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护国公卫忠的推测，经过大悲大恸之后的沈琬蔚似乎平静了，不再寻死。

    因为昏厥前吐了血，再加上昏迷了两天，她很虚弱，脸上的肉以可以看到的速度消瘦，显得那双杏眼格外得大。

    她听话地休养着，乖乖地喝着滋补的食物。

    只是她过分的安静，面无表情，像一具行尸走肉。

    关心她的人都很担心，但又不敢多什么。

    沈祯祥看不下去了。他希望她还能再笑，再闹，而不是这样死气沉沉。

    这天，他来到她的客舱，坐在她的床边，“团子，这些天，你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她非常缓慢地，“二哥哥，你，我是不是错了？”

    “怎么错了？”

    “如果我什么也不去改变，爹爹他们是不是还能活久点？”

    沈祯祥看着目光空洞的她，权衡了很久后，“团子，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是关于你做的噩梦的。”

    沈琬蔚侧头看着他，静静地等着。

    “其实你之所以会做那个噩梦，是因为我。”沈祯祥一脸的愧疚。

    因为二哥哥？原本一脸木然的沈琬蔚转动着眼珠，显出惊讶的神情。

    “是我找来异士，对你进行了催眠。所谓的梦境，是催眠的结果。”

    沈琬蔚眨眨眼，“什么是催眠？”

    “就是在你的脑海里制造幻象。”

    “那我看到的都是假的吗？怎么可能？沈琬玉的未婚夫之死，她和秦王的勾当，南越战局的僵持，还有科举舞弊案，不是都一一发生了吗？”这个消息太颠覆了，沈琬蔚一下子坐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她只觉得眼前发黑，身子晃了晃。

    沈祯祥马上伸扶住她，拿来枕头放在她的背后，“别急，你躺得太久，起这么快，会晕的。”

    “二哥哥，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沈琬蔚焦急地追问。

    “梦里的事情，是一部分的未来，并不是假的。你相信有来生吗？”

    沈琬蔚点点头，不明白这个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我已经活过一世了，你信吗？”

    “什，什么是活过一世了？”沈琬蔚一脸的蒙。

    “简单地，本来我已经死了，但是又活过来，再活一次。”

    太匪夷所思了吧。沈琬蔚傻傻地看着沈祯祥。过了好半天，她才试探地，“是黄粱一梦的意思吗？”

    “类似吧。其实，我很早就知道自己是北魏摄政王之子。”

    “什么？！怎么会？”

    “我的奶娘就是北魏派来的。她负责照顾我的起居生活，也承担着让我不忘记自己身份的任务。甚至长顺，长利也都是北魏人。”

    二哥哥那个胖乎乎，整天笑眯眯的奶娘竟然是北魏人？！他的随从也是北魏人？！沈琬蔚感到很不好。她原以为沈府固若金汤，没想到却渗透了那么多的异族人。

    “那么，你真的要做北魏的卧底，对我朝不利吗？”沈琬蔚有一颗赤诚的爱国心，容不得别人觊觎自己的祖国。她不由挺直了腰背，防备地看着他。

    之前，在“报恩寺”，她听拓跋齐过他的身世。那时，她没有多问。现在，她却不得不用。因为这将关系到她是否要和他同行。

    家仇要报，却不能损伤到国家利益。

    这些天，沈琬蔚想得很明白。爹爹他们的死，是缘于皇位的争夺，是因为楚康帝的薄情。在帝王的眼中，只有那张龙椅是最重要的。

    她的仇人就是楚康帝！她要他血债血偿！

    沈祯祥摇摇头，缓缓道来。

    十六岁那年，他出门游学，实际上是潜回北魏。他想去亲眼看看自己的故土以及他的亲生母亲—瑶姬。

    瑶姬是摄政王的侧妃，却不住在王府，而是在近郊的山上别院里。

    尽管他没有在她身前长大，但是血缘这东西，让他们在初次见面时，就油然而生亲切感。

    不愧为巫族圣女，就算已经接近四十了，瑶姬依然貌美如花，像二十刚出头的女子。

    两人聊过家常后，瑶姬带他到了一个地下洞穴。

    在洞穴的中央有一个莲花台座悬于半空中。

    洞顶宛如浩瀚星空，有星子般的荧光闪烁。

    瑶姬让他跳上莲台。她则开始喃喃起来，像在念咒语。

    而他听她的吩咐，盘腿坐在莲花台。不一会儿，他就感到周围的空间像是发生了扭转。四周暗了下来，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那个自己经历了悲惨的一生。也是从被送到晟朝的沈相府上，作为一枚北魏的棋子。一直被洗脑的他，满脑子想着是助北魏吞并晟朝。他以连中三元的瞩目身份，进入仕途，很快得到赏识，成为了炙可热的官场新星。

    然而当那个自己帮助北魏打到帝都城下时，却被摄政王拿来挡箭，惨死阵前。

    死后，是沈琬蔚不顾非议，替那个自己收敛尸骨，好生安葬

    走马观灯地看完那个自己的一生，他满心的悲愤，为那个被人利用的一生。同时，他也很疑惑，他所看到的是幻境还是未来？

    当他睁开眼，愕然地发现，原本还是妍丽的瑶姬竟然已是满头银发了。

    他惊诧地跳下莲台，站在她的面前，“母，母亲，您怎么了？”

    瑶姬却并不在意容颜的骤然衰老，怜悯地看着他，“看到了吗？那是你的前世？”

    “前世？”他不明白。如果是前世，为什么在十六岁前的种种又和今生的一样？

    “你是重生之人，可以走不同的路，以不同的方式再过一遍人生。”瑶姬微笑着，“孩子，这是我对你的补偿。”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上一世，当我得知你的死讯后，用全族人的性命和法力换来了你的再活一世。你可不能辜负我们，重蹈旧辙啊。阿律，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不要再成为任何的人的棋子了。”

    看着迅速苍老，目露慈悲的瑶姬，他压下了心中仅存的疑惑。他明白了她的衰老，是因为耗尽了法力，让他看到了前生。

    如果真的像她的，他是重活一世的人，那么他就要掌握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