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逐渐熄灭，只剩下一堆闪着火星的灰烬，和未散尽的青烟。

    她就坐在他身旁，咫尺之距。

    燕序像是被蛊惑一般，慢慢伸出手，抱住了她。

    没有推拒，没有冷脸，她只是在笑。

    他抱着怀里温热的身子，胳膊收紧，心跳如鼓。

    似乎很久没有抱过她了，自从她一夜长大之后。燕序想着。

    久违的满足感盈满心隙，燕序将脑袋埋在她肩上，微一侧头，一抹白玉近在眼前。

    他下颚抬起，用唇肉轻轻碰了下，而后，将柔软的耳垂含进了嘴里。

    这时，她忽然发出了一声娇吟，身体与他贴的更紧密，也……更柔软。

    燕序怔住，抬眸看她。

    面如粉桃，瞳色盈盈，深处夹带着一股引诱的味道，不知不觉，他凑近了她的脸庞。

    呼吸缠绵交错，温热馨香，呼入鼻息里，满腔都是属于她的气息。

    燕序痴了，目光不由自主移到丰润的红唇。

    他缓缓地，缓缓地，靠过去——

    燕序猛的睁眼，里面带着茫然。

    他看了看周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睡着了。

    做梦了。

    可是，他从来不做梦的。

    梦里的画面还没从大脑里退出去，只要稍稍一回忆，他就能想起，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

    他在亲她。

    但，没亲上他就醒了。

    听见脚步声，燕序眨眨眼，转过头去。

    一双淡青色的短靴映入眼帘，再往上，是刚到脚踝位置的鹅黄褶裙，只不过裙角沾染了点点污迹。

    “怎么，睡傻了？”

    熟悉的声音总算让他想起了自己睡前的事。

    今天，他们出了结界之后，按照大祭司的嘱咐去找父王炼器需要的材料。

    他们刚进药谷就遭到了看守山门的妖兽的攻击，那妖兽形容丑陋身有八足，对着他们就开始喷洒毒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公主一点事没有，他反而中招了。

    自身化解掉大部分毒气之后，残余的毒气令人异常困倦，所以他才会突然陷入昏睡状态。

    这么来，他头一次做梦，大概也跟这毒气分不开。

    可怎么会，是亲她呢？

    燕序坐起来，脑子里胀胀的，眼神飘忽，脸上还浮出两团粉。

    “真的睡傻了？”一只手轻轻推了他一下，燕序轻嗅，是那抹馨香。

    于是他更不敢看她了。

    梦里对她做那样大胆的事，要是被她知道了，肯定是再也不想理他的。

    看着默默抱膝的大块头，寻欢彻底无奈了，“还没清醒吗？药谷咱们可还没进呢，已经耽搁了一整天了。”

    她蹲下来，裙摆散在地上，霎时间又沾染了更多的灰尘。

    燕序心里有点不高兴，那些污迹如同一根刺一样扎在他心头，他身体前倾，手抚上她的裙摆。

    收回后，裙摆洁净如新。

    果然，心里的不舒服也消失了。

    寻欢不知道他是抽哪门子风，伸手把他拉起来，自己走到洞口，“天亮了。”

    朝霞初升，石洞里有光涌进来，瞬间驱走黑暗，寻欢回过头，盯着正看着她的燕序：“走吧，再去药谷探探。”

    “那妖兽的毒气对我没用，一会儿你在入口等我就行，反正父亲给我看过图样，我自己去找。”

    燕序直摇头，“不行，我们谁都没去过药谷，光驻守入口的妖兽就这么厉害，里面的肯定更凶残，太危险了，你要是受伤了怎么办？还是我跟你一起去。”

    出了石洞，空气一下子清新起来，寻欢深吸一口，伸个懒腰，细软的腰肢在轻薄的光中更显曼妙。

    “你还没睡够？”她卷起一片大叶子弯腰接着露，露珠晶莹剔透，她舔舔干涩的唇瓣，“你要是再睡下去，这回我可不会再守着你了。”

    燕序看她仰头喝露，目光不由自主流连在她的唇间，嘴里却还是回道：“化龙之后我的实力会达到顶峰，只要在它喷出毒气前制服它，我就不会再睡过去了。”

    语气稍歇，剩下的话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父王和大祭司在他出深渊之前叮嘱过他，他受伤可以，公主是绝对不行的。

