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第六十章
安王狂躁了好一阵才冷静下来, 这才派了吴踪去接卫疆, 请他到安王府来一趟。
卫疆从侯府出来, 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待遇,坐在安王爷为他准备的马车之内, 脸上的喜悦和兴奋几度都没有掩饰住, 待他发现自己脸上忍不住的露出了笑容时, 又努力的稳住心神,用手抹平了他脸上已经跳出来的兴奋。
到了安王府, 吴踪直接将他带去了安王的书房。
卫疆进去之后, 就看到安王正坐在里面, 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眼神里有他安王的痞性,又有王爷的威严, 那一眼瞧过来, 卫疆的心又莫名的咚咚直跳。
吴踪进来之后,就将书房的门关的紧紧的。
从卫疆进府之后, 采儿就端着一盆水一路远远的跟在了身后,直到看见卫疆进了书房,门从里关上了,才低着头匆匆的回到了院子里。
采儿从外面进来, 院子里有两个丫头正在清理屋檐水下的青苔, 这处院子是靖王府最偏的位置,平时太阳照到的时间就不长,加上又连续下了一个月的雨, 院子里便生了不少的青苔,林婉清交代了,要几个丫鬟好生伺候云珠,有她安王妃亲自发话,谁还敢怠慢,虽心头有疑惑,但个个都不敢再像往日那般去冒犯云珠,采儿进来的时候,那两个丫头也都是目不斜视的自己干自己的事。
采儿到了外院,将手里的水盆一放,就进屋去找云珠,云珠正在捣腾匣子里面的几样手饰,上次林婉清过来之后,也没有等云珠再去找她,第二天就派了三个丫头到她的院子里,而且她库房的那几把锁也都给她撤了。
云珠在云府的时候,虽然也喜欢珠宝钱财,可再喜欢也没有这会儿失而复得的喜悦,几个匣子里的东西也不少,她出嫁,云府都是按照正规的嫁妆给她的,一样都没有少,这些东西,云珠已经来来回回的摸了一个上午了,还是觉得没有看够。
云珠听到外面的动静,见是云珠回来了,就对屋里正在擦拭桌椅的另外一个丫头道:“你先出去吧,过会儿再进来。”
丫头出去之后,采儿又将门关上了,走到云珠跟前声了一句:“卫世子来了。”
云珠一愣,出了一会儿神,对采儿道:“你可认识侯府里面的丫头?”
采儿呆木的摇了摇头,她怎么可能认识侯府的人。
“你去替我听一下,侯府那边的情况。”云珠看着匣子里的手饰,完就选了一样带珠花儿的金簪递给了采儿:“这东西你先拿着,最好去找侯府能接近卫疆的人,无论如何我都要弄清楚卫世子为何会来找安王爷,又为何会安王妃有性命危险。”
“奴婢明白。”采儿拿过云珠手里的簪子,转过身刚走了两步,又回头欲言又止的看着云珠,最后思索了一番,还是了出来:“听外面的人,左府的左文思中了状元。”
云珠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心口抽了一下,抽的她整个人都是空荡荡的,再缓过来,就是钻心的酸痛,良久她才问了一句采儿:“你是,三姐的未婚夫中了状元?”
“是。”
采儿轻轻的回答了一声,之后就暗自叹了一口气,当初姐明明可以嫁给左公子的,灯会上她见过左公子一面,相貌倜傥,也不比安王爷差,可那时候姐却偏偏瞧不上人家......
倒是便宜了三姐了。
“你下去吧。”
云珠这会儿只想一个人透透气。
要她不后悔,那都是自欺欺人,从嫁进安王府,安王在新婚夜里,摆了她那么一道,连云府的脸面都不顾及,让她再也抬不头之后,她就后悔了。
但后悔又有什么用,她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活,深院里最怕的就是后悔,一旦后悔了,剩下的日子就只有度日如年的等死。
她那般期盼的,用尽心机的嫁进来,什么都没得逞,她怎能甘心?
