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三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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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南烟看向冯紫云,“不知, 这是王府里的哪位侧妃?”

    她这话一出, 周围的人脸色都变了。再看冯紫云的装扮,先前夸赞过她的人也觉得不妥起来。只是,在云慕城里, 当真还有不认识冯紫云的世家女吗?

    云唐的脸色倏地变得难看进来, 恼怒地瞪着慕南烟:“你莫要胡。”

    冯紫云离云司有了一定的距离, 云司便止了咳, 深吸几口气,正听到慕南烟的话,笑出声来,“姑娘误会了,南疆王洁身自好,未娶正妻是不会纳妾的。这王府里,至今还没有一个能作主的女子呢。”

    前一句话,也是给云唐听的。既然家中早早给他定下了慕南烟是他日后要娶的妻子, 便不该再与冯紫云有这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后一句又有提点慕南烟的意思, 在他看来,如今这样的情况下, 云唐根本就不是她的良配,相比之下,洁身自好的南疆王倒是不错的选择,就是不知她与南疆王之间有没有缘分。

    若是能得南疆王的庇护,想必比靖国侯府的庇护差不了。毕竟南疆王是当今圣上亲子, 而靖国侯府是开国皇后一脉。

    冯紫云被几句话逼得下不来台,听起来没有一句是针对她的,却又似乎句句针对她,暗讽她和云唐不洁身自好。但她很快就稳住了,顺着云唐的话道:“对,你莫要胡。我不过是提醒你一句,你何必这种故意挑事的话?王府喜庆的日子,还是要穿得喜庆些好。”

    慕南烟颔首,“你若是王府的侧妃,自然是提醒,也有资格提醒。可你不是,你自己的穿着都成了问题,又如何能正确地提醒我呢?挑事一词,用在你身上才妥当。”

    冯紫云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穿着有什么不妥,顺着她的话就问了出来,“我的穿着有什么问题?”

    慕南烟面上没有半点表情,却悄然移了几步,避开下风口,离冯紫云站得远了点,“王府落成,女主人穿正红没有问题,女客穿得艳丽些是可以的,却也不能过头,若是你身上这种红色,当是侧妃所穿,而你身上的饰物,也过于华贵,给人一种喧宾夺主之感。我穿着素净,但不是失礼的素,倒是你,艳过了头,反倒失礼了。只是不知,你是谁家的女儿,现在回去换还来不来得及。”

    云唐只觉得冯紫云好看,从来没有细看过她今天的扮。他自己是商人,在穿着上,讲究体面,平日里都不曾想过朝廷官员等级上需要注意的一些东西,却不是当真什么都不知道的。被慕南烟这么一点,顿时觉得心头大不好。若是叫人误以为冯紫云有为侧妃之心,将她弄进王府了怎么办?

    冯紫云脸上火~辣辣的,却不是因为自己的穿着不合适,而是因为自己的心思被慕南烟不分场合地赤~裸裸指了出来,展露在人前,让她必须硬着头皮去想如何应答。

    云司却以这个时候接话道:“这是云家请来的香师,紫云姑娘。自幼在乡野中长大,平日里穿着倒也得体,今日许是因为要来南疆王府的缘故,高兴过了头。云唐,还不快带紫云姑娘回去换身合适的衣裳再来?”

    从看到慕南烟出现开始,他便嗅到了异样的气息,快十年了,慕家十三第一次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他不信没有人做动作。只希望这事和云唐没有关系。不过他的话音平平,语气里没有鄙夷之意。

    云唐听到他的话,觉是自家大哥在给他找机会让冯紫云离开,立时附和,“紫云,快回去更衣。”他却没有要一同离开的意思,一会寻着机会,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冯紫云动了动下巴,此时回去更衣必然来不及回来赴宴,也不会再得到南疆王的特别注视,更别,她这一身原本就是带着目的的扮。憋了几瞬,才咬着牙对慕南烟道:“你这是嫉妒我!”

    丁香实在忍不住了,“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我们姐为什么要嫉妒你?”

    慕南烟也偏脸看她,眼中茫然而疑惑,似在无声地问她,为什么要嫉妒她。

    冯紫云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便道:“因为你们是慕家人!”仅留的一丝理智让她没有直接出慕南烟的排行。

    周围的人恍然大悟,有几人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也有不为所动,从慕家的马车上下来的自然是慕家人。当然,更多的人是看戏。若是云家和慕家在这大门口公然闹起来,惹了南疆王不快,于他们来,倒是机遇。

    慕楚郎和慕承陆这时候也已经从人群中挤出来朝慕南烟的方向走过来,担忧鲜少参加这种场合的慕南烟受欺负。

    慕南烟更是疑惑,“慕家人为什么要嫉妒一个逃犯?”