    他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不用他们他也会拼了命去保护她，但昨天还是拖累她了。

    燕序惭愧的垂下头，默默跟了上去。

    眼前忽然出现一片卷好的绿叶，里面已经存了不少的露，他抬头，绿叶离他又近了一点。

    “给我的？”

    寻欢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废话！快喝，喝完了好上路。”

    这就是答应了。

    燕序顿时开心起来，接过露一饮而尽。

    两人匆匆赶到药谷入口，已经在半道上化成大黑龙的燕序驼着寻欢悄悄停在了一颗巨树背后，双双敛了气息。

    寻欢给燕序了个手势，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八足妖兽似乎在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但寻欢却看见，它的两只兽瞳根本就没闭上。见她走过来，妖兽尾巴绷的笔直，毛发炸开，一口白色的毒气就向她喷了过来。

    寻欢面色如常的走过去，眼底隐隐有着嫌弃，“没刷过牙吗？嘴巴真臭！”

    话语一落，妖兽听懂了，瞬时暴怒。

    毒气对这个两脚兽没有一丁点用，那么，就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来对付她了。

    妖兽身子向空中一跃，大嘴一张，露出一口尖利的细牙，就朝寻欢咬去。

    没闪没避，寻欢从怀里掏出什么，面带心疼，叹了口气就撒向离她越来越近的妖兽。

    看着凄厉的叫了一声就捂着脸从半空中跌落的妖兽，寻欢默然。

    她就知道，只要万能血一出马，妖兽根本不在话下。

    就是蛮心疼失血的自己。

    刚刚手抖了下，一整瓶血都撒没了。

    她自顾自的哀怨着，燕序几步跑过来，巨大的龙身让这块土地似乎都一起动了起来。

    站在她身边，大黑龙俯头，一双金瞳扫视着在地上不断翻滚嚎叫的妖兽，抬起前爪，踩了它一脚。

    让你喷毒气！

    踩踩踩踩死你！

    寻欢制止了他的恶行，“幼稚不幼稚，再踩真的要成肉饼了。”

    绕过已经彻底晕过去的妖兽，嗅着满谷的药香，寻欢拿出了一张自制的简易地图。

    燕序把脑袋凑过去。

    “在这里，”寻欢指着一个尖尖的三角形，“不知道药谷有没有阵法结界之类的，我们先飞过去再。”

    燕序低头，寻欢顺势爬上去，扶住龙角，“走吧，早去早回。”

    尾巴尖一甩，四肢向上腾空，龙身扭了两下就飞速窜到空中。

    飞了约摸有半个时辰，寻欢让燕序放慢了速度，往下一看，“就是这个山头，我们下去。”

    落地化人，这会儿太阳还没照过来，周围有些森冷，看寻欢了个冷颤，燕序一把把她抱起来。

    双脚踢了两下，寻欢瞪了他一眼，“你干嘛，这样我们还怎么去寻材料，放我下来！”

    “你冷。”燕序固执的收紧了胳膊，“反正我体温很高，你要去哪里给我指一下就行，等你暖和起来我就不抱你了。”

    寻欢掐了掐他的胳膊，“我不冷，这样太碍事了，你快点放开！”

    她有点不高兴了，燕序心里一跳，手臂松了一分，“你别生气，我只是怕你冷，”忍着胳膊内侧嫩肉被掐住的疼，他把她放下来，“我放我放，你别把手掐疼了。”

    寻欢站好，拿出地图，理都不理他就径自往前去了。

    父亲绘的地图太过繁复，将墨湖以外的所有地界都画了出来。包括每一个山头，每一条路，每一汪湖泊溪流，寻欢虽然觉得他很了不起，但目的明确了的话，她就只挑了重点部分画下来，还简之又简。

    进去这个山里，一路上遇上了非常多的妖兽，不愧是生活在药谷里的，接连几次闪避之后，寻欢都险些中招。

    她本来就不是噬杀的人，并不想大开杀戒，对先前的守门兽下狠手也只是因为它伤害到了大块头。

    一路过三关斩六将的，也收集到了一些边边角角的材料，但最重要的魂引晶还没得手。

    这是携带骷髅们出结界必不可缺的东西，怕夜长梦多，父亲决定趁还有时间和渊主多炼制几枚，最好能一次性把深渊所有的骷髅都给带出去。

    故而，这个任务交到了他们两个闲人手里。

    在燕序对付别的大妖的时候，那些的妖兽跟不死的强一般涌出，层出不穷的。再又解决了一个藤妖之后，寻欢的耐心彻底耗尽，手段不再那么仁慈。

    她全身上下最厉害的，也不过是自身的血液，学了几个月的法术在妖兽身上就跟毛毛雨似的，为了对付越来越残暴凶狠的妖兽，她已经顾不得太多。

    随着手上的伤痕越来越多，妖兽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却，失血过多让寻欢有点站不住脚，脸色也苍白的厉害。

