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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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宴花池, 灯影重重,花树万千, 很是热闹。

    池边扎了一座巨大的灯楼,灯楼上悬挂珠玉,风吹起来叮铃作响, 美妙异常。扎灯用的彩色绸缎色泽鲜艳,灯楼上又放置了各种花灯,龙飞凤舞, 虎腾豹跃,技艺之精湛,巧夺天工。灯楼里的花灯将整个宴花池照得明晃晃的, 犹如白昼。

    皇帝的御座高高在上, 两侧是皇贵妃和宸妃的坐席, 再下来是几位皇子的位置, 两阶之下便是谢家的坐席。饶是谢怀琛受了刑,谢家还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权贵。

    徐笑春拉着陆晚晚在席间落座。

    宋见青是皇帝最宠爱的侄女, 设席御前,以示隆宠。

    “见青姐姐运气真好。”徐笑春支着脑袋偏头看向她。

    陆晚晚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宋见青的夫君永平王世子毓宣也来了宴上,他坐在宋见青的身旁,正拿了绢子擦她额角的汗水。

    神情专注得令人动容。

    宋见青感受到了她们的目光, 抬眼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她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捉住毓宣的手,跟他低语了几句,毓宣便也看了过来,隔空对陆晚晚笑着点了下头。

    陆晚晚亦点了下头,以示招呼。

    陆晚晚笑徐笑春:“世子待郡主很好。”

    徐笑春叹了口气:“谁不是呢,现在有几个男儿愿意为了妻子背井离乡,背上吃软饭的骂名,也舍不得妻子远嫁。”

    陆晚晚摸了把她柔软的发:“你别急,慢慢等,以后肯定有个男儿,他也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她眼神暗淡,嘟囔了一句:“我怕是等不到了。”

    陆晚晚还要再什么,谢允川和谢允和夫妇都进来了。

    她安安静静地坐好。

    “皇上就要来了。”谢夫人轻拍了下陆晚晚的肩膀。

    陆晚晚“嗯”了声,想问她关于二皇子的事情,话到舌尖,又咽了回去。

    上一世,皇帝在她离京两年后驾崩,此后四皇子和五皇子为了争夺皇位而大出手,二皇子则一直在北地,不知何时集结了一批人马,在谢怀琛和宁蕴的扶助下杀回京城。

    她死去时,那场混战还未结束,是以,二皇子是否遂了心愿,她不得而知。

    前几日她忙着照顾谢怀琛,并未想到这些,今日她看到宋清斓,忽的就想起了。

    谢怀琛为何会助宋清斓举事?

    经过这大半年她和谢家的相处,谢怀琛行此事必是得了父亲首肯的,那父亲为何会扶持宋清斓?

    他一向以立身中正,不偏不倚为行事准则。

    唯一能让他偏向二皇子的原因便是当今皇上,他属意的储君是宋清斓,是以在他驾崩后,四皇子和五皇子斗得你死我活之际,宋清斓在谢家和宁家的扶持下迅速壮大。

    既是如此,那皇帝必有所明示或者暗示。

    但他此时先谢怀琛,再由他做世子,分明是一巴掌再给一颗糖,这又是为何?

    她想问谢夫人其中内情,但很快又想到不定她不喜自己有那般多的心思,便缄口不语。

    就在她思绪飘飞之际,礼官高唱“皇上驾到”,陆晚晚便被徐笑春一扯,跪到地上。

    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皇帝缓缓踱上高位。

    陆晚晚跪在人群中央,远远的望过去,只见皇帝穿着明黄常服,头戴玉冠,高高在上俯瞰他的江山臣民。

    她从没到过那个位置,不知皇帝此时此刻眼中的风景,亦不明白他脑中所想。他有千里江山,万民朝贺,手握天下芸芸众生生杀大权,要杀便杀,要罚便罚。

    她敛了敛眉,俯身跪好。

    “都平身吧。”皇帝入席坐好,姜河取了湿帕子递给他,他一面擦手一面道:“今日过节,大家都放自在些,不必过于拘谨。”

    众人口颂,“谢陛下。”

    陆晚晚缓缓直起身,又坐了回去,再往高位望去。皇帝已将头转过去,慈祥地看着宋见青,问她:“囡囡近来如何?入夏了饮食可还好?”

