。

    “姐，你在做什么？！”暖玉发出了惊呼，眼泪也哗哗地流了下来。

    为什么要阻止自己啊？沈琬蔚哀怨地看着二哥哥。

    “团子，我现在只有你了。我的母亲，已经不在了。”二哥哥忧伤地看着她，紧接着发出了一连串的拷问，“难道，你不想替爹爹他们报仇了吗？！你就这么认输了？！就算你死了，有脸去见他们吗？！”

    二哥哥的生母也死了？那么，自己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了。是啊，自己就算死了，能安心吗？仇，真的就不报了吗？她如同醍醐灌顶，清醒过来。

    死者已已，活着的自己要替他们讨回公道！要用仇人的鲜血来祭奠他们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