    一旁口爪并用的燕序也快要累坏了，嘴里也再喷不出龙息，化成人之后脚步稍稍踉跄了一下，这才喘着气走到寻欢跟前扶住她。

    “你受伤了！”

    妖兽的血液非常腥，大多都伴有一股令人作呕的骚气，它们刚开灵智修行不足，天地精粹还不能完全吸收，所以燕序一靠近她，她就能清晰的辨别出不同。

    她的视线往下，就看到大块头腹部开了三条长长的口子，他的皮是黑色的，因而化成的衣服也是黑色，不知道哪只妖兽伤了他，衣服破破烂烂挂在身上，血液跟碎布黏在一起，看上去狼狈的不行。

    寻欢心情有点复杂。她可从来没有见他受过伤，也没见过他如此凄惨的模样。

    好在伤口不是特别深，他的愈合能力也很强，扶着她走到不远处的草地休息了一会儿，他腹部的伤口已经恢复到看不出一丝被伤害的痕迹了。

    “你手好凉。”燕序恢复伤口之后怕自己熏着她，就重新幻化了一套衣服，她此刻半靠在他怀里，眉心微皱，唇色寡白，眼尾的绿叶隐隐露出凋零之势，衣裙上血迹斑斑。

    “寻寻，对不起。”

    他自责万分。

    但凡他再强一点点，今天都不会让她受这么多苦。

    她就该肆意娇笑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失血而过度虚弱。

    他满目心疼，不由抱紧了她，“你放心，以后都不会了。”

    寻欢正闭目养神，听了这话也没有出声，他的怀抱暖乎乎的，靠着很舒服，失血带来的冰凉感也被缓解很多。

    其实，她觉得还好。

    探险寻宝这种事，怎么可能不遇上危机？只不过分强弱而已。

    在她看来，他们两个已经很棒了。

    “不用太自责。”寻欢睁眼，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更舒适一点，“相比较你挡在我前面为我除去一切危险，甚至让自己变得伤痕累累，我反而更喜欢并肩作战的感觉。”

    “哪怕我会受伤，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在这样的世界里，对我无疑是一件好事。”

    见燕序怔怔的望着她，寻欢淡淡的笑了下，“与其被你和父亲保护的不知世事，我宁愿选择独自面对未知的艰难险阻。”

    “毕竟……”寻欢摊开掌心，“这是一个充满了妖兽的世界，我必须有自保的能力。”

    “更何况，你们的族人还等着我解救，我不能太弱了，不是吗？”

    燕序一时无言，根本不出反驳的话来。

    与其被人保护着，她原来更喜欢，并肩作战吗？

    燕序沉默着沉默着就笑了，笑容舒朗明亮，眼里是浓浓的欣喜，以及骄傲。

    看，他把深渊公主养的多好。

    从骨戒里拿了些食物吃下去，寻欢总算好转了一点，内府的生气也在一点一点恢复。

    路过刚才斗的地方，满地暗红，腥气扑鼻。寻欢捏着鼻尖绕过去，手伸进怀里。

    “咦？”寻欢拉开自己的外衫找了找，片刻后，对燕序：“地图不见了。”

    “应该是刚才斗的时候弄掉了，”寻欢回忆了一下，“算了，反正我们已经在这个山头了，再往里走一走应该就能找到魂引晶。”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魂引晶离他们很近。

    退了周边同样垂涎的妖兽，这里清净了很多。

    从密集的树林出去，视野很开阔，映入眼帘的，是一面耸入云端的白色石壁。

    石壁光滑，两人徒步走过去，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寻欢仰头，发现石壁根本望不到尽头。

    既然这么高的话，那他们先前飞在空中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看见？

    带着疑惑，寻欢伸手。

    “嘶！好冰！”被冰了一个哆嗦，刺骨的凉意从指尖传递到胳膊，寻欢脸色发寒，只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要被冻僵了。

