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
“什么东西?”陆晚晚眼底有浅浅的笑意。
谢怀琛是挂念着她的, 这让她心底有了别样的柔情, 化成了水。
徐笑春转身出门, 端起廊下的一个花盆, 盆里栽了一株花, 刚抽出新芽,绿意盎然。她:“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陆晚晚不认识这种植物。
徐笑春想了想:“茶花?牡丹?我不认识, 反正他养这个挺久的了。”
陆晚晚轻抚柔嫩的枝条,这植物枝柔弱纤细,她也没见过。
徐笑春又:“对了, 哥哥这花很矜贵,每天早晚都得浇水, 每次半碗水,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会烂根,少了会干涸。还等他回来再来找你讨要。”
这么麻烦?
陆晚晚笑道:“他这是给我送来了个祖宗。”
徐笑春:“他就是看你好欺负,也就是你有那耐性,若是我才不干呢。”
陆晚晚漆黑的眸子里光彩熠熠,再未言语, 只用指尖轻柔地拂着柔嫩的枝桠。
搬进长思院的第一天, 陆晚晚早早就睡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很激动兴奋,可是没有, 她比想象中的平静。
次日醒来已是上午,骄阳高悬。
谲滟的朝霞从窗棂洒进来,铺得满地金黄。
“姐,有消息了。”月绣笑迎了上来, 凑在陆晚晚耳边,低语。
她沐着春日的阳光,暖烘烘的,嘴角笑意绽放。
她:“听锦安坊来了一批新料子,你去跟四姨娘,我想订一身衣裳,过几日覃尚书嫁女婚宴上穿。”
这种事情陆晚晚应该请示陈柳霜,她故意告诉李长姝,表示亲近。
李长姝心里格外舒坦,嫡姐敬重她,只要稍稍拉拢,就是对抗陈柳霜的中坚力量。
如今陆晚晚在陆建章眼中越发贵气,他心里将她看得重,是以李长姝也不怠慢,听到陆晚晚要去裁衣的消息,便亲自赶来长思院。
“晚晚,你也该置办些新衣裳了,大夫人内务繁忙,没有顾得上你,不如我陪你去看料子?”李长姝温柔体贴。
陆晚晚淡施脂粉的脸颊,泛出鲜嫩的红,乌青色的发斜垂在侧脸,墨发红颜,世间繁华也不及她的美貌。她低头颔首:“有劳四姨娘了。”
李长姝和陆晚晚的关系算不上好,尤其是去年底她一门心思想将陆晚晚嫁给顾朝,陆晚晚轻视怠慢,让她心里委实不快了好一阵。
随着陆晚晚相继被陈平王府和镇国公府看上,成了京城炙手可热的佳人,加上陈柳霜日渐显出颓势,她便改变了策略。
与其得罪陆晚晚得到一笔钱,不如借她的势先将陈柳霜掰倒。
等她当上了陆家大夫人,还愁没钱给儿子铺路吗?
她眸中精光一闪,亲热地:“横竖我也没事,陪着你发时间罢了。”
完,她命人套车,出发去锦安坊。
两人一齐出门,笑笑。
李长姝是名门闺秀,见识颇广,十分健谈,和她同行倒不沉闷。
马车等在耳门外,见她们出来,马夫搬出杌子。
李长姝先上车,陆晚晚侧眸,发现陆府斜对面的街道上有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她回头望了一阵,那两道人影压了压斗笠帽檐,面容大半隐匿于下,看不清楚了。
“怎么了?晚晚。”李长姝探头问她。
陆晚晚面容发愁,指着那两道人影,:“那个人……好像那天晚上拦路的歹人。”
李长姝一愣:“什么?”