这会儿她越是知道左文思有出息了,越是后悔了,她心里的那份不甘就越强,自己被人遗忘在这里,再不做点什么,日子久了,她就会被永远的遗忘。
让她不好过,那就都别过了。
过了两日,采儿就找了一个由头出了府,出去之后一时不知道如何替云珠去听侯府之事,干脆就去了闹市里的茶楼,自己跟着姐嫁到安王府之后,消息都是紧闭的,当初只知道云府六姐云倾人还没有嫁过去,卫疆就抬了一个妾进去,如今怎么样了,她都是一无所知。
侯府毕竟身份地位摆在了那里,即便是再破败,里面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也都会在闹市里刮起一阵风,采儿不用刻意去找人问,只听了几句闲言碎语就摸清了侯府上最近发生的事情。
秦雨露的贴身丫头翠竹竟然也做了卫疆的妾。
采儿有些震惊,但好在她头脑机灵,又问了几句,才知道侯府最近秦雨露与翠竹掐的厉害。
当下采儿就往侯府赶。
赶的太急,也没有注意身边的人,静月今日是来替云浅看绣坊铺子的,张嬷嬷为云浅找了一个掌柜,让静月先来接应,静月刚出了集市,就看到了一脸匆忙的彩儿。
静月惊了一跳,想叫她一声,奈何她走的太快,静月见她那副模样,竟然就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采儿到了侯府,自称是翠竹的娘家人,特意来探望她,而给翠竹送去的那张帖子,却是暗着了云倾的名号。
翠竹如今在侯府除了用身子能留住卫疆,其余的要身份没身份,要钱没钱,此时遇到采儿,知道她是云府的人,想到将来云府的那位六姐嫁过来就是世子夫人,秦雨露再嚣张,也要敬着几分的,当下就对采儿很客气,再加上脑子也不太灵活,采儿在她跟前了几句秦雨露的不是,她就掏心掏肺的将许多事情都告诉了采儿。
采儿走的时候将那只珠花金簪子留给了翠竹,还以后会常来看她,等到云府的六姐嫁过来,一定会让六姐多照应她。
翠竹心头很是高兴,只当是云府的六姐现在派了丫头过来,想提前与她拉近关系,到时候嫁进来了,就可以对那位高高在上的秦氏了如指掌,收拾起来也不费力,她哪里知道来的不是六姐的丫头,而是与六姐自来水火不容的二姐丫头。
静月一直在外面等到一个时辰了,才见到采儿出来,又一路跟着她,直到见采儿往安王府的路上走了,才折回了头,赶紧回了靖王府。
一回去,静月就去找云浅,云浅正值高兴的当口,今日好不容易绣完了那个钱袋,而且看起来不像鸭子,也不像乌鸦,看得出是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
“姐。”
静月进来,云浅一愣,想着她今日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姐,奴婢在集市上碰到了采儿。”静月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三言两语就将自己一路跟踪采儿的事情给了云浅。
“她去了侯府?”
云浅听完,也是惊了一下。
“去了一个时辰,奴婢后面去门口问了那个守门的厮,听那厮她是去找翠竹的。”静月完,见云浅脸上有些疑惑,又解释道:“翠竹就是秦雨露之前的那个丫头,如今被卫世子抬起来做了妾。”
这两个人,八杆子不着的关系,如何能相识?云浅更加的疑惑。
静月刚回府不久,前院靖王爷的屋里也进来了一人,这人一身黑衣黑靴,面无表情的气势倒与靖王爷相配,一走进屋里,六眼睛就一亮,笑呵呵地上前招呼:“哟~这不是咱家的沈岩吗?这......肤色倒是黑了不少。”
“谁和你一家了?”被叫沈岩的男子,瞪着六,呛了他一句。
六热脸贴了冷屁股,当下表情就露出了尴尬。
“王爷。”
沈岩对靖王行了一个礼。
“坐吧。”
靖王指了一下他身旁的椅子。
沈岩没敢坐,走上前将一个卷宗交给了他,见靖王接过了之后又:“从大势上来看,土族的兵力构不成威胁。”
沈岩是在半年前混进的土族,边关纠纷太久,靖王才暗中派他去的,他虽不理朝政,但自来清楚内情的人都知道,就算是不理朝政,也绝对不是一个等闲的王爷,他的势力自来不在明面上,大多数都是在暗处。
当朝的多数臣子当年还只是一名卒的时候,都是经过了靖王的手扶起来的,等到他们位置升起来之后,靖王就与其彻底的断绝了来往,就算有人上门要求见,靖王也只是一句:“本王不理朝政。”给拒绝了。
但就算是不见,很多人心中都是敬佩靖王的,靖王府能堆积起来那么多的礼品,少不了这些臣子的贡献。
沈岩是为数不多的能留在靖王府的人,当初靖王想让他去朝堂发展,为皇上出一份力,可沈岩却头一回违抗了靖王的命令,一直站在靖王府门口,站的直挺挺的,路过的人问他是为何,他就他就是死,也要赖在靖王府,哪怕是为靖王府守门。
