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陆则有收藏黑胶唱片的习惯。他喜欢听华裔音乐家肖予安演奏的钢琴曲。尤其喜欢在雨天听他演奏的巴赫。

    楚杭杭虽然不懂唱片，却在喜欢的曲子上难得的和他保持一致。她，肖予安演奏的巴赫，旋律如同盘旋而上的山路，雨天听起来让人莫名心安。

    厚重的意大利毛织地摊上，散落着几个空空的酒瓶，陆则席地而坐，端起酒杯饮下一大口白兰地，伸手关掉了唱片。

    巴赫的钢琴曲戛然而止，空余一室沉闷雨声。

    又是一周过去了，陆则曾有不顾一些去找楚杭杭的冲动，当然他没有。

    当年陆爷爷的葬礼上也是如此。

    那天细雨纷纷，他坐了彻夜的飞机，终于踏上故土。

    殡仪馆里悼念的人来来往往，画面如同年代久远的黑白默片。悼念厅中央，躺在水晶棺里的陆爷爷一脸安详。

    陆则很想抱住沉沉睡去的陆爷爷，就像幼时陆爷爷抱着他那样。

    当然他没有。他没有任何话，甚至也没有哭。

    思绪拉回眼前，陆则低头看着手里那张照片。

    照片上，楚杭杭兴高采烈的挽着他的臂弯，满脸笑意。两人倚靠在大桥的护栏上，背后是巨大的伦敦眼。

    落地窗外仍旧下着瓢泼大雨，雨滴前赴后继的撞碎在玻璃上，像极了奋不顾身的爱情。

    ......

    第二日，陆则强忍着宿醉头疼早起洗漱——他答应了奶奶今天回老宅吃中饭。不料刚站到洗漱池前，却发现牙膏用完了。

    陆则愣了片刻。

    平时，这些日化用品都是楚杭杭收纳的。不知不觉间，这个家里已经到处都是女主人的影子。

    她的离开，让他的内心无所遁形。

    陆则扔下牙刷，伸手拉开洗漱池下面的柜子。

    主卧里的洗漱池是楚杭杭亲自挑选的，和柜子一体的悬挂式设计，别具一格。

    柜子里的日化用品林林总总，陆则从中拿出一盒牙膏，眼光无意一扫——柜子和地板中间狭空间里，静静躺着一张白纸。

    他捡起来一看，整个人如同被电流击中，呆在了原地。

    那是一张化验单。

    时间是两周前的周日。是他们大吵那天。

    陆则手里捏着化验单，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行字，心头直跳。

    她怀了他的孩子！那晚，她是想告诉他怀孕了的消息！

    他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发抖，拿出手机，刚划开锁屏，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电话那头传来下属张崇的声音，“喂？陆处！我刚在医院，好像在妇产科门口看见嫂子了。”

    “这可是个大喜事，陆处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们.......”

    陆则急急断：“在哪个医院？！”

    “啊？在省第一人民附属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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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宴疾驰而来，一个急刹车，稳稳停在医院大楼下。

    省第一附属医院是公立医院，无论是环境方面还是设施方面，都比不上陆氏财团旗下的私立医院。

    人满为患的电梯里，站着形形色色的病人、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

    正值早饭饭点，很多人在医院食堂了饭菜，装在保温桶里提到楼上病房。电梯人进人出的空当，几个大妈互相熟识，提着保温桶侃侃而谈。

    .......

    “现在的年轻啊，真是搞不明白是怎么想的.......刚妇产科，一个女孩儿和自己丈夫闹离婚，却发现自己怀孕一个多月了，是前夫的。女孩儿铁了心要胎，新男友还陪着她一块儿来了!”

    “哎哟，这不是作孽吗！”

    “不过这前夫也真够不靠谱的，活该女孩儿跟他离婚！”

    ......

    陆则站在电梯门边儿默默听着，眼皮猛地跳了两下，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电梯门一开，高大的男人立刻冲向妇产科科室。他跑的太急，中途甚至撞上了几个护士。

    陆则在妇产科科室前粗喘着停下来，刚巧看到科室里的颜宁和楚杭杭。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谆谆叮嘱她：“........不要太难过，不会影响你以后要孩子的。虽然目前已经止住血了，但你现在身子太虚弱，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陆则闻言，身躯一震，眼眶瞬间红了。

    白大褂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

    楚杭杭面色苍白，一脸失血过多的模样，她被颜宁搀扶着走出诊室，一抬眼，正对上男人猩红的双眼。

    陆则一双桃花眼冰冷无比，盯着她看了半晌，薄唇动了动“楚杭杭，你好狠的心。”

    颜宁见状不对，伸手挡在楚杭杭面前，却被她轻轻推开。颜宁看着她坚定的眼神，默默咽下了嘴里的话。

    对面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近，猩红的眼中满是从未有过的鄙夷和高高在上，他伸手捏起她苍白的下颌，手上重重用力，“找好了下家，连孩子都不要了，嗯？”

    楚杭杭被迫仰脸看着他，任凭泪水四下流淌，一颗心如同坠入冰窖。

    她的眼神锋利又冷漠。这副模样看在陆则眼中，却是为别人守节的忠贞。

    陆则无力的松开她，自嘲的冷笑出声，“对，我忘了，你本来就不愿意怀我的孩子.......”

    “啪——”

    脸上突兀的多出一个泛红的掌印，陆则擦了擦唇角，看着手上的一丝鲜血，眼神阴兀。

    刚刚那一巴掌，楚杭杭用尽了全身力气。

    她浑身发抖，颤声：“陆则，我们离婚吧。”

    陆则抿了抿唇角，迸发出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冷笑，眼神冰冷至极，“如你所愿。”

    男人转身离开，不过片刻，高大的身影便消失在拐角。

    脑海里一片嗡鸣，楚杭杭仿佛被抽走了全部力气，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

    明天改为每日一更。

    本文预计在60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