陆晚晚脸上浮起几缕惊恐:“看着有点像。”
“抓了这么久人还没抓到,京城里风声这么紧,他还敢来?”李长姝安抚她的情绪:“放心吧,不定是你认错了。”
她轻拍着陆晚晚的背部,心底确暗喜。
前两天王彪死了,淹死在陆家后园池子里。
仵作来看过,他是溺水而亡。
又有下人咬定王彪那天晚上喝了酒,陆建章便以为他是醉酒后溺了水,草草结案。
李长姝却不这么以为,王彪死得太蹊跷。
再加上上次杜若让她演的那出戏——假装不经意告诉陈柳霜陈奎在黑风寨,第二天王彪就死了。
以她对陈柳霜的了解,她大致能推断出是怎么一回事。
——陈柳霜让王彪去黑风寨处理掉陈奎,然后她又杀了王彪灭口。
那陆晚晚刚才门口的人很像陈奎,这又是怎么回事?
杜若!
她恍然大悟,杜若让她演这出戏,就是想让陈柳霜去黑风寨行凶,而陈奎根本不在黑风寨。
杜若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让陈柳霜激怒陈奎,让她自食恶果!
好缜密的心思,杜若看起来柔弱妖媚,心思竟然如此高深。
她欣喜若狂,幸亏自己和她结盟了。
对于杜若,她根本没将她放在竞争对手的位子上,诚如她所,她以前是个戏子,戏子做了当家主母,陆建章这辈子也别想在京城名流抬起头。
陆建章这个人,最要脸。
李长姝决定要去找那个貌似陈奎的人。如果他真是来找陈柳霜的,自己得助他一臂之力。
车子到了锦安坊,掌柜出来接待她们。
陆晚晚认真挑选料子,锦安坊新货上得多,她挑得眼花缭乱。
李长姝等得不耐烦,她有心事,一直挂念着陈奎,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过了会儿,她终于按捺不住,对陆晚晚:“糟了,前日你父亲让我给覃尚书的女儿准备一套首饰,今日店子的人要送东西来。”
覃尚书就是陆建章的顶头上司,杜若的仇人——覃尹辉。
下个月他大女儿出阁,为了巴结上司,陆建章给她了一套黄金首饰。
他这回下了大手笔,穷极奢侈,出手比对自己亲生女儿还要阔绰。
陆晚晚非常体贴:“都怪我不好,挑今天出门,耽搁了你的事,不如咱们先回去吧,我改天再来选。”
李长姝哪能和她一起回,她笑道:“来都来了,又何必无功而返,你在这里继续选,我自己先回去,回头让马夫来接你。”
陆晚晚点头:“那好。”
李长姝又吩咐锦安坊的掌柜好生接待她,之后到府上账房支钱,鉴于前段时间陆晚晚刚出了事,李长姝叮嘱她一定要等陆家的马车来接她。
她温柔体贴,不知情的人怕还会以为她是陆晚晚的亲生母亲。
李长姝离开之后,陆晚晚嘴角的笑意就止不住了。
她笑得轻快活泼,心情颇好。
李长姝开门揖盗斗陈柳霜。
陆家这一出好戏已经快到极盛了,她很期待。
她选了好几块料子,便坐在店内等陆家的马车。
掌柜给她倒了茶,她悠悠地喝着,过了没多久,陆家的马车就来了。
回到府上,门房厮告诉她,有她的一封信。
允州乡下来的。
拿了信之后,陆晚晚回到长思院。
“舅母肯定有新进展了。”陆晚晚高兴地对陈嬷嬷。
陈嬷嬷激动,肩头微微发抖。岑思莞是她一手带大,她们情如母女。十几年来,她做梦都想为她报仇。
“少夫人什么了?”