    她的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得只余点点风声。

    这位姑娘是不怕事大,不怕惊动南疆王吗?

    她继续道:“我一下马车就认出了你。几年前,在麝园里故意引香獐子们狂躁伤人,趁麝园管事受伤擅自替代他,克扣下人伙食和工钱,贪墨八千七百三十五两白银,事发之后欲再次行凶被抓,后又趁夜火烧麝园,一路逃跑,一路烧毁慕家各大香园,合计损失不下十亿两。这两笔账,我们定是要向你讨要回来的,只是今日是南疆王殿下高兴的日子,我即便看到了你,也想假装不认识,想要避之不理,与你做一日陌生人,日后再与云家与你计较当年之事。倒是你主动前来寻不快,我很好奇,是为什么?是谁给你的底气?”

    极静之后又热闹了起来。

    果然这位慕家的姑娘是认得冯紫云的,原来个中有这样的内情……

    楚元蘅在门后听着,压低声音笑了起来。这丫头还是这样,不想理的事,便不会出声,想理了,便会不分场合地直言直语。但想到她先前不想理的理由是为了让他高兴,心里便高兴了起来。见长史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这才故意绷了脸,显示出王爷的威严来。

    众人皆知慕家曾经受过严重的损失,失了香料的皇商资格,用了几年的时间才恢复过来,但也失了香品的皇商资格。鲜少有人去问其缘由,完全没想到是眼前这个女子所为。

    “我曾听,紫云姑娘是从慕家出来的,被慕家嫉妒拒绝了才会投靠云家,当时还奇怪,慕家在调香的实力上一直是居首位的,行事谦虚,从未嫉妒过谁,怎么会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生出嫉妒来。现在总算明白了。”

    她的话也很直接,得又快,等众人反应过来,一番话已经完了。

    慕南烟转眼看过去,见是一鹅黄裙衫的女子,秀气得精致。她朝对方微微颔首致意,心里在想着那是谁家的女儿。

    前世她当家主的时候,云慕城里各家的人都见了个遍,眼前这个人她应该认识,只是时间隔得太久,记忆都模糊了,不在特定的刺激下,无法清晰地想起相应的事情。

    那姑娘看起来是个率直的性子,见慕南烟朝她颔首,立时笑着想要什么,却被她身边的男子扯了一把头发,“别多事。”

    话时,露出两颗金色的门牙。

    姑娘不甘地抽出自己的头发,怯怯地站到一边不让人看到她的狼狈样。

    慕南烟看向木香,无声地问道:这是不是被你们掉门牙的那个人?

    木香无声摇头:当时情况混乱,我也不知道掉的是谁的门牙。

    慕南烟:……

    两人的视线交汇只在瞬间。冯紫云面色尴尬了一瞬,又平复下来。等她当了王妃,必会叫今天这些看过她笑话的商户好看。

    当下只是吸了一口气,不理会劝她离开更衣的云唐,道:“你莫要因为我赢得了香赛便故意栽赃陷害于我,毁我声誉。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如何会与你有几年前?”她早就想好了,现在这个世界,又没有监控,谁知道她做过什么?只要她不承认,便没有人能拿她怎么样。而时隔四年余,慕南烟由一个十岁的孩子长成了翩翩少女,有了不的变化,她认不出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云唐想想也是,顿时心疼起冯紫云来,“别担心,我不信她。”

    云司:“……”喉头一痒,又咳了起来。

    慕南烟不在乎云唐信不信,但慕家的声誉是要维护的,她今生不想按家主的身份来约束自己的言行,便能比上辈子得无所顾忌。不过不待她话,慕楚郎已经先一步开口了,“就你那样的香,我姐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只是不屑做烟重的香。你用这样的香赢了比赛,有什么好炫耀的?若我是你,就自己认清自己的实力,不这样的话来丢人现眼。”

    慕南烟:“……”猝不及防被慕楚郎炫姐,有点无奈,同时也有些从来不曾感觉到过的愉悦。原来能被弟弟引以为骄傲是这样的感觉。

    她看着慕楚郎,目光变得温暖而柔和,门后的楚元蘅的脸色却硬了下来。难怪把他忘到了脑后,原来是有“新欢”!他当年竟没看出来她是个喜新厌旧之辈!

