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返祖现象，所以殿下回来才没有化骨。”

    “殿下要开始进化了，等彻底进化完，殿下就成年了。”

    寻欢喝着父亲给她配置的补血气的药水，滋味太过甜腻，可在他的眼神下，她不得不吞咽下去。

    听了他的话，她把最后一口喝掉，紧绷的心弦总算是有所松动，这才有空好奇起来，“成年？你是大……燕序还没成年？”

    骨罗轻飘飘瞥了她一眼，抽出她手里的细口瓷瓶，“听过置之死地而后生吗？”接着又摸出一块肉脯给她，“又或者，浴火重生。”

    “父亲的意思是，死亡才是他进化的重要因素？”

    “没错。”

    “而且——”骨罗上下量着她，“你一副惊讶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别忘了，你自己也没有成年。”

    “黑龙一族拥有几乎永恒的生命，年龄自然不能以常理来推算，虽然殿下按照人类的年岁来有还不到六百岁，但本质上，他跟你一样。”

    “哪里一样。”寻欢不服气，“那他以前还时常摆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来管教我，自己不也是个孩子嘛。”

    骨罗现在气还没消，懒得和她争。

    他没想到渊主的心居然真的这么狠，殿下的生死他竟真的完全置之不理，甚至还有意蛊惑。

    最重要的是，其中还牵连到了他的心尖尖。

    往常他独自去别的地方取魂引晶可从没这么危险过，更别付出生命这一。

    好的药谷没有任何危险，取魂引晶轻轻松松呢？

    两个家伙完完整整的出门，回来一个衣衫褴褛元气耗空，另一个居然还返祖了。

    渊主就是个骗子！

    骨罗越想越生气，看着已经彻底陷入沉睡的殿下，硬生生压下了心底的怒意。

    现在最紧要的，是殿下的进化。

    “寻寻，我现在不能离开殿下，你能帮我跑一趟，去把渊主叫过来吗？”

    寻欢叼着最后一块肉脯，点点头。

    她很少单独逛深渊，以往不是父亲陪着，就是燕序黏着一起，与深渊之主更是没有独处过，途中与一些眼熟的骷髅亲切的过招呼，望着眼前的大巢穴，寻欢整整衣衫，脊背挺直，走到了入口。

    巢穴外围是一圈又一圈森白的骨头，越往里，树木越多。不过大多都还是光秃秃的黑色枝丫，只偶尔在边边角角的地方能看到一点零星绿色。

    虽然不多，但深渊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寻欢高兴之余不免有一点骄傲，她可真是个大大的好人。

    隐约记得左侧是休息的地方，右侧是渊主的炼器室，寻欢清清嗓子，敲了敲黑色的木门，“请问，渊主在吗？”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听不见回应，寻欢又敲了两下，等敲第三下的时候，门从里面开了。

    燕峙一脸被扰的不悦，瞳火暴躁，火气十足，“干什么？！”

    正在炼制的紧要关头，被这个丫头一扰，他就的分了下心，一味材料放多了点，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成。

    寻欢暗自镇定，目光锁住他不停跳跃的瞳火，“大祭司让我来请您过去，有事相商。”

    犹豫了下，她又：“还有，燕序他……返祖了。”

    燕峙瞬间平静下来，还无所谓的挥挥手，“这个啊，我知道啊。”

    “我们都是龙族，还是亲父子，他的一切变化我都能感应到，更别……他这次返祖还有我的功劳。”到后面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有止不住的得意，“这子不愧是我的种，经过这一遭，他以后只会更强大。”

    寻欢心里有点不舒服，可也知道某些种族有他们教养后代的那一套，故而就没多话，只是脸色不好的跟在了燕峙后面。

    “公主在生本王的气？”燕峙问道。

    寻欢在他看过来时摇头，“不敢。”

    他听了笑道：“你可是比序儿还要珍贵的存在，就算比之本王也勉强可以，况且，本王可是知道你在深渊里的一切所作所为，论胆子，你可比那个傻子强多了。”

    “渊主谬赞了。”寻欢神色自若，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你挺不错的，本王倒是不后悔把你从墨湖捡回来。”着着燕峙就停下，“不过你大概不知道的是，我一开始带你回来是想让序儿吃了你的。”

    一连串的哈哈哈响起，声音还格外浑厚，一下子就传了老远。

    寻欢没有答话，反而加快了脚步。

    等到祭祀殿快要到了，她才逐渐慢下来。

    “渊主请。”寻欢侧身，做出邀请的手势。

    燕峙斜了她一眼，嘴里嘀嘀咕咕的，“真是奇怪的丫头，也不知道老神棍是怎么养的你。”

    额角突突的跳了两下，寻欢皮笑肉不笑的重复道：“渊主请。”