她还保持着在陆家的称呼,叫陆晚晚舅母为少夫人。
陆晚晚拆开信,随在信里的是在谢嬷嬷的认罪书。
她在乡下的日子不好过,终于签字画押承认自己和陈柳霜的罪行,还交代了当年给岑思莞看病的大夫。
大夫是个重要的人证。
舅母还,如果对付陈柳霜不利,她可以将谢嬷嬷押送到京城来对质。
陆晚晚心情更加欢愉。
她让李云舒注意陈柳霜那边的动向,提防陈奎下手,直接将陈柳霜杀了。她罪该万死,可不是现在。她要一点点将覆盖在陈柳霜脸上的那层假面撕开,让所有人都看看她那副雍容华贵的脸下面藏着一颗多么肮脏的心。
她还要拿着陈谢嬷嬷的认罪书,让陈柳霜承认罪行,以告慰母亲亡灵。
安排好一切,已经是傍晚黄昏。
她倚在廊柱上,望着谲黄涌动的天际,今天是十五,她回京的第五个月。
月色渐起,她回屋,铺开纸笔,写了封信,让人送去京郊大营给谢怀琛。
————
这几天陆建章和陈柳霜母女走得很近。
因为成平郡主十分抬举陆锦云,经常邀请陆锦云去王府做客。这段时间宋时青再也没来过陆家,他以为和成平王府的纽带就这么断了,没想到陆锦云这么争气,又和成平郡主成了朋友。
老天都眷顾他陆某人。
晚膳他留在陈柳霜院子里吃,饭后,陆锦云撒娇,想消消食,要陆建章陪着她们母女逛园子。
陆建章在她身上又重新看到了希望,自然不会拂她的意。
春光旖旎,月色迷蒙,空气中有淡淡的桃花香。
他们长思院后经过。
陆锦云看着高高的院墙,心里不是滋味,长思院是陆府最大的院子,宽敞阔气,以前母亲提过几次想修了住进来,父亲没有同意。
他让陆晚晚住了进来。
陆锦云很恼怒,陆晚晚从回来就一直在跟她抢东西。
最近她和宁家走得很近,她是不是还要抢宁蕴?
一想到那个高大英俊的男子,陆锦云就怒不可遏,决不能让她得逞。
所幸成平郡主已经准备就绪,陆晚晚快完蛋了。
就在他们经过园子的时候,花房里冲出来了两个彪形大汉。
他们手中的刀映着月色,闪着寒光。
“陈柳霜,我要你偿命。”陈奎黑布蒙面,挥了挥刀刃,朝陈柳霜冲了上来。
“陈奎!”陈柳霜吓得面无血色:“你还没死?”
陆锦云大哭起来:“来人啊,救命啊。”
陈寅眼露凶光:“闭嘴,敢把人喊人,我要了你的命。”
陆锦云眼泪簌簌,朝陆建章身后躲了躲。
陆建章听陈柳霜喊陈奎的名字,顿时腿都软了。黑风寨大当家的名号他早有耳闻,黑风寨一□□如麻,凶残无比。
他哆哆嗦嗦求饶道:“两位好汉,有话好好,先把刀放下,你们是要银子吗?我给你们银子。”
“我要银子有什么用!”陈寅想起自己惨死的妻儿和黑风寨一干弟兄:“陈柳霜勾结王彪让我们兄弟为她卖命,结果掉头她就杀我们灭口,我要她血债血偿。”
“什么!”陆建章觉得不可思议,原来杀陆晚晚的人是陈柳霜找的,还是让王彪!
陈奎猛地朝陈柳霜冲了上来:“贱人,去死吧!”
陈柳霜抖得犹如一只没毛的鹌鹑,嘴唇都变了颜色,她直往陆建章身边靠,寻求庇护:“老爷!”
陆建章这会儿又是恐惧又是震惊!
陈柳霜背着他究竟干了多少坏事?她竟然敢干杀人越货的勾当!还和黑风寨人勾搭在一起,要是被官府的人知道了怎么办?会不会以为是他指使的。
想到她干的这一连串蠢事,他就恨不得她死。
他眼眸中冷光一闪。
他早就看陈柳霜不顺眼了,这是个好机会,他非但没有出手救陈柳霜,反而胳膊一挡,将陈柳霜推了出去。他转身拖过陆锦云:“快走!”
陆锦云泪流了满脸,要朝陈柳霜扑过去:“阿娘!”
“赶紧走。”陆建章用力攥着她。
陆锦云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喊:“来人啊,救命啊。”
陆建章捂住她的嘴:“别把他们惹恼了。”
陈柳霜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比起脚下的痛,更让她绝望的是心底漫溢出来的寒。
——夫妻十几年,陆建章竟然将她推了出去,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陈奎两兄弟冲过来,比划着匕首朝她扎去。
刀光森然,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李云舒腾空出来,身型利落地把过陈寅握刀的手腕,用力一折,陈奎吃痛,匕首应声落地。
陈奎见弟弟被困,立马挥着匕首上来支援,李云舒身形一闪,抬脚踢去,正对他的胸膛,陈奎闷哼一声,倒了地!
