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烙心间噩梦难祛除
雨水浸透茅草顶滴落了下来,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蜷缩在草料上睡觉的女孩的脸。
夏夜的雨微凉,落在女孩脏兮兮的脸上并没有把她吵醒, 可她还是睡的不安, 右边的手捂着左边的胳膊, 从那破烂的布料里可以清楚的看见斑斑血痕。
女孩是侧着身子睡的,因为她不敢躺平, 疼。
雨越来越大,很快蔓进了牛棚, 浸湿了一滩一滩的牛\屎,那种恶臭发霉的味道愈发浓郁,蚊子苍蝇被大雨都逼进了牛棚,此刻正一团一团的横冲直撞。
女孩梦呓出哭泣, 闭着眼睛挥舞紧攥的拳头, 驱赶恶心的飞虫,生怕它们在自己的伤口上下崽。
她知道,她看见过被牛蹄子踩死、腐烂, 长了白虫子的癞\蛤\蟆的尸体,那尸体还是她被逼迫用手捧着扔出去的。
牛棚就是她的卧房,她每天的劳作之一就是清理牛\屎。
继母不允许她用铁锨,掐腰笑着让她用手, 如果她抗拒就会挨。
一开始的时候她会目不转睛看着那个曾经言笑晏晏把她抱在膝盖上,满眼疼爱的父亲, 后来她就只看得见他的鹰钩鼻了,白天晚上看她的眼神都像铁钩, 总有一天会勾破她的肚肠子。
他一定会的,因为继母很会告状,而现在继母生的那两个崽子才是他最宝贝的孩子。
她日日夜夜的祈祷,那两个孽种去死!去死!去死!
还有继母翠英,以前母亲在世时,她不过是母亲脚底下一个卑贱的奴婢罢了。她曾亲眼看着翠英跪在地上给母亲洗脚,洗脚水热了母亲会拿起专门定做的木板子她的脸,洗脚水冷了也会,母亲高兴了,不高兴了又骂又。
翠英这贱婢就是母亲跟前的一条狗。
母亲骂她,勾引人的贱蹄子,下流娼妇,臭逼穴里掉出来的烂货。
翠英这贱婢,母亲骂的好。
原来母亲早就识破了翠英就是这样一个恶毒的娼妇。
女孩把自己往草料里蜷了蜷,两个拳头攥的紧紧的,仿佛蓄满全身的戾气,出去就能把敌人成肉泥。
可她太了,身体太虚弱了,她现在成了继母手里的狗崽子,反抗不得,她终有一天会被磋磨致死。
这是肯定的。
可是不甘心,翠英那贱婢仗着她年纪就以为她什么都不懂,亲口承认了,母亲是父亲亲手勒死的,不是上吊死的。
如果她也死了就没有人知道母亲真正的死因了。
轰隆——
雷电交加,一个影子压在了女孩身上。
女孩的身躯僵住了,慢慢、慢慢的睁开眼,影子猛然扑来,一只粗粝的大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蓦地瞪大了眼,借着闪电的光认出了他是谁。
他记得他的名字,他是家里的长工。
他……
恐惧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头皮发麻。
为什么要扯我的裤子?!