    他满脸慈爱,哪还有半分天子威仪,分明只是个普通人家关怀女儿的父亲。

    宋见青笑吟吟地回道:“多谢皇叔挂念,我一切都好,只不过身子不便,难得入宫给皇叔请安,还请皇叔见谅。”

    皇帝笑道:“以前朕常听人,女生外向,那会儿朕还不知,现在才晓得,这话得一点也不假,这女儿啊,就算你待她再好,再宠爱她,只要她长大了,出嫁了,就一门心思记挂着夫家,想她夫君冷不冷,渴不渴,哪还记得记挂陪她长大的老头子可还好。”

    宋见青羞得没地儿钻:“皇叔,你惯爱取笑我。”

    宸妃巧笑倩兮,道:“皇上还同毓宣世子吃起干醋来,郡主不往宫内行走,这不正好明世子待她好,她浸在蜜罐中,日子过得和和美美,若她每天哭着闹着回宫,只怕到时你又该心疼郡主遭罪了。”

    “养女方知父难为啊。”皇帝笑道。

    众人一听,纷纷掩唇而笑。

    陆晚晚却笑不出来,她手在袖内,双手交握,心湖泛起涟漪,久久难平。

    皇上不是宋见青亲生父亲,将她抚养长大,尚且疼如珠玉,为何陆建章却如此待她?

    她便没有父亲,长到这么大,倒也不是非要个爹不可,只是见人被父亲捧在掌心,细心呵护,心底还是会……疼。

    她知道,那不是为陆建章,而是为自己。

    她过于用力,“啪嗒”一声,指甲竟顿时生生折成两半,低头一看,扯出了几丝血。她默默的,用帕子按在指甲断裂处。

    皇上这一番趣过,宋见青脸色通红,她道:“青青难得入宫一回,今日便让我为皇叔侍膳,尽尽孝道。”

    罢,她便命人将她的席案搬到皇上身侧。

    皇上笑得爽朗而舒怀。

    陆晚晚心头一哽,微微垂目,夹了一块清蒸桂鱼,放进口内,却没吃出什么滋味。

    这顿饭,珍馐在设,佳肴无数,她却味同嚼蜡。

    到最后,皇帝赐了八宝粽子,她勉强尝了两口便放下筷子,实在没什么胃口。

    场中胡人女子在跳舞,窄袖扮的女子,踏着歌声载歌载舞。胡人女子的舞不比中原的温柔婉转,她们大胆泼辣,穿着露脐的舞衣,衣衫上的流苏璎珞,随着快速的旋转就像蝴蝶一样纷飞。

    她看着歌舞,眼神却忍不住飘到宋见青的身上。

    忽然,她头顶的灯被风一吹,荡了两下,点燃了绢丝的灯笼,燃成了个火球,火星子直往下坠。

    陆晚晚没注意,绢丝燃着坠了下来,滴到她放在桌案的手背上。

    灼热的痛意使她回过神来。

    “啊——”她尖叫了声。

    徐笑春侧头一看,灯罩整个坠下来,马上就要落在她身上,她一下跳起来,抓起一个长盘,拍向火球。

    火球一歪,落到一旁的屏风上,丝薄的绢子,一点就燃。

    陆晚晚身上落了不少火星子,谢夫人一把扯过谢允川放于一边的披风,裹在陆晚晚身上,将火扑灭。

    她没怎么烧着,头发被烧了一缕,有些糊味。

    他们动静太大,皇上也注意到了,他远远看过来,火光下的少女皱着脸,微拧着眉头。

    皇上黑白分明的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明知那人今岁斯年,不该是这番模样,可他心口还是忍不住乱动了两下。

    “出什么事了?”他问姜河。

    姜河道:“灯笼着火坠了下来,伤着了谢少夫人。”

    “谢少夫人?”皇帝问:“伤势如何?”

