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岳氏恨得要死, 一进门又看见萧淑云这般惨状, 眼泪直接就下来了, 嘴里叫着“心肝肉”,哭着上前紧紧抱住了萧淑云。
龙氏夫妻跟在身后,满面愁云惨淡, 又是愧疚,又是难受, 特别是龙老爷, 脖子涨得殷红, 眼睛都不敢抬一下,就立在门口处, 跟个罪人似的。
龙太太见丈夫如此,又觉得心疼,低声道:“这是内室,你个大男人不好进去, 不如外头等着去吧!”
龙老爷如何不知道,自己妻子这是准备将自己撇开去,独自去给萧家的姑奶奶赔礼道歉去了,他又如何忍心, 叫她去受委屈, 摇摇头道:“我就等在这儿,你且先进去个信儿, 我再进去。”
只是进了屋门,那岳氏恨死了龙氏, 哪里肯给那龙太太话的余地,只一叠声的又哭又骂,根本不理睬那龙太太。龙太太自知理亏,就立在门角边,任凭那岳氏指桑骂槐羞得她脸皮通红,却依旧站在那里,并不肯离去。
孔辙一见这架势,当下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萧淑云见那龙太太进得屋子就被岳氏得抬不起头来,就使眼色给孔辙,叫他从后门儿出去,这儿只交给了她就是。孔辙得了眼色,便悄无声息起了身。出了后门儿,便往前头去了。
岳氏后头又数落骂咧了好一会儿,萧淑云见自家娘发泄的差不多了,于是就拍了拍她的手背,拧着眉表示她不赞同她这样子。
岳氏本不想理会,只是她这闺女好容易不钻牛角尖,愿意和她话亲近了,她又不敢也不舍得,就这么逆了她的意思。于是使眼色,低声道:“我给你撒撒气。”
“娘。”萧淑云面露不愿,低声道:“这事儿虽是他家姑娘做的,但是那龙氏早已是出嫁之身,实在是赖不到人家龙氏夫妻身上去。再者,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也想想弟妹。如今她怀着身子,也是不容易才有的,你念着萧家的骨肉,也该留下些情分脸面。”
岳氏哼了一声道:“若不是她有了孩子,我哪里会轻易饶过了她去。”
萧淑云嗔道:“娘这般就是糊涂了,那弟妹是嫁到咱们家的,已经是萧家的人,她妹妹做什么,家里头如何了,与她何干,怎么也怪罪不到她头上去。”着,示意岳氏往后头挪。
岳氏满心不愿,但是她更不愿意叫女儿心里不畅快,于是动了动身子,就后头坐了坐。这般,就把萧淑云露了出来。
萧淑云冲那龙太太笑道:“太太怎还站在那里,赶紧坐下。”又去瞪绿莺:“你这丫头,怎的不给太太搬了凳子来,快去沏茶,端了果子点心过来。”
龙太太忙赔着笑抬起头,这一看,却是把她吓得半死。原是岳氏挡住了萧淑云,她也不曾晓得,萧淑云伤势究竟如何,如今这一看,哪里还敢坐下去,当下就流了眼泪道:“原是我家那混账闺女犯下的罪,我这把老骨头,如今也不要脸皮了,只求了奶奶念着亲戚的情分,宽宥,宽宥了她这一回。等家里去,我便把她锁在院子里,再不会叫她迈出门口半步。”
萧淑云忙道:“太太这话如何使得,再者,这事儿龙妹妹也是被那吴德胁迫了,她自家也吃了大亏,太太莫要忧心,便是瞧着弟妹的面子,我也不会多什么的。更何况,龙妹妹也算是在吴德手里头救了我一命,你且放心,那吴德已经死了,以后龙妹妹的好日子,才算是开始了。”又笑道:“我脸上的伤瞧着吓人,不过都是些皮外伤,不要紧的。”
萧淑云这里一路,岳氏私底下一路去掐她,也不疼,就是痒痒的厉害,被萧淑云大力按住,她继续道:“龙妹妹住在客房,我叫丫头带了你去看她。”转头喊道:“绿莺。”
绿莺不情不愿,只是主子的命令她也不敢违抗,于是拉了脸皮,就带了龙氏夫妻往龙氏那里去。路上没忍住,叨叨道:“您家的女儿也真是狠毒,拿了石头就把咱们家三朵的头上砸了个大窟窿,差点没死了。我家奶奶就是好心肠,若不是瞧着萧家二奶奶的面子,真真是你家那闺女,就该投了大牢,去吃牢饭才叫人解恨呢!”