    慕楚郎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就连冯紫云听到这话都掩着唇笑了起来,“我没听错吧?你她能制出那样的香?她不过是个众所周知的废材!”

    慕承陆的脚步顿住,面上笑意浅浅,像是一抓到了猎物尾巴的狐狸,“这么,你是早就知道了这是我们慕家的十三?我们慕家只有她是众所周知的废材。可你刚才分明,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慕某不知,紫云姑娘到底哪句话真,哪句话假。过往所的话里,又可有真话?”

    冯紫云脸上的笑登时凝住。

    慕承陆却并没有要就此作罢的意思。他的目光在云唐的身上停了一停,意味深长地道:“一直听闻紫云姑娘是云二少的红颜知己,所以云家才会对她格外观照,原来是真的,不然,一个寻常的香师,怎么能作这么华丽的扮呢?紫云与我们慕家的恩怨,以后再谈,今日皆是受南疆王殿下相邀来到此处,先恭贺殿下为要。诸位,你们若还想在这缓上了缓,慕某就不客气了,携弟妹们先一步进府了。”

    云司听着他的话,频频点头。暗自觉得,慕承陆明显比慕楚郎要沉稳老练得多,一针见血,还将自己的德行抬高,只是做一个管家,屈才了。

    似乎是为了响应慕承陆的话。王府长史出现在门边,“殿下久候各位不至,还以为各位迷了路,着我来查看一二,既是各位到了,便速速随我进去吧,莫让殿下久等了。”

    着,特意看向慕承陆,“慕大少,殿下刚才还在念叨着您呢,您先请。”

    周围的人大多是人精,听这一句话,便知道南疆王殿下对慕承陆另眼相看了,心里一跳。

    可他们刚将念头转过,又听得长史道:“紫云姑娘还愣着做什么?殿下点名让你来的,你还不快快进去?”

    冯紫云心中一喜,刚才所有的不快都不重要了,有什么比被南疆王另眼相看更重要的?最紧要的是,她还不用去换掉自己精心准备的衣裙!

    她得意地瞥了慕南烟一眼,想在她面前炫耀一番,却见她面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根本就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一般,暗自磨牙,突然又觉得没那么高兴了。

    众人:“……”这可不得了,难道殿下真的看中了这个女人,要收她为侧妃?不对,她这样的身份,怕是做个寻常的妾室都高攀了吧。

    云唐:“……”这可不得了,南疆王殿下当真要和自己抢人不成?!得跟紧了!

    慕南烟:“……”杜衡又想玩什么花样?

    之所以用又,那是因为她记忆里的楚元蘅就是个爱看热闹的性子。在宫里的时候,他就格外爱看热闹,看完了,还爱到她耳边来叨。不过一般情况下,都是他自自道,她弄她的香,只有听到准宁王妃的事情的时候,她才会停下手中的事,认真地听上一听。

    片刻的愣神便让她慢了几步,在云唐和冯紫云都进门了,才回过神来,迈腿朝里走。却没想到云司就停在门边,似是在等她一般,“南……”

    他顿了顿,似是不知道自己要怎么称呼慕南烟才合适一般,“多谢。”

    他的声音很低,只有两人能听到。

    慕南烟很诧异,想到前世到了云家之后,他也曾时而这般低声与她话,不过具体都过些什么,不记得了。

    “云大少不偏不倚,当我向你道谢才对。”不仅是这一次的不偏不倚,还有上辈子的。

    两人并排缓缓向前走去,云司低笑一声,“不,人心都是偏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偏心的方向。”只是他的心偏向左边,此时的左边,走的是慕南烟,“我一直都不赞成那个人留在云家,只可惜这件事不由我作主。”

    不等慕南烟接话,他又道:“你的人医术精湛,让我少受不少折磨。所以,还是我该向你道谢的,方才之事不过举手之劳,我并没有真的帮到你什么。于云家而言,若能真的将她赶走,倒是一大幸事,我还得再向你致谢。”一个香师的开销不,可是冯紫云的开销,比二十个香师还要大,虽在今年的香赛上夺了冠,云家的付出与所得却完全不成正比。

    慕南烟却是被他那句致谢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看来,云大少也已经知道了。”

    云司轻“嗯”了一声,“我想,我大抵是这世上最不希望你们是同一个人的人了。”