陈柳霜见状,捞起陈寅掉落的匕首,冲过去,扎向陈奎心房。
动作快得仅仅只有一瞬间。
鲜血喷溅出来,溅了陈柳霜满脸。
“夫人!”李云舒大惊,他没想到陈柳霜竟然会直接将陈奎给杀了。
陈寅见哥哥倒地,胸前多了个血窟窿,悲愤不已,疯了一样拼命要杀陈柳霜。
李云舒从怔愣中醒过神来,一掌砍向陈寅的后颈,陈寅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边陆建章也带了人过来。
他以为能看到陈柳霜横尸园子的场景,却没想到李云舒突然出现,陈柳霜竟然杀了陈奎。
他阴冷的目光扫在陈柳霜身上。
她早就吓傻了,下意识里去杀陈奎,已经用了她全部的勇气。
刚才陆建章抛下她,用她去挡陈奎的刀子,她寒了心,此时此刻她只觉头皮发麻,看向他的眼神也阴冷可怖。
陆家的人听到风声都过来了,包括老夫人。
老夫人是信佛之人,甫一见陈奎满身鲜血躺在地上,忙遮了眼,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她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建章怒火攻心,他一把将陈柳霜揪起来:“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柳霜冷冷地拂开他的手,这个男人太绝情了,就算不顾念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至于将她推出去挡刀!
他一点男人的气魄都没有!
“他要杀我,我不心杀了他。”陈柳霜声音颤抖。
陆建章咬牙道:“你知道我的不是这个!”
“你到底为什么……”他瞥了眼,陆晚晚也在身后,余下的话便都咽回腹中,他指着陈奎的尸体问道:“他的是不是真的?”
陈柳霜眼泪簌簌而落,装得十分委屈:“老爷,我才是你枕边人,你怎么能信一个亡命之徒的胡言乱语。”
陆锦云抱着陈柳霜,她吓得直哭。刚才太可怕了,陈奎要杀他们,要不是父亲拖着她,还不知道会有多危险。当时她也担心母亲,可是大敌当前,她选择保全自己的命。
可是一停下来她就后悔了,那可是生她养她疼爱她的亲娘啊。
此时此刻她抱着娘亲痛哭流涕,回想起刚才父亲的无情,她背心冒出了汗水:“父亲,他们可都是杀人越货的匪类,的话没一句真的,你怎么能相信!”
陈柳霜嚎啕痛哭:“夫妻近二十年,不凭别的,就看到三个孩子的份上,难道你也不信我吗?”
人群中,李长姝和杜若相互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勾起嘴角,笑了笑。
她们合计好了,就算陈奎兄弟没有得手,还有后招。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冲进人群,“扑通”一声跪在陆建章面前。
她穿着荆钗布裙,身形消瘦,神情憔悴:“老爷,陈奎的是真的,大夫人和王总管勾结起来,找了黑风寨的匪类谋害大姐!”
“风轻!你疯了,你胡八道什么?母亲什么时候要杀大姐姐了!”陆锦云怒不可遏,恨不得撕了风轻的那张嘴。
风轻跪在地上,赌咒发誓:“三千神佛在上,要是我有半句假话,就让我不得好死!”
她转过身,双眼通红地看向陈柳霜,恨恨道:“你怕大姐挡了二姐的道,所以让王彪找陈奎去杀大姐。”
风轻太恨陈柳霜了!