她满目恐惧,衔着泪水,倔强的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裤子。
他像一个哑巴,可他剧烈的喘息扑在她的脸上,满嘴恶臭。
他的动作粗暴,力气大的惊人,她没有一点抵抗的能力,她就是他手里的狗崽,轻轻一掐就会被掐死。
她恐极却不软弱,刹那戾气升腾,仿佛凝成了厉鬼之血。
他脱下了自己的裤子,她看见了丑陋的恶兽,腥臊臭气比牛\屎里的蛆虫还让人恶心……
雷声如鼓,狂风暴雨摧折了窗外的芭蕉。
一声咔嚓把梦魇的张妮妮惊醒。
张妮妮蓦地坐了起来,满面冷汗,大口的喘息,倏忽从胸腔里翻上恶心来,她扶着床沿就大口大口吐了出来。
酸苦的滋味浸了满嘴,张妮妮摸出床头柜里的火折子就点燃了蜡烛。
晕黄的光芒映照出了一张冷若冰霜却美若天仙的脸,不见丝毫梦里的无助和脆弱。
这是师父“死”去的第三天,她已经连着做了三天同样的噩梦。
然而这不是她凭空捏造出来的噩梦,而是她曾经经历过的真实,那年她六岁。
她本以为经过这十几年勤奋刻苦的学习,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却没有想到当师父“死”后,六岁那年深夜的经历会在梦里重演。
她知道,那年经历的恐惧和绝望已经像烙铁一样烙在了心底深处,所以当师父,她心底依赖的保护壳“死”后,那年的恐惧和绝望就嚣张的翻涌了上来。
张妮妮摊开手掌,望着手心里她亲手刺上去的暴雷符,朱唇衔满冰冷至极的笑。
她现在已经是一位有名的法师了,伏妖捉鬼无数,她玄法精深,六年那年的无助和恐惧再也不会重演。
如果还有人胆敢侵犯她,她双拳里紧攥的暴雷符会把那个畜生轰成肉渣!
风和雨不知什么时候就停了,窗外黑暗褪去,光亮浸染碧纱。
张妮妮穿戴完毕就推门走了出去,站在廊檐下,入目所见庭院中一片萧索,白色幔帐摇摇欲坠,一半已经被雨水湿,落红似血枯萎混合着几片下人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黄纸钱。
师母因脑疾去世,师父也在同一天含笑而终,可她知道师父没有死,因为她看见与师母合葬的那个师父只是衣冠幻影。师父早已不是人,而是做了鬼差。
既是鬼差,其实师父早在那年降服在京城掀起血祭大阵的大魔时就已经“死”了。
渐渐的,荣禧院的丫头仆妇们苏醒了,庭院中有了人气。有丫头上前来服侍,张妮妮淡漠着一张脸让她进屋收拾那些呕吐物,她在这个家里被当成姐服侍已多年,并不觉羞耻。
“师姐。”
张妮妮回头望一眼,道:“我要离开天师府,你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
阿福依旧是白胖讨喜的样子,现如今越发有弥勒佛的形容了,便道:“自然跟着师姐,这是师父临终前的遗命,师姐还想反悔不成?”
张妮妮冷冷盯了他一眼,“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是。”阿福笑眯眯望着张妮妮,“师姐,这辈子你都休想撇开阿福哦,阿福跟定你了。”
张妮妮白他一眼,此刻倒显出三分的烟火气来。
从下人那里听闻张妮妮要走,贾麒麟匆匆赶来,“师姐,如何要走,可是下人有轻慢之处?”
望着眉眼间有三分师父模样的贾麒麟,张妮妮垂下眼帘冷声道:“无轮回邪教至今还有残余势力在各处作孽,我要去收拾,我是法师,这本是我的职责。”
贾麒麟道:“师姐不是已经帮着朝廷训练出了一支伏魔军了吗,那无轮回邪教自有伏魔军去收拾,师姐难道还不放心自己训练出来的战士吗?”