    “无碍,幸好徐姐反应快,挑开灯笼火球,只是衣物烧毁。”

    宋见青听得心惊肉跳,谢家如今刚犯了事,此时晚晚又在宴会上出状况,她担心皇上多想,便道:“皇叔,她定不是有意惊扰圣驾,我先带她去换身衣裳,再来给你赔罪。”

    “囡囡认识她?”皇上侧目看向宋见青。

    宋见青道:“她是陆建章的女儿,年初我办蹴鞠会时见过。阿琛便是为救她,才杀了时青。阿琛因她受刑,重伤不醒,她便嫁进谢家为阿琛冲喜。青儿……青儿很佩服她的仁义和气节。”

    皇上点点头:“倒少听你夸奖过谁,去吧,先带她去换身衣裳。”

    宋见青起身去找陆晚晚。

    她没怎么伤着,倒是吓了一跳,半晌没缓过神来,谢夫人给她喂了些水,她这才微微回神。

    藏于袖内的双手有些疼。

    宋见青领她去换衣裳,出嫁前她就住宴花池附近的珠镜殿。她出嫁后,皇帝还将地方给她留着,并未让别人住进来,殿内一干陈设还如她从前在时那般。

    她以前穿过的衣裳也都还在。

    陆晚晚的身形比她瘦削不少,她的衣服她都能穿,她随意给她找了件妃红色的襦裙。

    “你穿这件,肯定好看。”她将衣衫带给陆晚晚。

    陆晚晚看了眼那衣裳,犹豫了一瞬。

    “怎么了?”宋见青偏过头看她。

    陆晚晚指着衣衫上的纹饰:“这是牡丹,恐怕穿了会惹是非。”

    牡丹国色。

    宋见青笑道:“皇叔喜欢牡丹,在这上头并不在意,你穿吧,没事的。”

    她让宫女帮陆晚晚换衣,走到外头等她。

    片刻后,陆晚晚换了衣衫出来。

    妃色的衣服衬得她肌肤如雪,艳丽无双。

    宋见青笑了笑,又命人解了她的头发,将烧焦的地方剪短,重新梳洗扮了一番。

    收拾妥当,她们并肩从殿内出来,莲步轻移,身姿袅娜,仿佛一对艳丽的姐妹花。

    “今天吓到你了。”宋见青安抚她的情绪:“今儿这把火烧得这么旺,往后你的日子会越过越红火。”

    陆晚晚抿唇:“多谢郡主吉言。”

    “我和阿琛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你别拘谨,一口一个郡主的,你跟笑春一样,叫我声姐姐就是。”宋见青随和地跟她道。

    陆晚晚张了张唇,那声姐姐在舌尖转,半晌,她才终于喊出来:“姐姐。”

    宴花池的火已经扑灭,姜河命人将烧毁的屏风和台布都撤了去,换上新的。

    烧毁的地面也扫干净,看不出丝毫火痕。

    场上仍然载歌载舞,仿若方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一痕风迹。

    宋见青笑意盈盈,挽着她的臂,将她带到皇帝面前。

    “皇叔。”宋见青牵着陆晚晚的手,从阶下遥遥走去。

    皇帝一抬眼,陆晚晚站在阶下灯光最亮处,烛光照在她脸上,无暇无垢。

    “皇叔?”宋见青见皇帝愣了愣神,走上前去,又喊了他一声。

    陆晚晚的手藏在袖内,断裂的指甲处和被火星灼伤的地方,痛了起来。她福身向皇帝行了礼,而后垂眸,看着自己绣花鞋面上的花。

    皇上回过神来,略点了下头,问:“你就是陆晚晚?”

    陆晚晚立于阶下,一身衣衫虽不华贵,淡妆依旧容光逼人,此时静静矗立,风吹灯动,投映在她身上的树影婆娑晃动,她犹如一支在静夜恣意绽放的昙花。

    “回皇上,妾身正是。”

    “听你与谢怀琛已经成亲?”皇上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口气平缓。

    陆晚晚声音略有沙哑:“是。”

    “你不怕吗?”