    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她才站在原地大胆的冷笑了一声。

    真是从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

    燕序都比他可爱一百倍。

    气呼呼完，心里的火气消散，寻欢又觉得自己有点幼稚。

    她摸到自己的房间里躺下，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望着床顶镶嵌的宝石发呆。

    其中有两颗琥珀色的，里面含金，寻欢望着望着就不自觉想到了燕序的金瞳。

    当时她问他时，虽然他因为耗尽了元气没办法话，但熟悉的姿态和亲昵也能让她确定他的身份。

    父亲他在那个幻境里吞噬了什么，她隐约记得，找到他时，他旁边有什么东西在翻腾来着……

    可是他在那种情况下还是拿到了魂引晶。

    真的是一点都不含糊。

    他缠在她手腕上被她带进了深渊，原本还担心他会化骨，可没想到不仅没有，还反而因为深渊的能量陷入了沉睡。

    要多久才能进化好呢？视线越来越模糊，身子也有些发软，在睡过去之际，寻欢暗暗想着。

    *

    越来越茂盛的能量树下，身着白色衣裙的寻欢正在兢兢业业的修炼。

    三年过去，她的法力已经不能再与往日比拟。

    自从父亲禁止她出结界之后，在燕序进化的间隙，她从没停止过修炼。

    到如今，她已经成年了，可燕序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寻欢一边练习着法术一边想，等他进化完，她可就比他大了。

    从被照顾的豆丁一下子变成姐姐，这种感觉不要太好。

    心里带着满足感，练习起来愈加事半功倍。

    等到天色将晚，寻欢调息完，擦擦额头的汗准备回房间。

    父亲越来越忙，整日里都和渊主待在一起商讨骷髅们出结界的事，算一算，她已经有十多天没见过他了。

    自三年前从药谷回来之后，他也已经不再像时候那样细心的给她准备一日三餐，而是让她自己来。

    对这种变化，寻欢其实乐见其成。

    只不过，在习惯了陪伴之后，这几年她总觉得自己身边很冷清。

    一个忙着深渊大事，一个忙着进化。

    她心里清楚，所以也不会去扰他们，只不过在偶尔觉得孤单的时候，会去看看燕序。

    他到现在都还是一条黑蛇的模样，蜷成一坨还没她手掌大，看上去弱的随便什么人都能一手捏死。

    渊主和父亲联手给他下了个结界，还在他的房间内排了个元气爆棚的阵法，以便于他进化。

    因为是在他的巢穴里，寻欢不怎么喜欢渊主，加上怕自己干扰到他，实际上看他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修炼完回到房间，寻欢洗了个澡上床。

    天光大亮，一夜无眠。

    寻欢睁眼，洗漱，吃早餐，然后继续修炼。

    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枯燥不枯燥的法了。

    深渊危机迫在眉睫，她的成长和努力，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跟老天赛跑。

    根本懈怠不得。

    不知不觉中，三个月一晃而过，天空飘洒着雪花的时候，冬日悄然而至。

    除了生命体征之外，这里的一切季节变化都与结界外没什么不同。

    虽然有浑厚的法力护体，但寻欢穿的并不单薄。

    冬天该怎么穿，她一件也没有落下。

    她喜欢感受四季的变化。

    春有春的暖，夏有夏的热，秋有秋的瑟，冬有冬的寒。

    只有用自己的体表去感受这一切，三年没出深渊，与外界接触甚少的她才感觉到自己正在活着。

    这日清，她草草的喝了一碗水果粥就准备去能量树下修炼，还没来得及起身就看见一月没见的大祭司回来了。

    “父亲？”

    寻欢看的出来他很疲惫，瞳火一团，还没有她的指甲盖儿大，显然是自身的能量消耗太多。

    听见沉稳的呼唤，骨罗脚步一顿，就站在了院子里。

    他不明白这时候涌上来的酸涩是怎么回事，但看着他的宝贝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坐在那里，毛绒绒的领口映的她愈加成熟的面容越发温润，肌肤剔透，双眸沉静。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她的笑容了？

    骨罗回忆了一下，竟然发现自己有点想不起来。

    心底的失落感越来越重，骨罗迈开腿走过去。

    “一个人在这里修炼，很无聊吧。”他拉着凳子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想要像往常那样去碰碰她，她没有躲，只是很安静的看着他。

    骨罗放手，那缕头发重新落回她胸前。

    “没有无聊，修炼挺好的。”寻欢温和的笑了笑，问道：“父亲忙完了吗？”

    骨罗一时踟蹰，“还没有，我就是……就是回来看看你修炼的怎么样了。”

    “是吗？”衣袖下的手收紧，寻欢面上的笑容不变，“父亲现在要检查一下吗？”

    骨罗注视着她的脸庞，只觉得那股酸气已经蔓延到了骨头里。

    他：“你不开心。”

    紧接着，他从骨戒里拿出一堆东西出来，里面大多都是给她做的新衣服，还有一些无聊时可以发时间的玩意儿。

    寻欢甚至，看见了一根钓鱼竿。

    她有点恍惚的拿起那根鱼竿，不知道回忆起什么，唇边晕出了笑意，“我开心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父亲，我是开心的。”

    没有人陪伴的深渊，太压抑了。

    寻欢一点都不喜欢。

    好在，她亲近的人并没有忘记她。

    她站起来，手里紧紧捏着鱼竿，俯身给了骨罗一个拥抱，“父亲，谢谢你。”

    寻欢被勒令休息一天，这天她想干什么都可以。

    望着骨罗匆匆来又匆匆去的背影，心底虽然还有的失落，但更多的是，是一种解脱。

    抱着一大堆衣服回了房间，寻欢挑出一件红色的斗篷穿上，顺便在能量池里照了照。

    因为高兴，她的脸色红润了几分，眼底含着水烟，斗篷上有一圈厚厚的白色绒毛，衬的她娇俏极了。

    臭美的在能量树下转了一个圈，寻欢提着斗篷就开始跑。

    三年没有出去，也不知道结界外现在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