张妮妮冷淡的道:“我出去自有我出去的理由,还要你同意不成。”
话落,握紧贾琏生前替她专门削刻的万年桃木剑就往前走去。
这时阿福也追在了她屁股后头,回身朝贾麒麟摆手。
“师姐,逢年过节记得回来,这里就是你的家。”
张妮妮头也不回,极淡极轻的“嗯”了一声。
忽的想起什么贾麒麟跑着上前拦住张妮妮的去路,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道:“师姐既然出门历练,不若先去帮魏老大人一个忙,魏老大人也是父亲生前一个老朋友了。”
张妮妮接过信道:“知道了。”
张妮妮抬头看一眼贾麒麟道:“你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不用我再赘述,出门就带上陶大宝那老头,我可不想某一天收到你的心被恶鬼掏走的噩耗。身为天师之子,反被恶鬼掏了心,会让师父蒙羞。”
贾麒麟刹那笑起来,桃花眸里欢喜无限,重重的点头“嗯”了一声。
张妮妮昂起头,大步就往前走。
贾麒麟望着张妮妮的后背道:“师姐,记得回来看我。”
张妮妮没好气的一挥手,“啰嗦。阿福,走了。”
“来了。”
阿福笑着对贾麒麟道:“麒麟儿,若遇到难处就给我们写信,我们每到一处我就会写信告诉你。”
“嗯!”贾麒麟一下红了眼眶,哑着嗓子喊道:“师姐,爹妈都走了,师姐就是我最亲的长辈,莫忘了回来看我。”
张妮妮不耐烦的回头瞪他,“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你可是要做首辅的人。”
完,张妮妮就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这次再也没有停顿。
——
贾麒麟交给张妮妮的信便是魏文羡发来的求助信。贾琏曾为魏文羡批命,他是宰辅命格,但因皇朝命运驳乱而前途难定,后来贾琏诛魔伏妖,永安帝稳定朝纲,魏文羡得以重用,终是做了首辅,后因年岁渐大,一场大病之后似是顿悟了,毅然辞了首辅之职,去往各县做县令去了。
首辅不做做县令,当日也是引起了一番轰动的,然则魏文羡劳苦功高,永安帝不忍强留,只得同意,却是赏赐下了一张“如朕亲临”的金牌,特批魏文羡可直达天听。
如此,魏文羡便成了国朝最牛气的县令。
后来慢慢的,众人便知道了魏文羡做县令的初衷,原是为了完善那年贾琏曾戏言的《渡鬼集》。
如今京都皇气鼎盛,鬼魅不生,大抵唯有一些落后贫穷的乡县之地还有各色鬼怪,魏文羡自恃满身清正之气,是一点不怕的,鬼不敢找他,他倒各处寻鬼,替鬼伸冤,后来便得了一个“夜阎罗”的外号,坊间都传他有日审人,夜审鬼的能力,人与鬼都把他当成青天大老爷敬爱尊崇尤甚。
一日,张妮妮和阿福到了魏文羡所在的县衙,见衙中荒凉无人,只门槛上蹲着一个正在盹的老苍头心下就生起不详来。
“你可看见恶气了?”张妮妮皱眉问道。
“没有,倒看见清正之气了,该是魏老大人居住在此的缘故。”
“可是张法师?”老苍头听见话声,揉揉眼,量着一身玄衣玄裳,手持一柄玄鞘法剑的张妮妮试探着问。
张妮妮点头,“应魏老大人书信而来,老大人现在何处?”
老苍头一听连忙躬起身,恭敬的道:“给法师请安了。县衙发生了诡异之事,老爷才得了一点眉目,现如今正在女牢那里审案呢。老爷估摸着法师今日该到了,特特命老奴在此等候,言只要您到了就直接领去女牢,正需要劳烦您给瞧瞧呢。”
“带路。”
老苍头连忙应“是”。
一边走阿福一边问道:“听您县衙中发生了诡异之事,究竟是何等诡异?”
老苍头便道:“来可怖,半月前我们老爷才来此地上任,这衙门里头那个阴森呦,竟是一个人也无,还是我们老爷住进来之后阴森气才散了,后来问了左邻右舍才知衙门里的县丞主簿胥吏捕快换了地方办公,把县衙弃了,原是县衙里闹瘟病,此前已是死了五个捕快、两个胥吏,后来这瘟病竟传了出去,城中富绅竟也有得病死的,便县衙里头闹瘟鬼,就没人敢来县衙了,听县里还杀猪牛羊弄了一场送瘟神的祭祀,据管用了一段时日,后来有个县令来上任,县令在县衙里住了几日就得病死了。
若果真是瘟病倒也没什么可怖的,可怖就可怖在这发病的症状,真正让人生不如死……”
老苍头望一眼张妮妮有些难以启齿。
张妮妮蹙眉,“我为法师,什么样的诡异之事不曾见过,你便是。”
老苍头躬着腰,两手抄在袖子里,垂着头道:“发病时便有虫子从男人的子孙根里不停的爬出来,会发生巨人观,法师可知巨人观?”