    陆晚晚不解,抬起头看向他,正巧皇帝也正看她,两人目光交汇在一起,一些莫名的东西从心底缓缓升起,渐渐充盈着她的胸腔。

    皇帝威严,可那目光柔和得仿若一池氤氲着水汽的温泉,陆晚晚看得心下微微放松。

    她神情自在,平静地问:“请问陛下是问妾身不怕什么?”

    “不怕谢怀琛死,不怕朕迁怒于你?”

    陆晚晚轻摇了下头:“夫君因救我而落罪,于理,我当偿还他的恩情,于情,他对我情深义重,不敢辜负。至于迁怒,我更不怕,陛下是明君,是天下人的君父皇帝,既为父,则不会因一个孩子犯错,而迁怒于别的孩子。”

    她眸光柔和,不懂规矩地静静凝睇着皇帝。

    皇帝大笑:“好一个口齿伶俐的丫头,你不仅仁义无双,还聪明,怪不得谢怀琛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救你。”

    底下诸人听到皇帝大赞陆晚晚,纷纷附和,议论有声。

    覃尹辉侧头对陆建章道:“还是你教女有方。”

    陆建章心虚地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虚汗。

    这皇上怎么跟他预想中的不一样呢?他一直以为陆晚晚不顾一切嫁给谢怀琛是皇上的脸,不让他面上好看。

    是以他早早就与陆晚晚划清界限,就怕皇帝降罪时牵连到自己。

    如今……他却对陆晚晚大加赞赏。

    不仅如此,他命姜河传来纸笔,泼墨挥毫,奋笔疾书了四个大字——仁义无双。

    “你看,朕这字写得如何?”

    陆晚晚困惑极了,不知皇帝为何要问她这些不相干的事,她走上前看了两眼,皇帝的字写得遒劲有力,入木三分,她道:“陛下怀中有锦绣,笔下走龙蛇。”

    皇帝朗声大笑:“这字就赐给你了。”

    陆晚晚越发犹如云里雾里:“赐给我?”

    她不明白,宋见青却是个明白人,皇帝当着百官家眷赐她这幅字,她便是天子认定的“仁义无双”之人,往后还有谁敢拿她与谢怀琛的婚事话?宋见青喜着提醒她:“晚晚,还不快谢皇上恩典。”

    陆晚晚闻言,忙跪了下去:“谢主隆恩。”

    “起来吧。”皇帝抬起脸看向她,她正值一生中娇嫩芳华,丰盈美好。他莫名又想起一人,当初与她相识时,她也正如陆晚晚的年纪,娇俏而美好。他靠在椅背上,端起酒杯饮了一口,一向温和的面容有微微失神。

    皇贵妃笑问陆晚晚:“你是陆建章的女儿?陆大人教女有方,竟将你教得如此钟灵毓秀。”

    陆晚晚抿唇,微笑:“谢娘娘谬赞。”

    她才不会在皇上面前为陆建章一句好话。

    皇上微点了下头,让她退下。

    陆晚晚一一行礼后,退回席位上。

    皇贵妃见皇帝欣赏陆晚晚,便借她为话头问宋见青:“这位陆姐生得如此绝色,又腹有诗书,为何以前竟从未听过她的名号?”

    皇上又斟了杯酒,正要端起喝下,宋见青劈手夺了他的酒杯:“太医不让你喝酒,皇叔。”

    而后,她偏过头对皇贵妃道:“晚晚以前不住京城,她的时候身体不好,陆大人将她送回允州乡下养着,去岁冬才接回来。”

    “允州?”皇帝的目光转向那头,似是看着陆晚晚那边的风景,又似是看着遥远虚无的梦境。

    陆晚晚觉察到一道目光遥遥望来,寻了过去,和皇上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他目光疑惑而痛苦。