    扑进燕序怀里，寻欢冻的牙齿咯咯作响，“冷……冷死我了……”

    燕序抱着她后退，直到寒气没有那么强烈，才停下。

    他调动内府，将暗火放出来。

    经过几天的炼化，暗火们看上去强势了很多，一放出来周围就迅速热起来。

    不用主人指挥它们就全部飞到了寻欢身上，心的控制着热度去温暖她。

    “好点了吗？”燕序瞪了一眼去蹭她脸的暗火，握住她的双手用力搓了搓，声音里全是心疼，“我有暗火，龙息也恢复了一点，待会儿我去取魂引晶就行了。”

    寻欢这回没有拒绝。

    她再厉害，也不能厉害到放血去对付无边无际的石壁吧。

    除非她不想活了。

    “靠你了。”寻欢拍拍他的肩。

    伙子，任重而道远啊。

    燕序笑出一口大白牙，揉了揉她凌乱的头发，“在这里等我，别乱跑。”

    他向前跑了两步，在空中化身为龙，寻欢发现，他这次的身形比之前的每一次化形都要大。

    用遮天蔽日来形容也不为过。

    暗火围绕在主人身边，纷纷暴涨到巅峰形态。

    寻欢就看到，此刻的大黑龙飞到半空，喷出的龙息随着暗火一起朝石壁撞了上去。

    半分钟后，一阵地动山摇，岿然不动的石壁从中间裂了一条缝，燕序瞅准这个时机，头角并用，再次撞上——

    “轰”的一声，碎裂声顺着那条缝不断往上延伸，不多时就一分为二，留出一条仅供一人通行的逼仄道路。

    寻欢大大的舒了口气。

    正要走过去，就听到燕序的声音传来，“别过来！”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寻欢怕出意外，站在原地没有动。

    暗火已经不见了，大块头正在不停地喘气，寻欢担忧的问：“你怎么样了？石壁已经开了通道，不然你先修养一会儿，我们到时候一起进去。”

    “不行。”燕序摇摇头，抬起前爪，“它已经在自动关闭了，不能再等，你别动，我去去就来。”

    不等她应声，燕序原地一闪，就消失在了缝隙里。

    随后，分割成两半的石壁又合为了一体。

    寻欢双拳紧握，克制着想要上前的冲动，嘴唇都咬出了印子。

    之前那一撞几乎都耗光了他的生气，他还要进去拿魂引晶，现在石壁重新合上了，他还出的来吗？

    除了血，她自身的力量太弱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寻欢觉得每一秒都前所未有的难捱。

    他一直不出来，寻欢心急如焚。

    手上大大的伤口，方才休息时他都给她愈合了，要破坏掉这个石壁，相信需要的血只多不少。

    寻欢稍稍犹豫了下，垂手向前。

    不敢离石壁太近，她升在半空中，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血不要钱一般疯狂涌出，寻欢怕浪费，连忙调动法力将血液凝聚在一起，等凝出了一个成人拳头大，她眼前已经开始冒金星了。

    用力咬了下舌尖，疼痛致使她清醒了几分。

    “去！”

    大喝一声，血液直直的撞上了石壁。

    岿然不动。

    寻欢心里有点绝望。

    不是，她有万能血吗？为什么石壁没有一点反应？

    手腕还在滴滴答答流血，正不断往下掉落，寻欢红着眼，企图再多凝聚一点。

    正在这时，寻欢头顶有什么正在坍塌，她仰头，就看见几大块白色的东西在往下坠落，速度快到眨眼间就到了她的跟前。

    后背一寒，她条件反射开始往后倒飞，因为法力不足，飞到一半就摔在了地上。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寻欢捂着还在流血的手腕，抬眼望去。

    天上不断有石壁砸下来，凹陷的土地瞬间凝固，表面还覆盖着白色的冰层。

    石壁掉落的越来越多，寒气的蔓延之势也非常恐怖。

    不多会儿，石壁就断落在了她刚才扔血团的位置。

    寻欢终于得以一观石壁后面的场景。

    里面好似一个冰雪世界。

    分明石壁外还是暖阳高照树木葱绿，里面却雪花飘飘冷的蚀骨。

    没看到大黑龙的身影，寻欢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潦草的收拾了下手腕上的伤口，撑着被冻硬的草地爬起来。