龙氏夫妻俩如今也只能赔笑赔不是,等着见到了龙氏,还不等龙氏委屈地叫一声爹娘,龙老爷上前去,就大耳刮子扇在了龙氏脸上。他一路听着岳氏的骂声来了这清河县城郊,又被个丫头路上数落了一路,这辈子的老脸,都给丢尽了。他一辈子清清白白,如何就生养出了这么个混账呢?
这般想着,龙老爷愈发大力气了起来,龙太太原本还能忍住,可见闺女原本就是一脸的青肿,如今又是涨红起来,唇角也渗出了血来,她就没忍住,上前拦住,哭道:“老爷行行好,就饶了她吧!她如今也吃了教训,以后我一定眼珠子不错的盯着她,再不叫她做错了事情。”
龙老爷一个巴掌没收住,就在了龙太太脸上,他先是一吓,而后不断颤抖的身子,慢慢委顿在地上,他忍不住抱头痛哭,呜咽声,倒叫绿莺也心中不忍起来。心这对儿夫妻也是倒霉,怎就生出了这么个要命的东西。转过身出了门,吩咐下人不要进屋去,就叫他们一家三口,自己去算这糊涂账去吧!
这厢岳氏心如刀割地看着朱嬷嬷给萧淑云上药,萧淑云自家还不曾惨叫起来,见岳氏却是叫得凄惨,笑道:“娘也好些日子没见如意那孩子了,不如去看看孩子,等着你转回来,我这儿也好了,省得你在这儿活受罪。”
岳氏嗔道:“难得你还知道我是活受罪。”心里也不愿意留在这儿看闺女儿受苦,道:“那我瞧瞧如意那丫头去。”
等着岳氏出了门去,朱嬷嬷继续上药,萧淑云道:“嬷嬷是娘跟前的老人儿了,得空劝劝娘,怎么这事儿也得看着弟妹的脸,再者,那人到底也算是救了我一命,也算是抵了她伤了三朵的罪过。”
朱嬷嬷知道这话在理,于是便应了。
萧淑云又道:“我匣子里头还有两根嵌玉珠的金簪,还有那些尚有九成新的旧衣裳,你都点了一些,去给三朵那孩子。再赏她二十两银子,去嘱咐了厨房,给她好好做些好吃的补补身子。”
朱嬷嬷都一一应了,才道:“奶奶莫要操心了,自家还伤着呢,先养好了伤又再其他的。”
原是当初吴德抓了龙氏走后,龙氏夫妻便去衙门报了案,只是吴德早不见了踪迹,无奈下,老两口只好又找到了萧家。只是大闺女如今好容易有了身子,他们也不敢起这事儿,当面儿龙氏去庵里住些日子,静静心肠,背地里却是在萧明山跟前,哭得死去活来。
只是这人海茫茫,到底也是难找到。等着后头林娇送了消息过去,萧明山没敢瞒住岳氏,岳氏这才知道了这事儿。一家子难得的意见相合了一回,都认为这事儿定要瞒住了龙氏才是。
龙氏夫妻知道吴德已死,自觉无脸在孔家住下去,又觉没了威胁,当下就提了包裹要来和萧淑云告辞。
“好容易来了,且住上几日才是。”
龙太太忙笑道:“可不敢叨扰了。”她脸上被了一巴掌,如今正是高高肿起,起话来,瞧着也难受。
萧淑云见她去意已决,也不多做挽留,就吩咐人多备了些干粮果子,好叫他们路上吃。
龙太太自是百般感谢,好在这会子岳氏并不在屋里,也无人再来骂东骂西,叫人难堪。两人了告别的话,萧淑云就叫朱嬷嬷亲自送了龙太太一家子离去。
等着岳氏知道了,又是好一番咒骂。
萧淑云皱眉道:“娘,你怀里还抱着如意呢!”
岳氏立时就闭上了嘴,一面去逗弄孔如意,一面笑道:“不了不了,可不能叫这话脏了咱们如意乖囡的耳朵呢!”