她是和鬼交道的,见尸便是常事,如何不知巨人观,便点了一下头。
“这等瘟病如何不令人毛骨悚然,原我还劝我们老爷莫要住进来,我们老爷便他一生清正不畏瘟鬼,什么也不听,毅然住了进来,谁知老天爷到底偏疼我们老爷这样的好人些,这都住了半个月了果真没有瘟神上门,真是天地有正气。”
“天地有正气”这五个字已经成了许多信奉贾琏的信徒们的口头禅了,和阿弥陀佛、无量天尊是一样的令人心安。
张妮妮紧皱黛眉,冷声道:“这可不像一般的瘟病。”
牢房就在县衙后头,走县衙后门最近,因此不一会儿张妮妮就随着老苍头进了大牢。
凡是牢房,便是阴暗肮脏的,可是这里却显得干净,布置上竟显出一种诡异的华丽感,四面开着气窗,气窗上有光,论理气窗上的阳光应该能射进来,然而事实上却是那些光犹如射在了胶态玻璃上全部都被反射了出去。
因此,若是普通人会感觉到阴冷,而开了天眼的张妮妮却看见了浓郁的血煞之气和死气,以及游离穿梭在空气中的极为艳丽的灵线。
有些花很艳丽,会让人觉得漂亮和倾心,而此处那些艳丽的灵线却让张妮妮感觉到了极致的诡异和不详。
按理,牢房中应该还有鬼气,甚至在墙角,刑具旁可能蹲着鬼魂,可是此处却没有。
阿福也是开了天眼的,当他跟在张妮妮身后双腿迈了进来,空气中游离的艳丽灵线蓦地就朝他涌来。
阿福惊骇,便要祭出符篆,那些灵线却像猫咪一样围着阿福转悠了一圈之后轰然散开,像是畏惧。
阿福捏着符篆的手冒出了一层湿汗,“师姐,你看见那些艳丽诡异的灵线了吗?”
“嗯。”张妮妮道:“不是鬼物。”
阿福喉头滚动,满头冷汗的道:“我大概猜到是什么了,可能是恶灵,可又和普通的恶灵不同,如果是普通的恶灵,我不会害怕它们,它们根本察觉不到我的存在,不会产生畏惧。这里的恶灵发生了异变,师姐,我不敢吞吸它们,我怕、我怕自己也得巨人观的病。”
“怂包,把正气歌默背十遍。”一边着张妮妮就往阿福背上拍了一张保命符。
“是!”阿福立即不再话,一边跟着张妮妮往前走一边在心里默诵正气歌。
越是往里面走,艳丽的灵线越多,直至张妮妮看见被关在牢门里的女囚们,艳丽的灵线手牵着手,绕着她们旋转、跳跃,像是再跳一支欢快的祭祀舞。
张妮妮把目光从灵线上抽离,量双眼麻木的女囚们,发现她们的脸、脖子和囚服都很干净,最关键的是她们都有几分姿色,甚至有几个可以算得上大美人。
忽然张妮妮生出一种诡异的想法,如果给她们换上锦绣华服,这里就不像地牢了,而像是……青楼。
这个想法乍然进入脑海张妮妮的脸就一下子冷凝愤怒了起来。
“妮妮。”魏文羡得知张妮妮到了从里头迎了出来。
张妮妮抱剑一礼,询问道:“世伯,这些女囚果真都犯了罪?她们又是犯了何罪?”
魏文羡已是满头斑白,满面皱纹,闻言就道:“据此县主簿,她们的卷宗都被‘偶然’一场火灾烧毁了,可据我审讯出来的口供看,她们似乎都是被冤枉的,主簿胥吏捕快们和县里富绅勾结,陷害她们入狱,把她们当成了青楼女子使用,一面满足自己的兽\欲,一面赚取暴利,有些外地来的富商若有特殊癖好的,一夜之间就能死好几个。
就在前夜,他们怕我揭穿他们的禽兽勾当派人刺杀我,亏得我身边有四位陛下分派下来的禁军高手这才逃过一劫,我意识到这个县已经从上到下腐烂透了,便拿出陛下的金牌调来了护卫军,现如今应该已经把涉案人员都控制住了。
妮妮你快四下里瞧瞧,这女牢里可是有古怪?”