因为陈柳霜曾经答应过会给她找个好婆家,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对陈柳霜忠心耿耿,什么坏事都做了,却没想到落得这么个下场。
王彪根本不是个人,他差点让她死在了床上。
她这辈子都被陈柳霜毁完了。
此时此刻她只想揭开陈柳霜的面纱,让她也尝一尝背叛的滋味。
陆晚晚站在老夫人旁边,她脸色苍白,眼中泫然欲泣,看上去委屈极了。
她轻扶老夫人的手不断颤抖。老夫人察觉到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陆晚晚垂下眼睑,长长的羽睫仿佛振翅欲飞的蝶。
“父亲,夫人是一时糊涂才会做这种事……”她哽咽了一下,似是害怕一般:“她毕竟是陆家的当家主母……”
言及此处,她掉了两滴眼泪,委委屈屈的模样十分招人怜爱。
她没给陈柳霜辩解的机会,以退为进,让陆建章更生气。这么听话的一颗垫脚石,差点就毁在陈柳霜手里。
“陈柳霜,你胆子长毛了吗?竟然敢杀人了!”他睚眦欲裂,眼中怒火涌动。
陈柳霜声嘶力竭地喊道:“她一个贱婢,在我屋里偷了东西,被我发落了出去,因而怀恨在心,故意报复的话你也信!”
“那五姨娘呢?她进陆家没有多久,你就悄悄给她喝了凉药。”风轻望着陆建章,:“当年五姨娘刚进门,大夫人怕她生下孩子,对她造成威胁,悄悄给了她一碗凉药,她身体彻底败了,所以这么多年她独得恩宠却一直没有孩子。”
杜若面如表情,没有话。当年陈柳霜给她的那碗凉药她知道,她也是故意喝的。
她来陆府本来就不是安心和陆建章过日子,更不算和他生孩子。
她没有半分犹豫地将那碗药喝了下去。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能生孩子。
陈柳霜知道她这辈子生不出,所以放松对她的警惕,她的精力可以全部放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
可陆建章不一样,哪个男人不想多多开枝散叶?孩子是一个家族兴旺的根基。
再加上他对杜若是有期待的,他想和她生儿育女。
陈柳霜生生掐断了他的希望。
他满是爱怜地看了一眼杜若,怒意沿着经脉传遍四肢百骸。
他眼中杀意渐起,他想杀了陈柳霜。
“你胡!我没有,我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我的儿子是陆家嫡子,我为什么要怕妾室的孩子,你信口开河,和五姨娘串通好了来害我。”陈柳霜费力地为自己辩驳。
风轻吸了吸鼻子,抬袖抹了把脸颊上的泪痕:“还不止如此,大夫人和王彪有私情!”
此言一出,围在园子里的人都听见了!众人哗然不已。
陆建章只觉得有一股火从胸膛蹭蹭蹭往上蹿,他的怒意到达了顶点。
“你胡,我母亲是陆家的当家主母,王彪是什么东西!一个粗陋的下人!”陆锦云冲上来就要撕风轻的嘴。
风轻毫不示弱,伸手一推,将陆锦云推离自己身边。
她转身对陆建章哭道:“老爷,我的话句句属实,他们不是最近两年才牵扯上的,他们早有首尾!”
陆建章恨恨地看着陈柳霜。
王彪是当年他和岑家定亲,在外买宅子安置陈柳霜时买的厮。当年他从允州搬迁进京,没想过要带他,是陈柳霜让他跟着的!
莫不是他们从那个时候就勾搭成奸了?
不可能!他不能忍受自己头上戴了绿帽子,他作为男人的尊严不容人挑衅!
他一步步逼近陈柳霜,右手抬起,紧紧扼住她的下巴,箍得她下颌骨生疼。
“她的,是不是真的?”他一字一顿问。
陈柳霜愣了一瞬,眼神中惊惧毕现,她一直以为自己和王彪的事情很隐秘,风轻是怎么知道!
她往后退了一步,却没能挣脱开陆建章的桎梏,紧扼着她的那只手不断用力,她感觉骨头就快碎了:“当然是假的,她有什么证据,她胡言乱语的话你也信!”
“证据?”风轻冷冷一笑,她:“证据牵扯到了无辜的人,你真要我吗?”
陈柳霜的眼神闪避,她从风轻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无辜的人?
修林?
她知道修林的事情?
