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戏
宓兰和裴翊修面对面站着, 满脸堆笑哄他:“修儿乖,快过来。你母亲害了病,很危险,如果不隔离开, 你也会染病,很危险的。”
罢, 她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进去。
厮们抬了担架, 直往屋里冲。
裴翊修嘶声力竭地喊着,不停地挥舞手中的匕首:“走开,你们走开,不许碰我娘亲。”
话间,他的眼泪洪水般迸发出来。但他的手在一堆大人面前, 什么也不算,他被一个厮抱起来。
“不许动我娘。”他声音都嘶哑了。
陆晚晚听到他的哭喊声, 心都揪到了一起。
“住手。”她转身走出去,笑问道:“这是怎么了?”
裴翊修一见她来, 忙挣脱开厮的怀抱,跳到地上,奔向陆晚晚,一头扎进她怀里, 哭着:“你救救我母亲,他们要害死她。”
“修儿,乖, 听话。”宓兰巧笑嫣然,走到陆晚晚身旁,:“这位是父亲的贵客,你不要扰她。”
话毕,又向陆晚晚赔不是道:“公主,幼儿顽劣,扰你了。修儿的娘害了鼠疫,传染性极强,您是金枝玉体,若有何闪失,我们玩死难辞其咎。”
修儿紧紧地抱着陆晚晚的腿不肯撒手,仿佛溺水之人紧紧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死也不肯撒手,口中不断重复:“求求你,救救我娘亲。”
陆晚晚笑着抿了抿唇,将修儿扶起,拍了拍他身上的土,:“男儿泪如金,不许再哭了。”
修儿听后,抬袖抹了抹眼角的泪珠,重重点了点头。
“乖。”陆晚晚摸了摸他的头,转过身对宓兰:“鼠疫事关重大,若是瘟疫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不如就让她留在这里,我随行有大夫,可为她看诊,亦可研制克制鼠疫的药方。”
宓兰面色微微一变,道:“公主千金之体,若……”
陆晚晚略一抬手,笑道:“父皇常生于皇家,得上苍庇佑,定能逢凶化吉,因而更应心怀黎民百姓,为他们多做些事。”
罢,她吩咐谢染:“院里有人疑似得了鼠疫,传我命令,派人严加看守。没我命令,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违令者,杀无赦。”
她身形的,声音也柔柔软软,起话来却如雷霆万钧,自带威仪,让人心生敬畏。
宓兰担忧地瞥了她一眼,本还想爱什么,但迫于她肃穆的神情,不敢再话,只死死揪着手里的丝帕,眼神不甘地往厢房瞥去。
安排好厢房的事,陆晚晚带修儿去用早膳。修儿见厢房外里三层外三层守了人,这才止住哭声,牵着陆晚晚的手去往膳房。
用过早膳后,修儿要回厢房守着他母亲,谢怀琛和陆晚晚约好要去办年货,则回房内先换衣裳。
谢怀琛给陆晚晚挑了条月白的裙子,和他身上的蓝色衣袍格外相配。
换衣裳的时候,他问起陆晚晚:“我听今天早上院子里闹了些动静?”
陆晚晚将裴翊修的事情告诉给他。
“你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谢怀琛抿嘴笑了笑。
“这些都是内宅相斗的老戏码了,我本也不想管。”陆晚晚笑着:“但我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犯了无数的孽障,那她便行尽善事为他洗刷孽障。
“那孩子哭得倒也挺可怜的,大人斗也就罢了,可怜孩子。”陆晚晚轻声。
谢怀琛牵着她的手,放在嘴边轻嘬了口:“少夫人心善。”
陆晚晚抽出手,理了理他的衣襟,笑:“别取笑我,咱们走吧。”
两人一起出门来到集市上。
因是出来办年货,两人低调得很,也没带侍卫,一路上走走逛逛。
往年府上的管家会将一切都备好,这还是谢怀琛头一回自己来办东西。他见到什么都稀奇,窗花红灯笼买了一大堆,还买了红纸回去写对联。
陆晚晚只知和女子逛集市累得紧,却不知谢怀琛也如此能逛。
走到最后,她累得筋疲力尽,脚都抬不起来,搀着谢怀琛的胳膊,脚下一步重似一步。
谢怀琛问她:“累了吗?”
陆晚晚锤了锤腿,低声:“往后再不跟你一起出来了,累。”
谢怀琛勾起嘴角,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问:“今日累还是昨夜累?”