魏文羡带着张妮妮在牢房里慢慢走动,“妖鬼之事我经历的多了,便大胆猜测县衙和县里富绅巨人观瘟病的起源应该就在这女牢里。此县汉苗混居,贫穷愚昧,从县丞到胥吏已没有人心,行如牲畜,从我得知的消息看,以女囚为妓的现象已存在了十年之久,十年中女囚伤亡、被虐待致死的该是数不胜数,没有人为这些女囚声张,日积月累的怨恨和绝望之下滋生出一些复仇的诡灵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张妮妮道:“世伯所料不错,这牢中滋生的是恶灵,恶灵发生了异变。既是恶灵便是以恶念为食,若想除掉此灵,先断其粮,还请世伯先还这些女囚们一个公道,让她们重见天日,不再生怨恶之念。”
魏文羡看着两手扒着栅栏,头挤出来纷纷朝他媚笑的女囚们,叹息道:“妮妮你看到了吗,她们已经被恶灵支配了,想除掉不容易。”
张妮妮冷笑道:“当着她们的面斩杀那些畜生如何?又或者把那些畜生一个个都逮进来和女囚关在一起,我敢不出一个时辰,畜生们都会发生巨人观。而那些已经发生了巨人观的畜生们,应该都是欺辱过女囚们的,这瘟病就是这样传播出去的,是不是?”
魏文羡没有回答,可他的表情已经不言而喻。
“没有证据。”魏文羡一生清正,判人有罪时必然要人证物证具在,就这样把他们都抓进来这和他的准则不符。
张妮妮一点面子不给,冷冷道:“既如此,世伯慢慢寻找证据吧,此灵我没有办法,告辞。”
自从贾琏闭门不出之后,魏文羡和张妮妮是常交道的,早知此女貌若天仙,心冷如铁,忙忙道:“侄女乃是天师亲传弟子,玄法精深,若连你都不能除掉此灵,旁人更无可能,长此以往,使此恶灵做大,必会酿成大祸,便请侄女看在牢中这些可怜女子的份上,万万不能袖手旁观。”
张妮妮回眸冷笑道:“办法我已经了,世伯随意。”
魏文羡道:“也罢。我心知那些陷害女囚们的证据在得知我来此地上任之后都被那些畜生销毁了,想重新找回已是不能,不若老夫也聊发少年狂一回,以嫌疑犯的罪名将他们全都抓进来。”
张妮妮缓和了情绪,淡淡道:“世伯放心,这恶灵因这些女囚们的怨恨绝望而生,必然也只会针对那些畜生,若心存正气万恶不侵。”
魏文羡下意识的道:“天地有正气。”
张妮妮失笑,她本就生的好,这一笑便有三分倾城之味,抱拳回道:“天地有正气。”
阿福早已看痴了,站在一旁傻笑。
张妮妮以玄鞘了阿福的脑袋一下,冷声道:“既是恶灵便都是你的点心食粮,想法子吞吸。”
阿福连忙点头,“师姐的法子就是极好的。”
一朝首辅做县令,本就是大材用,魏文羡很快就把涉案的畜生们无一遗漏的全都抓了回来。
当把畜生们投入女牢,女牢里游离的艳丽灵线就疯了,疯狂涌入女囚们体内,女囚们刹那都变成了女妖精,媚态横生,空气中像是被喷洒了浓郁的催\情水,畜生们饥渴难耐露出了本性,纷纷扑向女囚,女囚们大声的娇笑,身体柔软无骨,以自己的身体成就了阿鼻地狱。
艳丽的灵线们欢快极了,借由身体的接触而从女囚体内游入畜生们体内,一个时辰以后当张妮妮魏文羡重新开女牢的们,牢笼之中巨人观泛滥,触目惊心。
而女囚们却反映各异,有的双眼麻木状似木偶,有的啼哭嚎啕,还有的撞墙而亡。
张妮妮抿着冰冷的唇,走过去,一扇一扇踹开了牢门,“从此以后,你们自由了。”
空气中的艳丽灵线在往一处聚集,慢慢的形成了一条长长的虫子,一忽儿又组成了一个纤细的女子之躯,它们像是在表达什么,可是没有人知道。