    距离其实很短，但路上满是冰层，寻欢根本走不稳。

    摔了一跤又一跤之后，她几乎是半爬着蹭到了石壁旁。

    已经冻的快要没知觉了。

    头发和眉毛上都是雪白的冰晶，脸色更是一片青紫。

    她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还从没受过这样的苦。

    想到里面生死不知的大块头寻欢就有点眼热，无论如何，她都要救他出来。

    内府的生气时有时无，不断在经脉里乱窜，寻欢闭眼调息了下，身体缓缓升了起来。

    飞过断层的石壁，支撑她的丁点元气一消失，她身子一歪就掉了下去。

    摔的头昏眼花，胸前隐隐作痛，她还听见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寻欢哆哆嗦嗦摸了下右边肋骨，眼里渗出了泪。

    痛死她了！

    如果不是为了找到燕序，寻欢想，她大概就真的起不来了。

    每迈出一步她都觉得无比艰难，手脚不听使唤，磕在冰柱或者地上痛到无法言喻，到后来，也就渐渐麻木了。

    再找不到人估计就要被冻死在这里了。

    寻欢无比想念外面的太阳。

    和，燕序的怀抱。

    现在想来，原来他的怀抱是那么炙热，几乎烫到了她的心底。

    要救他，要救他。

    寻欢拼命提醒自己。

    意识消融之际，寻欢隐约听见了一声虚弱的龙吟，原本半闭的眼猛然睁开，顾不得被冻伤，她费劲的扶着冰柱站起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索过去。

    模糊的视线里，地上有什么在翻腾，随着一声低哑的嘶吼，那东西不动了。

    寻欢摇摇晃晃走过去，膝盖一软，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已经完全没有痛的知觉了。

    这时，一丝熟悉的咸腥味飘过来，寻欢努力振作，睁着一双有点失焦的眸子望过去。

    “……寻……寻……”

    声音也很熟悉。

    寻欢大脑努力转动着，用力眨了眨眼睛，终于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只又又细的——尾巴。

    被冻僵之后已经不允许她思考太多，手脚僵硬的爬过去，寻欢努力伸出手，提着那截尾巴尖儿把对方扯了出来。

    倒提着，寻欢对上了那双眼睛。

    金色的。

    提着尾巴甩了甩，唔，太了，也没有脚，不是她的大块头。

    迷迷糊糊的，寻欢又抬手把它扔了出去。

    在哪里？

    寻欢僵硬的转动着脑袋，企图找到燕序。

    她分明听见他叫她名字了。

    忽然，身子一轻，腰上还有若有似无的暖意，眼前花了下，寻欢再睁眼，就发现自己来到了石壁外。

    入目是蓝蓝的天，没有一朵白云，有微风吹过来，就着耀眼的阳光，暖的不可思议。

    药谷的天地精华非常浓郁，她只躺了一会儿身体就慢慢恢复了知觉，内府的生气也开始自行运转。

    然而身体上的痛，在这一刻全部凝聚起来，几乎瞬间就冲垮了她的自制力。

    正咬牙承受着这切肤的痛，耳边忽然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非常近，寻欢只需要稍微换一下角度，就能看见什么在发出噪音。

    然后，她看见了——

    ？？？一条蛇？？？

    黑色的，金瞳，在对她吐信子。

    不知道怎么的，寻欢看了看它的腹部，终于确认到，刚才她没有看错，它是真的没有脚。

    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寻欢还没问出口，黑蛇就“呲溜”一下爬上她的身体，凉凉的蛇腹停留在她的下巴，身体不能动，她看它都快要看成了斗鸡眼。

    她正要张口，黑蛇就冲着她的嘴吐出一团绿色的气。

    寻欢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捂着胸口咳了几声才惊觉，身体好像，不痛了。

    又摸了摸肋骨，使劲按了按，完好无损。

    寻欢一把捞起瘫在自己胸口的黑蛇，却发现它现在看起来非常虚弱，本来还有点光泽度的蛇皮一下子就暗淡下来。

    她抬眼看了下，发现，白色的石壁消失了，冰雪世界更像是从未出现过，原来的位置除了茵茵草地，全部都是参天大树。

    所以他们，遇上的，是幻阵？

    只的思考了下，寻欢就低下头量盘在自己手心里的黑蛇。

    她抿抿没什么血色的唇瓣，把无精采的黑蛇捧到眼前，开口问道：“……大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