她反应过来,羞红着脸,轻锤了他一下:“你这混人。”
谢怀琛笑得更爽朗,他蹲在陆晚晚面前,示意她上去:“来,我背你。”
“不要,这么多人。”陆晚晚环顾四周,不好意思地道。
谢怀琛四周扫了一圈,看到一个卖面具的摊贩,走过去买了个面具蒙在她脸上。
陆晚晚正了正面具,这才咧唇一笑,爬到他背上,搂着他的脖子,凑在他耳畔学了声骑马的声音。
谢怀琛拍了把她的屁股,恼道:“我拿你当心肝,你却让我当牛做马。”
罢,他跑起来,吓得陆晚晚搂着他的脖子连连求饶。
不远处的街角,一道白色的人影立于檐下,看着两人跳嬉笑着远走,深邃的眸子如幽潭般深远,他一点点拧紧眉头。
不急不缓地跟了上去。
靖州一家酒楼,今日一个戏班到此,上演了出戏。谢怀琛和陆晚晚又逛了会儿,便早早到酒楼听戏去了。
到了酒楼门口,谢怀琛放下陆晚晚,她摘下面具,理了理裙摆,和他一同走了进去。
珠联璧合一对玉人刚刚走进去,便吸引了大批的目光。
陆晚晚跟在谢怀琛身后,酒楼里的男子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但探究的目光总是如影随形。
谢怀琛有些后悔,不该让她穿女装出来,逗女子喜欢总比遭人看去划算。
他沉着脸,将面具递给陆晚晚,:“戴上。”
陆晚晚理了理面具的绳子,乖乖巧巧套在脸上,转头看向谢怀琛。
他看着略显滑稽的面具,心里这才舒畅了些,摸了摸她的脑袋,:“乖。”
“这些都是以前昌平郡主府上请过的那个班子”谢怀琛手中握着一个茶盏,轻轻撇了撇面上的浮沫,啜一口,对她道。
陆晚晚拿了一把瓜子,细细地嗑着,缓缓点点头:“他们竟不在京城。”
“戏班子自由,走南闯北四处唱戏。”谢怀琛笑:“时候父亲母亲逼我练武的时候,我就想过干脆去戏班唱戏算了。”
戏台上水袖翻飞,画着脸谱的角儿咿咿呀呀唱了起来。戏文温柔婉转,女子身段婀娜多姿,十分赏心悦目。
陆晚晚喜欢听他时候的事情,于是手托腮转头看着他。
谢怀琛看着她滑稽的面具,强憋住了笑,给她倒了一杯茶,:“嗑瓜子容易上火,多喝点水。”
陆晚晚点了点头,端起杯子朝嘴里灌了一口。
他们坐在临窗的位子,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吹得背心凉飕飕的。陆晚晚忍不住了个寒颤,转过身去关窗,无意朝窗下一瞥,一眼便看到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有一双眼睛正向上微微抬着。
四目相对,她感觉胸口里的心在嘎吱作响。她下意识捂了捂心口,那里有东西死死地堵着,憋着,一丝气也透不进来。
那双眼睛也死死地盯在她的面具上,仿佛想要透过面具将她的面容看清。
“啪嗒”一声,陆晚晚将窗户收了下来。
那双眼睛,那个人,都被关在窗外的世界。
谢怀琛侧目:“怎么了?”
陆晚晚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水,有些愣怔:“没事,心口有点闷。”
顿了顿,她去牵谢怀琛的袖子,:“夫君,咱们回去了吧。”
谢怀琛若有所思地瞥了窗口一眼,缓缓答道:“好,回去我让白先生给你开些调理的药。”
陆晚晚嗯了一声。
一场大戏看得毫无兴致,也不知何时完的,戏台上的人纷纷散去,空留雕梁画栋,余音袅袅。
谢怀琛扶她起来:“走吧,咱们回去吧。”
陆晚晚点了点头,扶着他的手臂慢慢站起来。
直到回到刺史府,陆晚晚砰砰乱跳的心才平静下来,宁蕴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安州吗?
他看向她的眼神,冰冷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让她莫名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但这点不舒服从何而来,却又找不到源头。
她回到刺史府,换回男装,将那张面具放回箱子里收好。
下午谢怀琛和她一起在院子里写对联贴窗花,大家都沉浸在即将过年的喜庆里,这点不快很快便一扫而光。
她正在写对联的时候,徐笑春忽然风风火火跑了进来,往凳子上一坐,连倒了三杯茶灌下去,满面愁容。
陆晚晚笑着:“笑春,你怎么了?”