    陆晚晚朝他笑了笑,随即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伤。

    有些疼。

    皇上的目光扫过陆晚晚,又缓缓落在宋见青的身上。

    场上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宋见青还在跟皇贵妃陆晚晚的事:“她也真是可怜,父亲待她算不上亲厚,母亲又早早去了。”

    完,她微微叹了口气:“和我差不多的命,不过我比她又好得太多。”

    她看向皇上,却见他又举起酒杯。

    宴席散后,皇帝先离去,众臣便跟在他身后出宫。

    徐笑春着哈欠,靠在陆晚晚肩头,她困极了:“晚姐姐,你可真厉害,就连皇上都御笔亲书夸你。”

    陆晚晚抬眸,目光落在谢夫人身上,她一直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

    从谢怀琛受伤开始,就很蹊跷。

    皇上如果当真想处置谢怀琛,定他死罪更好,没必要杖责一百。

    要知道杖责一百,几乎是没人能熬过来的,这样做,不仅是在罚谢怀琛,更是在一刀一刀割镇国公夫妇的心。

    没必要,实在没必要。

    最重要的是谢怀琛活了下来,她以前在北地听宁蕴过,杖刑只要施行人下手有数,伤皮肉不动筋骨,便是要不了命的。

    陆晚晚咬了下唇,她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时间问问谢夫人。

    正想着,谢夫人他们突然停了下来。

    收回思绪,陆晚晚望过去,才看到竟是陆建章在门口候着他们。

    他朝谢允川拱了拱手:“国公爷,夫人。”

    他们礼貌性地朝他点了点头。

    陆晚晚强忍着腹内翻涌的不适感,走上前去,同他见礼:“父亲。”

    陆建章点了下头。

    谢允川问他:“时辰不早了,陆大人为何还没回府?”

    陆建章讪笑道:“女不懂事,给国公府添麻烦了,是这样的,女儿出嫁后不是要三朝回门吗?前些日子公爷卧病在场,我们便没提过,今日听公爷醒了,所以我来问问什么时候安排他们夫妇回门?”

    陆晚晚听后脸色沉了下去。

    谢家出事的时候他跑得比谁都快,如今眼见谢家将有起色,他上赶着也比谁都快。

    他骨子里那股踩高捧低的下贱劲儿让陆晚晚很瞧不起。

    谢允川也不舒服,但他好歹是陆晚晚的父亲,要给她足够的脸:“是,我们也是第一次娶媳,不懂规矩,既然错过三朝回门,那十五日再回,陆大人意下如何?”

    陆建章心花怒放:“自是好的,看贵府方便。”

    完,他又惺惺作态地走到陆晚晚身边,教育道:“既已出嫁,以后就是谢家的儿媳妇,往后凡事要顺应公婆,好好孝顺他们。”

    陆晚晚低声道:“是。”

    顿了顿,他又问:“女婿最近身子可好了些?”

    陆晚晚强忍住了要对他翻白眼的冲动,回答:“多谢父亲挂怀,他已好了许多。”

    “你母亲在天有灵,保佑着他,他会没事的。”他安抚陆晚晚道。

    完,他冲谢允川拱了拱手,告辞离开。

    这回换成陆修林羞愤得没脸见人,躲在马车里半天没出来。

    谢夫人看着陆建章的背影,想骂又怕陆晚晚听了难过,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父亲?

    陆晚晚没什么想法,她的确从就渴望有爹,却不是什么爹都要的。

    谢夫人嫁牵着她:“走,咱们回家。”

    是啊,她现在有家了,有父亲母亲还有丈夫的家。

    她一直仰望的幸福触手可及。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会从陆建章手中夺回岑家的家产,让他尝尝落魄的滋味。

    谢夫人和陆晚晚将将登上车,谢允川也跨骑马上,宫门里突然抬出一顶软轿。

    “国公爷,留步。”姜河从轿子里钻出来,哼哧哼哧地拦下谢允川。

    谢允川睥睨着他:“姜公公有何贵干?”

    姜河擦了擦额角的汗,道:“圣上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