后来靖王就留下了他,真就让他守了一年的门,那一年都快将沈岩熬成了一具干尸,再问他,他还是宁愿守门,之后靖王门口站的人太多,就将他提到了自己跟前,替靖王暗地里做了很多事情。
“但土族人精通骑兵,近段时间一直在钻研苦练骑术,属下觉得不可窥。”沈岩继续道。
“嗯。”
靖王爷继续看这卷宗。
“王爷,皇上当真要亲征?”沈岩也是收到了靖王的这个消息之后,才赶回来的。
“属下以为此举太冒风险,王爷何不劝劝……”沈言多了一句嘴。
”劝?他会听?他恐怕日日夜夜都在想着身披铠甲,手提□□,杀得敌军片甲不留,好成就了他的英雄梦。”六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没好气的怼了沈岩一句。
靖王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六,六顿时脖子一缩,只骂自己这张臭嘴,还真是管不住了。
“你先下去歇息。”良久,靖王才将头转向沈岩道。
“是,王爷。”
沈岩退到了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又对靖王行礼道:“属下祝贺王爷新婚。”
沈岩一直很遗憾,错过了王爷的婚礼,也不知道王妃是何等贵人,能嫁到靖王府,改日有机会一定会去跪拜。
六还想怼他一句,都成亲一个多月了,不能算新婚,但刚才被靖王爷那么一瞪,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再开口了。
沈言刚走,门外光就进来了,进来就兴奋的了一句:“王爷,奴才刚才看到沈岩回来了。”
光完,见屋里没一个人理他,靖王连头都没抬,而六正鄙视的看着他,顿时才反应过来,依沈岩那性子,恐怕人一回到王府,衣服都没换就来找过王爷了。
尴尬了一阵光才想起了正事,对着靖王道:“近日安王爷屡次招了侯府卫世子进府,神秘的很,也不知道为了何事。”
光完,靖王就将头抬了起来,盯着他。
“卫疆?”
靖王爷冷冷的问了一句。
“正是,侯府世子卫疆。”
光赶紧回道。
“查清楚!”
靖王将手里的卷宗往桌上一丢,“碰”的一声响,吓得屋里的两人都抖了抖,靖王爷很少这么明显的生过气。
“是。”
光两只脚快速的移了出去,吓得心肝咚咚直跳,谁知道安王最近为何就与侯府纠缠不清了,卫疆是谁?那可是之前与王妃订过亲的,虽后面退婚了,嫁给了王爷,但这层微妙的关系还在,是个明眼人都知道,他安王怎会看不清?
王爷生气了,他安王能落到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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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儿回到安王府时,卫疆刚好从安王府出来,长廊上两人面对面的相遇了,采儿认识卫疆,但卫疆却不认识采儿,采儿想起刚才见到的那个翠竹,此时再一看卫疆,顿时觉得,当初云浅要死要活的都要退婚,闹得沸沸扬扬的,甚至不惜与侯府撕破脸皮,如今看来,都是值得的,他卫疆那能和靖王爷相比。
只怕日后云倾嫁到侯府,也不见得就比姐过的好,刚才翠竹起卫疆的时候,那股子骚劲儿,都溢到了脸上,云倾是个大家姑娘,怕是比不上人翠竹能豁出去往卫疆的怀里贴。
采儿回到院子里,刚才从集市回来的时候,替姐买了几块她喜欢吃的甜糕,今儿个事情办的好,想必姐也会高兴的。
采儿进屋,云珠已经等候许久了,她正在绣一方手帕,绣功比云浅倒是好很多,绣了一只雀鸟,站在桃花盛开的枝头上,眼下正绣到了鸟雀的头部,采儿诧异了一下,问了一句:“姐今儿个这么想起绣花了?”
云珠抬起头没有回答她的话,直接问了一句:“如何了?”
采儿自知她问的什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纸包,递给了云珠,眼睛亮亮的看着她,道:“姐放心,找到人了。这是奴婢给姐带回来的甜糕,姐趁热吃了。”
云珠一愣,接过甜糕是还热乎乎的,可她此时还没有胃口吃,她得知道事情如何了:“找了谁?”
“侯府新抬上去的那位姨娘,就是秦氏的贴身丫头,姐给的那只金钗还真是给对了,今儿个刚好可以用上,那位姨娘名叫翠竹,丫头出身自然是没有什么好的家境,见了那只金钗,欢喜的不得了,就将侯府的事情,多半都告诉了奴婢……”
“你是如何找上她的,她怎么会见你?”云珠不等采儿完,就断了她。侯府一个姨娘怎么可能会见采儿,两人之前根本就不认识,更何况侯府的人要是知道采儿是自己的丫头,还会让她见一个姨娘吗?