不,不可能!她本能地想要狡辩,却久久没能开口。陆修林是个优秀的儿子,等他回来之后回事她得力的臂膀,她不能自断臂膀。
就在她犹豫的刹那间,陆建章已经明了。
他这辈子最好的就是面子,但是陈柳霜竟然让他受此奇耻大辱!
他汇集全身的力气,给了她一巴掌。
陈柳霜感觉口腔里有一股腥甜的气息涌上来。
陆锦云上前护住陈柳霜,她苦苦哀求:“父亲,你别听风轻,她……”
陆建章抬脚,一脚将陆锦云踹开,她感觉肋骨都快断了。
陆建章实在丢不起这个人,扔下一句:“都散了吧。”便揪着陈柳霜的头发往书房走去。
陆锦云忍痛爬起来去追,还没站起来,就痛得脸上汗水直下。
“父亲,母亲……”
老夫人见众人都在这里围着,指挥他们将陈奎的尸体收好,又让人将陈寅关押起来,晚点再找陆建章请示如何处置。
陆晚晚受了惊吓,雪腮苍白无色,嘴唇都白了。
老夫人想起陈氏用心之歹毒,岑家就剩陆晚晚这一根独苗,她竟然也不放过,顿时怜爱非常,对陆晚晚:“今儿吓到你了,跟我去寿安堂,有祖母在,什么都不怕。”
陆晚晚垂下眼睑,微微点了点头。
她才不怕,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陆锦云忍痛上来,抱着老夫人的衣角,哭求道:“祖母,求求你,救救我母亲好不好?父亲会死她的。”
老夫人神情淡漠,道:“她这是咎由自取!多行不义必自毙,她的报应到了!你应该引以为戒,以后千万别重蹈她的覆辙。”
完,她牵着陆晚晚走了。
今夜的陆府,最大的赢家还数李长姝。
她做梦也没想到陈柳霜背着她竟然干了这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她这是在自掘坟墓,现在,把自己葬送进去了。陈柳霜和下人通奸,指使下人联络匪类杀害嫡长女,陆建章不会让她活着出书房的。她的女儿是通奸犯的女儿,别人提起都会她有个不贞不洁的娘,这回宁家恐怕不会要她了,她也嫁不进高门大户;她的儿子也同理,有个不贞洁的娘,谁都看不起他,不仅仕途无望,婚配也难上加难,他们再也不能压她的栖林一头了!
还有杜若,简直是上天送给她的惊喜,陈柳霜让她喝下凉药,这辈子都不能生育,对自己的威胁也就彻底接触了。
她眼前是一片璀璨光明的前程。
这一夜她几乎是听着不远处书房的哭喊声进入美满梦想的。
陆建章真的动怒了。
陈柳霜在挑战他的底线,她让他作为男人的尊严一败涂地。
他气得扯了挂在墙上的马鞭就一顿乱抽,用足了力气,陈柳霜身上很快就浮现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鲜血渗过衣物,将衣服染得绯红,鞭子入肉贴骨,痛不欲生!
他边边骂:“你这个贱人,贱骨头,竟然敢做这种事,我不死你!”
陈柳霜哭得声音都嘶哑了,她求陆建章饶命,他无动无衷,他越来越用力!
她明白了,陆建章是真的想死她,刚才他也是故意将自己推出去的,想借陈奎的刀了结自己的性命。
夫妻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已无情分可言!亏她还希冀他能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饶她一命,有些事情她本来想带进棺材里的。
既然如此,撕破脸皮那又何妨!
在陆建章下一鞭劈过来的时候,她抬手扫了桌案上的砚台,朝陆建章砸过去,他一时没注意,砚台正中眉骨。
陆建章感觉眉头一股热流涌动,抬手一摸,摸了满手鲜血。
“你这个贱人,竟然敢还手!”陆建章的愤怒已经到了顶点。
陈柳霜浑身伤痕,即使如此,她愤恨道:“我为什么不能你?朝廷哪门律法规定只能男人女人,不能女人男人?”