徐笑春努了努鼻子,:“我爹大概是真疯了。”
“姑父怎么了?”陆晚晚放下手中的纸笔,如临大敌走过去,担心地问道。
徐笑春从袖子里拍出一封信,:“他竟然又来信劝我,让我嫁给沈家那根病秧子菜鸡。”
沈家那根病秧子菜鸡此时正好往这院里来,前脚还未踏进院中,便听到徐笑春咬牙切齿提到自己的名字,遂退回去做了回无赖,在墙外听着墙角。
谢怀琛正飞到檐角挂红灯笼,听到她的话,笑着:“时移世易,不定人家现在不是病秧子了呢。”
“不可能!”徐笑春斩钉截铁,把那封信揉碎了捏成团,恶狠狠地:“要我嫁给那个病秧子,除非山河颠倒,日月倾覆。”
院门外的正主闻言,有些受伤地抬起手臂捏了捏。这么多年,也没人他是病秧子啊?
院里唯一知道真相的陆晚晚唏嘘了一场,问徐笑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徐笑春道:“功夫厉害的,至少要得过我吧!”
“你这是找夫君还是找陪练呢?”谢怀琛从檐头飞下,落到陆晚晚身旁,拍了拍掌中的灰,趣道。
陆晚晚剜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许话,又问徐笑春:“那你觉得陆越那样的怎么样?”
徐笑春脸颊上飞起一抹霞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行。”
还行的陆越下一瞬便走进了院内,他恍若不知他们在什么,负手走了过来。
徐笑春一看到他,脸就红透了,忙走到一旁去贴窗花。
“谢将军。”沈寂朝谢怀琛拱了拱手。
谢怀琛点了下头,三人坐回廊下,丫鬟前来奉茶。
“这几日太忙一直没有机会对你声感谢,多谢你一直潜伏在羯族照看晚晚。”谢怀琛道。
陆越笑道:“在下奉沈将军之命保护公主,护驾不利,公主未降罪已是万幸,不敢邀功。”
顿了顿,他又道:“这回来,在下是向谢将军告辞的。公主已经平安无事,我也该回去复命。”
徐笑春一直竖着耳朵听他们这边的动静,听他要走,手中糊浆糊的刷子往地上一掉,浆糊溅出不少,沾到她的鞋面上,脏污了好大一块。
沈寂听到这边的响动,微微扯起嘴角淡淡笑了下。
“那你走了何时再回来?”徐笑春没忍住,侧过身问道。
沈寂故作讶然,道:“徐兄弟笑了,在下是沈将军麾下的人,回去复命,何来回来之?”
徐笑春脸上的失落神情溢于言表,她淡淡“哦”了声,又继续心不在焉地糊大红的窗花纸。
陆晚晚淡淡一笑,问他:“那你预备何时动身?”
沈寂道:“明日就要过年,我想马上就走,还能赶得上回去过年。”
徐笑春一听,忙道:“不若你过了年再回去,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
沈寂叹了口气:“徐兄弟又笑了,军情紧急,年后沈军还要配合谢将军平定戎族之乱,情势刻不容缓。”
徐笑春怅然若失,又“哦”了声。
沈寂所言非虚,谢怀琛这几仗虽然瓦解了达阳大部分的势力,但还有少数逃兵在作乱。这些逃兵年后都是要一一处理的,还有此次羯族的所作所为,谢怀琛也上报了朝廷,等候朝中军令,或趁势北上平乱,或就地议和,年后也急需处理。
陆晚晚瞥了眼徐笑春,见她凝眉不展,眉宇间似有不喜,笑盈盈道:“那就年后再会了,一路顺风。”
沈寂朝她拱拱手告别,又同徐笑春了声再会便走了。
等他走后,徐笑春神情也恹恹的,跟陆晚晚了声便回房休息去了。
“挺好的男子,本事大,胆子也瓷实,样子生得也不错。”陆晚晚笑得秀眉轻弯,一脸欣赏。
谢怀琛一把掐着她的腰,凑近她面前,:“胆儿肥了,敢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子。”
陆晚晚轻笑,将他推开两分,站起身继续写对联:“不敢,夫君朗如星月,举世无双,无人能及。”
他被得颇为受用,站在她身旁为她磨墨:“我觉得这陆越也不错,有勇有谋,倒也是条汉子。回头我给沈在将军去封信,探一声陆越的家世。”
“不消听了。”陆晚晚笑出了声:“这陆越就是笑春死也不肯嫁的沈家将军沈寂。”
“沈寂?”
陆晚晚看他一脸茫然,有了几分得意:“没错,他就是沈寂。”
两人正着,前头有人来报,是安州有人前来求见谢怀琛。
谢怀琛纳闷,他在安州并无旧友,是谁在这当口来见?