“姐,奴婢进去的时候是翠竹的娘家人,递了帖子过去,对翠竹又了六姐的名头……”
云珠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难得的夸了一句采儿:“你倒是个聪明人的。”
“姐你快吃,吃完了,奴婢再细细讲给你听,侯府内院闹出来的事情,当真是令人咂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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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府后院云浅坐在一张贵妃椅上,摇摇晃晃的想的入神,头上的一颗桃树在春雨过后,娇嫩的树叶中间微微的露出了几个花骨朵儿,一滴水珠从上面滑过,滴在了云浅的肩头上,云浅并没有察觉到。
云浅还在想着静月所之事,她怎么也想不通,采儿会和侯府的妾室扯上关系,采儿是云珠的婢女,她的所作所为自然就是云珠的意思。
云珠能与侯府扯上什么关系?又不是云倾。
“姐还在想呢?”
张嬷嬷看到云浅坐了好一会儿了,走过来,柔声问道。
“嗯。”云浅看了一眼张嬷嬷,心头的事也没有遮掩。
“刘掌柜的事情,奴才让静月去回了话,就按大姐的意思留下来。”张嬷嬷站在云浅的身边,知道她这会儿没什么心思管刘掌柜的事,刚才听静月了两句,就走了神。
“有劳嬷嬷多费心了。”
云浅道。
“大姐,依奴才看,恐怕这安王府上也不会安宁了。”张嬷嬷叹了一句,那一日她随着大姐去了一趟安王府,看那形势,怕也没那么好过。
安王妃那样子,明摆着心里藏了事。
“但愿云珠懂得分寸。”云浅想不出来,也不算想了,只希望她不要过分,到时候惹了安王,难受的还是她自己。
“大姐对那位安王妃怎么看?”
张嬷嬷没有去想云珠,想的是林婉清。
云浅愣了一下,不明白张嬷嬷的意思。
“奴才看那位安王妃怕是藏着什么心事,大姐虽与她交好,可也得留点儿心。”张嬷嬷很少对云浅这些,但她心底觉得那一日林婉清看大姐的眼神隐藏着什么。
“嬷嬷怎么会这么?”
云浅诧异的问她。
“哪有新娘子在新婚当日羡慕别人的话。”张嬷嬷提醒了一下云浅。
“这倒是挺巧的,她羡慕我的时候,我还羡慕了她一番。”云浅到觉得没有什么,自己没有的,总是会羡慕。
“大姐有何羡慕的,靖王爷对您可是好到骨子里了,连那麻辣豆腐脑都能让厨子做几回,几个太监宫女尝了好几次,才敢让大姐食用,大姐要知福才对。”张嬷嬷又轻声的对云浅道。
云浅听张嬷嬷起豆腐脑的事,瞬间就脸红了,她也没有想到王爷无意中听到她的那句话,还真的就让人照那书上所的做了出来。
她只是微微馋了一下。
“嬷嬷的是。”
云浅笑了笑,看了一眼张嬷嬷,知道她又着急了。
“那大姐去看看王爷吧,这钱袋不是绣好了吗?”
张嬷嬷看着云浅,虽然大姐没要送给谁,但那鸳鸯绣来不给王爷还能给谁。
云浅被张嬷嬷猜透了心思,脸色红红的起身,起来的太急,撞了一下桃树的枝丫,一阵水珠瞬间就落在了云浅的身上,还有几滴溅到了她颈项和脸上,凉的她缩了缩身子。
“大姐当心点,这天刚刚才放睛,树底下哪能坐人的?你瞧,这一身的水,先回屋里换身干净衣裳吧。”张嬷嬷赶紧的一边去抖她肩上的水,一边扶着云浅进了屋。
云浅也没想到会淋了一身的水,连着下了一个多月的雨,今日好不容易放睛了,她看到屋前的这颗桃树好像生出了花骨朵儿,便让书画将椅子放在桃树边上,她既能看到花儿,又能呼吸春雨过后的那股清新气息。
谁知道她会碰到桃树,云浅只好跟着张嬷嬷进去换身衣裳,这样也不能去见王爷。
张嬷嬷拿了一套干爽的水绿色衣裳进来,替云浅换上,看到云浅褪下的旧衣,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就问云浅:“大姐,可到了月事的日子?”
云浅被张嬷嬷一问,也愣住了。
待她察觉过来,才发现自从嫁到靖王府之后,好像就没有来过月事,之前偶尔也有过晚来几日的情况,可这回好像晚的有点久。
张嬷嬷不待她回答,看她表情就知道了结果,脸上的神色一紧,顿时紧张的问道:“大姐这回晚了也有半月的日子了吧?”
“差不多了。”
云浅算了算日子,这回是差不多晚了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