这时双眼麻木的女囚从牢里走出来,道:“这里曾关了一个苗女,那女子极美,据是被自己的丈夫一两金子卖进来的,苗女性烈,从进来就没屈服过,闹黄了许多生意,惹恼了许多富商,后来主簿就带来了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男人,那男人比畜生都不如,把牢房里所有的刑具都在苗女身上试了一遍,苗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吊着一口气的时候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她被架上木驴的时候她就炸开了,尸骨无存,牢里到处都是她的血丝。”
女囚呵呵笑了一声,“从那时候起畜生们就会得病,一开始只是一两个,后来凡是沾染我们身子的嫖客也会得病,我便明白了,苗寨擅蛊,那自己炸开的苗女,她在复仇,第一个死的就是她的丈夫,因为她的丈夫是这里的常客,最喜欢往我们那私密之处滴蜡油,那日他点了我,完事之后我亲眼看见他,好多虫子从他七窍里爬出来,哈哈,真畅快,我便日日诅咒,我便联合牢里的其他人一起诅咒,我们便诅咒畜生们都和那个人一样,死时一定一定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
女囚一面一面朝外面走去,当她抬起一只脚踩在门槛上,阳光洒了一半在她身上,她就一头栽了下去。
护卫在外头的禁军连忙上前查看,就得出了一个结果——气绝而亡
后来,那些被接出女牢的女囚们没有一个活过一个月的,除却因身体上的伤痛而死的,全都自戕了。
她们还是不够强大啊,从地狱里终于爬了出来,可却没有爬出人们的流言蜚语。
后来,魏文羡在整理《渡鬼集》时便把此章命名为——血雾鬼蛊
——
日出东方,红艳似火,官道上一辆马车辚辚驶过,驾车的是一个白胖如汤圆的男子,此时正一边挥舞马鞭一边饱嗝,“师姐,我吃撑了,有点消化不良。”
“没出息。”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的张妮妮睁开眼冷嘲,“还不如时候聪明了,把‘恶灵’封在符篆里,日日攥在手心里像狗一样舔来舔去。”
阿福笑嘻嘻道:“那是师父扔给我的仇女恶灵,你别,至今为止最美味的就是那种恶灵了,什么时候我亲手抓一只就好了。”
张妮妮蓦地就失了神,喃喃道:“师父啊。”
阿福双眸黯然,试探着问道:“师姐,如今师父已经去了,我乍着胆子问你一声,你是否喜欢师父?”
“嗯。”
阿福心上一疼,两眼里泪花乱转,“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那种喜欢吗?是、是既见神祇,旁人都是凡夫俗子的喜欢吗?”
“嗯。”
阿福“哇”的一声就嚎哭了起来,张妮妮吓了一跳,“你哭什么?”
阿福哭道:“我永远都比不上师父。”
张妮妮白他一眼,“你难道是现在才有的觉悟吗?”
阿福摇头,使劲摇头,回头泪眼汪汪的看着张妮妮认真的道:“师姐,我以后可以一直跟着你吗?直到你遇见第二个师父一样的人我就、我就离开你。”
张妮妮把一团手帕糊他脸上,冷声道:“不可能,师父就是师父,没有第二个师父。”
阿福愣了愣,忽然开心起来,“那我就一直跟着师姐,咱们行游天下,一辈子不分开。”
“嗯。”张妮妮唇角微弯,从夹层里翻出了一本话本随手翻阅起来。
“哦,师姐答应了,我好快活,驾!”
“师姐,我陪你,咱们追寻到轮回的尽头去看望师父。”
“哦。”
“师父会在那里吗?”
“也许。”
“师姐,下次咱们送鬼轮回的时候就写师父的名字吧,我猜师父一定会驾驶青铜车,从彼岸花路上来看我们的。”
“嗯。”
“麒麟儿来信让咱们十月回家给他过生辰,师姐,回不回?”
“不回。”
“麒麟儿会哭鼻子的。”
“装的。”
……
山花烂漫,那远去的马车上传来絮絮的话声,一个快活,一个淡漠,一问一答,倒也没有穷尽时。
作者有话要: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