陆晚晚理了理他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襟,:“去吧,我等你回来贴对联。”
谢怀琛嗯了声,便走了出去。
等他出到外面的花厅,早有一玄衣男子负手而立,立于廊下。
他身披了件青灰色的狐氅,背影寂寥又清冷。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过身来,朝谢怀琛淡淡一笑:“阿琛,别来无恙。”
不知为何,谢怀琛忽的想起白日在戏楼,陆晚晚那一瞬的失神。
他嘴角挤出一抹笑,示意他坐:“幼年你我同在林家私塾上学,常听先生讲‘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彼时不懂,如今方知时光如白驹过隙,距上次京城一别,竟已是半年有余。你在北地一切可好?”
宁蕴轻抚茶盏,道:“宁家遭此一劫,远赴北地,实为不幸;但我于此行中所思颇多,倒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谢怀琛微微颔首。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天南地北了很多。
陆晚晚在院里等谢怀琛回来贴对联,直等到天已泛黑,红泥火炉映着靛青的天光,又飘雪了。
她问:“谢将军何时回来?”
侍卫得令,跑出去问。
谢怀琛正抚盏,望着檐下白雪如絮,翻飞不停。
侍卫黑影斜跑入内,问道:“将军,宋先生问你何时回?她等你进膳。”
谢怀琛听到陆晚晚在等自己,心中微暖,道:“让她早睡,我有客人,晚些回去。”
侍卫退回复命。
宁蕴微微侧眸看向他,口齿翕动了几回,方出口问道:“先夫人的事情我已听了。”
谢怀琛点头嗯了声。
“陆晚晚她?”宁蕴缓了缓,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她……真的已经……去了吗?”
谢怀琛眸子亮了一下,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宁蕴暗暗看着他的脸色,心下顿时明白了几分,不由微松了口气。
“我听安平公主也来了靖州,不知会否方便,我想求见她面禀安州之事。”宁蕴道。
谢怀琛侧过脸看着他,半面脸隐于阴影之下,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微微笑了下,道:“渺渺得圣上恩宠,虽担了公主的名声,但朝中之事她从不过问,你既有事,当上报安州刺史。”
宁蕴噎了下,喉头微动。
过了片刻,侍卫又飞奔过来,神色着急,道:“将军,宋先生心悸,痛得厉害,让你无论如何都得回去。”
谢怀琛闻言神色变了,忙起身,对宁蕴道:“内院有事,须得我去处理,你今日下榻何处?明日我去找你,再饮酒叙旧。”
“我只是途经靖州,得知你在此,顺道来看看你,你既无事,我便放心了,我马上就要启程回安州。”宁蕴淡淡道。
谢怀琛道:“明日便过年了,伯母还在家等你回去团聚,我也不便再留你,惟愿你一路顺风。”
“那便来日方长,咱们改日再见。”宁蕴笑了下。
“不了吧。”谢怀琛坐在临窗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道: “阿蕴,我觉得往后我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宁蕴愕然,慢悠悠地转头看向他,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为何?”
“因为刘桓谷是你杀的,对不对?”谢怀琛声音十分淡然,仿佛在一桩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那一次我差点死于陛下的杖刑之下,你我的情分便也断了。”
刘桓谷死后,谢怀琛看过他的伤口,他伤口整齐,那手法很熟悉。
谢怀琛和宁蕴好歹是在一起厮混过好些年的情分,到底对他是了解的。
当时他便怀疑过宁蕴,但没有证据,也想不通他究竟为何如此。及至此时,他一而再再而三问起关于陆晚晚的事情,他终究反应过来宁蕴为何会杀刘桓谷。
宁蕴心里有陆晚晚。
他们之间因她而生的嫌隙。
厅上一时间静默得令人觉得可怕,檐外白雪落下的沙沙声也清晰可辨。
谢怀琛终究再未什么,起身理了理袍子,转身而去。
宁蕴转头看向谢怀琛消失在雪地里的背影,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上一世他们是同袍共战的兄弟,却在扶宋清斓上位后走上不同的道路。
谢怀琛成了锋芒凌厉的镇国公,除奸恶,灭佞臣,他救了很多人,也害了很多人。
最终谢怀琛将剑尖指向了他,他暗中查出了他贪赃枉法的证据,死谏到底,最终令宁家彻底垮了。
他也因日复一日的思念折磨,一蹶不振。
一代权臣宁蕴白手起家到权势通天,再到轰然倒塌。
从始至终,都少不了谢怀琛的推波助澜。
他以为重来一次,在所有的悲剧都没有发生之前,他和谢怀琛能洗净前世的恩怨。
却不知,还是躲不开命运的捉弄。
陆晚晚竟嫁给了谢怀琛。
从一开始,就在他心上狠狠捅了一刀。
宁蕴轻握起拳头,又慢慢放下,拇指上的那枚玉雕的扳指顿时碎成了无数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