“你和王彪私通!你这个寡廉鲜耻不贞洁的□□!”陆建章怒不可遏,几乎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
陈柳霜横竖已经和他撕破脸皮,话也无所顾忌起来:“没错,我和王彪私通,你别看他只是个下人,他可比你更像个男人!他比你花招多,更让我开心。凭什么就兴你二姨娘三姨娘娶一串进门,不兴我养汉子!你知道找乐子,我就不会嘛!”
陆建章冲过去要她:“你这个□□,杀人偷汉,还有脸这些。”
陈柳霜围着书案躲过他的鞭子,她恶狠狠地:“难道这屋里只有我杀过人吗?岑岳凡是怎么的死的,恐怕你比我清楚!”
陆建章劈鞭的手顿了一下,他身形似乎晃了一下,脸色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
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他去收账,路遇匪人,劫财杀人,所有人都知道!”
陈柳霜嗤笑了一声:“什么匪人?是不是姓刘?他一个京城人,为什么会跑到北方去拦路抢劫。”
陆建章的手忍不住地哆嗦,鞭子应声落地。
他脸色铁青,话也不利索了,压着声音怒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
“陆建章!”陈柳霜猛地一喝他的名字,面露凶光:“岑岳凡是你找你杀的,岑思莞死了,你怕老爷子不给你钱,你又过回穷日子,所以你趁岑岳凡去收账,□□!事后,你还谎称接颜秋进京,在船上逼得她跳河身亡,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装什么无辜呢?”
陆建章眼中现出狠意,陈柳霜不能留了,否则她会害死自己的。
话已经到这份上,陈柳霜什么也不怕,她扶着桌案缓缓坐到椅子上,她:“你别想着杀我,这是我的保命符,我肯定不会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告诉你,你现在只管杀我,我保证明天满京城都会知道你陆建章为钱财谋害舅子夫妻的事。”
陈柳霜平常和京城书局的那些夫人走得很近,不定她真的留了什么印信给她们,到时候东窗事发,他在京城就没办法立足了。
想到这里,他握紧的拳头松了松。
陈柳霜瞥到他的变化,嘴角微微扬起,她:“况且,你今天要是杀了我,用不了多久所有人就都知道你戴了绿帽子,你的脸还要不要了?”
陆建章被她戳中痛处!愤恨地别过头。
“我死了,你这辈子也摘不掉头上的帽子了,锦儿也无缘嫁进宁家,修林兄弟俩仕途更是坎坷,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局吗?”夫妻多年,陈柳霜清楚地知道他的七寸在什么地方,是以得又稳又准又狠,陆建章根本没有反手的余地。
锦儿嫁不进宁家,他花在她身上的心血就白费了,修林是三个儿子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他前途毁了,陆家的兴旺就难了。
他犹豫了,杀死陈柳霜事,背后牵扯的却太多。
陈柳霜:“就算为了孩子,这次的事情咱们也得掩过去。”
陆建章恨极,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威胁,还是被陈柳霜。
她挤出了一抹笑,犹如毒蛇吐信,道:“陆郎,王彪已经死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背叛你,你以后想娶几个姨娘娶几个姨娘,我都不管你。岑岳凡的事情我也绝不再提,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做一对和睦夫妻,你觉得如何?”
她分明是拿捏着他的把柄威胁他!
偏偏他又没有办法,那是致命的证据,他现在仕途正顺,没有必要将前途和陆家的未来赔进去。
“你想怎么做?”陆建章眼神阴冷,语气愤愤。
陈柳霜:“我不喜欢陆晚晚,她是岑思莞那个贱人的女儿,你必须把她送走!”
“不可能!”陆建章脱口而出,陆晚晚身系他的荣辱!
“哦?是吗?你要是把她留在京城,碍了我的眼,那我只好继续找人杀她,她一日不死,我就会一直找人。不过,万一我败露了,我可保不齐会供出些什么。”陈柳霜目光骇人。
这是陆建章长这么大最憋屈的一夜。
他恨得抓心抓肺,既恨自己行事不心,被陈柳霜抓住把柄;又恨刚才陈奎的刀不够快,竟没有一刀把陈柳霜杀死。
他气得浑身发抖,他知道除了答应陈柳霜,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作者有话要: 陈柳霜明天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