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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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杀声起时殿中群臣一时惊动,执戟郎们连忙将载德殿拱卫起来,可等众人听清了,惊惶的神色又是一变。

    孟惟神色凝重,谢别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李澜,一把拽住要出班的陈勉,厉声呵斥道:“叛党乱军信口雌黄,尔等竟也相信么!”

    神色不定的邵可孺听了欲言又止,甚至伸手拉了拉身边的王渐,可王渐一把拨开他,眼神极锐利地与谢别针锋相对:“可自从陛下重病太子监国后,臣等除了立太子时,便再未得见过陛下龙颜。谢丞相,不知陛下圣躬安好否?”

    “陛下圣躬安康。”谢别故作袖手状,话时候摆出好整以暇的姿态,却隔着广袖将指掌用力按在了肋下,寸步不让地同王尚书对视:“本相是亲眼所见。”

    好巧不巧,外头的乱军又开始呼喊奸相误国的话。

    因为禁军暂不听调,宫中的防卫布置得很有些外紧内松,谢别和孟惟还在画策要如何将禁军争取过来,短时间内也只得让杨飞率着收编的二王亲卫与宫卫呈犄角之势,隐隐与禁军对峙。

    这回便连陈勉也甩了手,寒声道:“丞相口口声声亲眼所见,可前有齐桓尸虫出户而不棺,后有沙丘鲍鱼塞车而不丧*……无论如何我等今日定要面见陛下,倘若触怒了陛下,事后无论怎么发落,我等认了便是!”

    “混账话!”谢别将指根死死压在肋下,面上却一丝不敢动摇,摆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式来:“如今有叛军作乱,尔等为人臣者,不以君父之忧为忧,竟先逼凌起太子来?太子殿下承诏监国,典仪具备,即便当真圣躬不豫,又何必秘不发丧,太子殿下可不是需得篡国的幼子——殿下是当今的独子,名正言顺的正统!”

    他这一句“正统”镇住了满朝,不论其他皇子是怎么死的,皇帝膝下的如今只剩了这根独苗是不争的事实。耿直如陈勉也不敢出“杀兄弑父更是禽兽不如”的臆测,倘若这些都是乱党妄语,他一人性命是轻,只恐九族都难保全。

    谢别心绪稍缓,抬头目视李澜,正要他两句话稳住人心,却见呆若木鸡的太子脸色惨白地跳起来,提着衣摆就要向外跑。

    群臣侧目时,只得孟惟跳将出来,一把将他从后头抱住:“殿下何处去!”

    “放手……你大胆!父皇,父皇那里——你放开,孤要去救父皇——他们要杀父皇!他们要杀父皇——!”

    孟惟竭力安抚他:“殿下勿忧,陛下无事,叛军还未攻进来,陛下在乾元宫,当是无虞!”

    李澜却半句听不见似的,一个劲儿地要挣扎,甚至拖着孟惟又向殿门挪了丈许,一面胡乱地道:“你快放开手!他们要杀父皇——只要父皇……父皇……那就都变成真的了!”

    孟惟还要再劝,听得李澜最后那声嘶到将要破音的话,猛地愣住了,扭头冲着谢别等人,不顾礼数地吼道:“殿下得对……禁军十六部彼此牵制,首祸者诸,无人敢动——只会是二王亲卫!”

    谢别终于也回过神来,知道他二人在什么:“是李澄?!”

    “鲁王李澄?”陈勉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道:“谋逆作乱的是鲁王?且鲁王要刺驾?”

    谢别额角冒出冷汗来,喃喃地道:“那些信……信是李澄……难怪,难怪……他每日都去淮王府……他知道的,他果然知道的……当断不断,当断不断——李六郎糊涂啊!”

    他这话得如同呓语,陈勉恨不得铲他两个耳屎叫他人话,孟惟却能听懂大半,怔了一下,便气得咬紧了后牙,下颔线条绷得紧了,连俊朗的面孔都有些扭曲。

    片刻后孟学士松开手,却仍旧按着太子的肩膀,低声道:“宫中有乱党,殿下不宜妄动涉险,臣请殿下以大局为重——”

    李澜一把甩开他,泣声道:“父皇要是出了事,孤还要这劳什子大局做什么!”

    着竟是夺了宫卫手中的长戟,径自向乾元宫跑过去。

    谢别原本要话,叫肋下一阵剧痛截住了话音,险险没站稳,眼看着孟惟在殿门前踟蹰不过刹那,竟也冲了出去,大声道:“殿前宫卫,速我去护卫太子殿下!平乱之后,必有重赏!”

    着随手从一个宫卫腰里抽出剑,也当先跟着李澜跑了。

    殿中群臣很有些至今没有回过神来的,载德殿里先是一静,继而喧哗起来。谢别疼得额角落下冷汗来,下意识地扶住了身侧的陈勉,勉强稳住身子,却看见重臣们都在眼睁睁地看着他。

    “鲁王,陷害淮王的是鲁王李澄。”谢丞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叫自己吐字清晰:“这是李澄的阴谋……李澄诬陷淮王,好叫自己的亲卫同淮王的亲卫并在一处……伺机煽动淮王亲卫,鼓动宫变。他一意面圣也是包藏祸心,恐将刺驾——杨将军当无幸免之理——如今千钧一发,诸公万不可错信逆贼!”

    群臣仍旧不语,谢别一把推开觉出他不对的陈勉的扶持,跪倒在地,指天为誓:“谢别在此以性命,以我谢氏祖宗坟茔,满门良贱起誓:及至李澄面圣之前,陛下尚且安然无恙,病情多有起色,太子殿下绝非弑君杀父之子,谢别绝非从逆弄权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