    他的视线偏转,“慕三少在等你。”

    慕南烟也看到了,没有深思云司的话,也忘了自己刚想起要问为什么他会和慕楚郎得一样的病的话,匆匆向他告辞便朝慕楚郎走去。没有注意到云司看着他们姐弟的目光缓缓变成不舍和羡慕。

    ……*……

    慕楚郎跟着慕承陆走了好长一段,直到见到楚元蘅才注意到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姐姐不见了,悄悄回过头来寻找,却见她和云家大少在着什么。正犹豫着是上前去还是在原地等,便见慕南烟朝他走了过来。

    “姐姐,云家大少倒是不错,为什么云家不先给他议亲就直接给二少议亲了?”

    慕南烟随口答道:“许是觉得他身体不够好吧。”

    慕楚郎撇嘴,“可别,他都和我们的大哥一般大了。若我们的大哥还活着,就算他病着,家里也会给他议亲的,我倒觉得,是云家偏心。”

    慕南烟听着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慕楚郎嘴里的大哥,是他们死去的那个亲大哥。其实他们的亲大哥比慕承陆还要大两岁,正与云司一般年纪,只是他们的大哥夭折的时候,年岁尚,便没排得上序齿。到了慕楚郎的时候,原本该给他排在第二的,张氏坚持慕楚郎还有一个哥哥,慕鞅迁就妻子,便作主将慕楚郎排在了第三。

    她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注意他们这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背后别人的家务事总是不好的。好在慕楚郎也没有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姐姐,我们快些过去吧,刚才南疆王殿下看到我们,还在问慕家怎么就我们两个人……”他心里有些忐忑,若是那帖子上的意思,是要他们慕家总共来十五个人,那怎么办才好。

    他们为商,最不想得罪的,便是这些权贵。

    慕南烟劝他安心,“你看看别家,殿下总共才请了这么些人,若是慕家来十五个人,不是要占了宴席的一半?”

    慕楚郎暗自数了一下先前看到的人数,不超过二十人,这才放下心来。

    慕南烟顿住脚步,不大的争执之音传入耳中,顺着声音看去,被一丛一人高的灌木挡住了视线,却可以从灌木下看到两人足和衣摆,一男一女。

    不知为何,女子的双~腿不稳地踏了几下,鹅黄色的裙摆无章法地摆动,好不容易站稳,隔了一会,又踏了几下。

    “锦娘,你想清楚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哥哥,我是你妹妹啊!”这个声音,慕南烟姐弟在不久前才听到过,只是当时很轻快,现在却夹杂着哭腔。

    “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我妹妹,能有这样的好事落到你头上?”

    “我不!他看不上我的。”这对她来,也不是好事……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那个叫紫云的婊~子,早就与云二私混到了一起,以前还是别人家卖身的奴才呢。她都觉得自己能当侧妃,你怎么就不能当王妃了?你当我不知道她那些事?只要慕家把紫云的卖身契拿出来,她就完蛋了,还想做侧妃。见鬼去吧。你听我的话,以后让哥哥跟着你一起吃香的喝辣的,哥哥保证再也不你了。”

    “如果他不喜欢我这样的……”

    鹅黄的裙摆又是一阵无章法的摆动,伴随着女子呜咽的哭声,“我你笨不笨,有你哥哥我在,他怎么能不喜欢你。你就等着吧,我知道他是个爱香的人,一定会喜欢你的。”

    “哥哥,你别乱来……”

    “没用的东西,你平日里不是老喜欢去外面勾~引人吗?”

    “我没有……”

    “我管你有没有!总之若是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到,还留着你做什么?”

    “我会制香。”

    “制香,你比得过云家的人还是慕家的人?也没见你因为会制香被他们请去做香师。老实,你做的香还不如我做的,一边儿去。敢坏了我的好事,回去我就告诉爹娘,有你好看。”