日子就重新清净起来,岳氏因着惦记龙氏肚子里的孩子,住了半月,就走了。临行时候恋恋不舍,一直和孔辙念叨,叫他得空了,一定带了妻子孩子,往嵩阳城那里住上一段日子。
等着送走了岳氏,萧淑云脸上的伤也好了大半,于是就重新操心起了林娇的婚事。于是她这才赫然发现,那林娇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是又和那个周庆元有了联系,两人鸿雁传书,已经来来往往好几回了。
“吧,你要做甚?”萧淑云不愿意林娇给人当继室,又觉上辈子这两人便差点成了夫妻,惧怕他们缘分不断,却是这辈子又再续前缘,也不敢再去绕弯子,直截了当,就截了林娇的信,把她叫来当面质问。
林娇死死抿着了唇,半句话也不。
萧淑云见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得不轻,当下拿起信件道:“你若是不,我便拆了这信,我倒要看看,你们都写了些什么?”
林娇这才气哼哼道:“好歹姐姐还是读过书的人呢,怎好不经人许,就看人家的信。”
萧淑云气道:“你还有脸这个,你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子,和一个有妻室的老男人纠缠不清楚做甚?”
林娇翻翻白眼,不服气道:“他妻子一年前就没了,再者,人家才不老呢!”
这话一出,萧淑云再见那林娇双颊泛出红晕,不觉头疼起来。这丫头,还真恋上了这周庆元了。
萧淑云心里有些纠缠,她一心想断了这姻缘,可又想,他们这么样都能撞到一处,生出了情谊,她若是强行插手,却也不知道会不会弄巧成拙。于是只扣了林娇的信,叫人看着她不许她出去,也不曾去寻了那周庆元,道这事情。
然则周庆元此人,既是心生情谊,他的性子是决然不肯罢休的。他一见林娇这么久不给他回信,他的信叫人捎了进去,也是泥牛入大海,便猜着了,这事儿八成是叫那丫头的大人给知道了。于是寻了一日,便提了礼物,亲自登门拜访了。
萧淑云阴沉着脸听那丫头报信儿,见林娇一旁登时喜笑颜开,不由得怒道:“把姑娘锁进院里去,不许她踏出院门一步。”又和一旁噤若寒蝉的孔月梅道:“劳烦妹妹陪着这丫头,也替我好生看着她,这事儿弄不好,可是要毁了名声的。”
孔月梅忙不迭地点头:“二嫂子放心。”她是后头才慢慢知道的,当时也是震惊万分,须知道,这可是私相授受,比不得方家少爷,这是大人们给定的,可是光明正大的。
林娇哪里肯,当下就撒泼闹了起来。
萧淑云气得肚子疼,见着死丫头当真是不要脸皮了,心里一转,抬手捂着脸,就默默啜泣起来。
林娇没别的怕头儿,最怕的就是萧淑云哭,她自来聪慧,知道萧淑云这是装的,可即便是装模作样,也是林娇的命脉所在。于是她停止了哭闹,默默垂着头站了片刻,转过身跟着绿莺去了。
见林娇听话离去,萧淑云这才叫人了水,重新上妆梳头换了衣衫,拉长了脸,去见那周庆元。
周庆元今年二十有九,已然续了胡子,然而并不显老,只是愈发显得睿智俊朗。萧淑云一见这人,心中便知道,那林娇为何一门心思,就非欢喜这周庆元了。
“请坐!”萧淑云着,自家先在椅子上坐下。
周庆元从林娇那里没少听萧淑云的事儿,见她眉眼间还有些青紫,脸上浮肿还不曾完全消散,心这姐姐该是把娇儿那丫头搁在心里头的,不然也不会这般模样,就出来见客人。
“在下周庆元,徐州人士,家中经商,做了些买卖,今日冒昧前来,还望夫人海涵。”
萧淑云听那周庆元自称做了些买卖,不觉心下道,那般庞大家业,是买卖,这人还真是谦虚。她看这周庆元还是顺眼的,只是再是顺眼,起婚事,也难成。
从徐州回来的厮已经探了清楚,这周庆元一年前才死了老婆,虽是不到三十,可是家中人丁兴旺,已经生有两男两女。嫡出的一儿一女已经年长,一个十二,一个八岁。剩下两个的,都是妾氏所出。
这样的家庭,决不能叫林娇嫁了进去。
萧淑云浮出一抹得体的笑,冷淡道:“我们家和周大爷却是素不相识,贸然拜访,却不知所为何事?”
周庆元是生意场上的老手,玩心眼儿的人如何看不出萧淑云根本就是知道内情的,于是笑道:“夫人这话得却是假的,夫人根本就是知道在下所来何意的,难道不是吗?”
这是个霸道厉害的男人,萧淑云“腾”的就站起身来,眼神仿如刀子,厉声道:“周大爷得没错,我的确知道,那我就清楚明白告诉你,我不同意,这事儿,决然不可能!”完就一甩袖子道:“来人,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