    很快,两人越走越远,灌木丛那边恢复了平静。

    “那是什么哥哥?他们爹娘都不讲理的吗?哥哥什么就信什么不成?”丁香听着气不过,但实在是被这样的场面惊到了,才迟迟没有反应出声。

    慕楚郎一直敛眉听着,“他们是康家的两兄妹。哥哥叫康月风,就是你刚回来那年,被丁香姐和木香姐掉门牙的那个人。父亲给了他们家一大笔赔偿算是了了那件事,他们家也因此发迹了起来,但康月风自就不学好,长了几年之后,吃喝嫖赌占全了。如今他们家里的生意不景气,他们又上了我们家的主意。不过没有叫他们得到好处。而且我听,康家父母心里只有这个儿子。儿子再怎么败家,他们也纵着,倒是对女儿格外地严厉。平日里过的日子,和下人的差不多。有一次,康家老父生病,康锦娘到学堂里来找康月风叫他回去,当时就被康月风给了一巴掌,他竟成天想着出来勾人,爹娘病了也不知道在身边照料着,要她何用一类的话。完,就把康锦娘赶走了,而他自己却和一堆狐朋狗友去了酒楼。”

    他当时看着康锦娘实在可怜,便让自己的书童去把人扶起来送去看伤再送回去,还给她垫付了医药费。不曾想,康家父母带着一双儿女反倒找上门来他伤了他们家的女儿,要慕家赔钱,还否认他们垫付了医药费的事情。

    当时的事,空口无凭,康锦娘又闷着头在一边不出声,不为他证明清白,他只能认了栽,但暗自决定再也不会管康家的事。

    “姐姐,我们走吧,他们家的事,我们管不了。”

    慕南烟看了木香一眼,给她使了个眼色。后者悄悄地朝那对兄妹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想到他曾经傻乎乎地以皇子之尊当真天天去给她采香料,就让她有种自己家的可爱被屠户看中了的微妙感。

    听了慕楚郎的话,康家的事她管不了,但楚元蘅的事,她不能不管。虽然他已经不记得她了,可不论是因为他曾经给予的庇护还是月支香,她都不能坐视那个奶狗一样的人被这一家子给坑咯。

    ……*……

    慕南烟与慕楚郎走到王府宴客的厅堂的时候,一众人正在向楚元蘅道喜,慕承陆也在他身边和他着什么,但他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目光总是往一旁飘。

    慕南烟暗自觉得好笑,楚元蘅还是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应酬,只一会儿,就会烦了。却也觉得奇怪,他现在不是在宫里什么都不能由着自己作主的皇子了,是一片疆土的王,不宴请便不宴请,不想理就不想理,哪里还能让人给逼成这样勉强应酬?

    看到离他越来越近挡在他们之间的冯紫云,她便觉得大抵是真的对这个女人感兴趣的缘故。这对于她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般想着,眸光便沉了下来。却突闻一声惊天喷嚏,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南疆王殿下的喷嚏声回响。

    慕南烟疑惑了一下,随后明白了。

    她先前便闻到了冯紫云身上的香。那是一种不算难闻却着实有些古怪的香味,出于对一个香师最基本的尊重,便没有当众指出来。按她的推测,冯紫云当是用了豆蔻汤沐浴,而后又用了傅露华百英粉傅身。不过,这两种香品都在千年以后失传了,即便是现在的书册里,也不曾提到具体各成分的用量。若是配得对了,如同前前前朝名盛一时的宠妃一般独占盛宠,甘愿为之亡国也不定。若是配错了,便有无限的未知数。

    显然,冯紫云配得不对,还用的分量极重,过尤不及。她能想到这一点,是因为突然想到上辈子云唐曾要求她配制这两种香品给宫里的贵人用,她配错了用量的时候就曾经闻到过这样的味道。作为一个香师,她有敏锐的辨识香气的能力,也有强大的记忆香气的能力。

    楚元蘅的嗅觉本就灵敏,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受不住,喷嚏连连。

    冯紫云被他的喷嚏得歪了发髻,还被他推了一把,“你离本王远些!”

    完这句话,楚元蘅又起喷嚏来。

    慕南烟对丁香和慕楚郎道:“快些把门窗都开。”

    屋里的人大多都是懂香的,只这一句,再想到刚才楚元蘅的反应,便明白是冯紫云身上的香出了问题。下意识地都走远了两步,与冯紫云拉开距离。

    长史迷糊着,以为是楚元蘅染了风寒,见慕南烟要开门窗,让冷气灌进来,那岂不是会叫殿下病上加病?这么心思纯净的殿下,他怎么能忍心让他病情加重呢?

    他拦住慕南烟,“都不许开!”

    不过,丁香只听慕南烟的,慕楚郎最信慕南烟,就算他是王府的长史也不管用。不过转瞬,门窗大开,屋里的香气便被吹散了不少。

    长史气得瞪圆了眼,“你好大的胆子!伤了殿下……”

    慕南烟摊掌指向楚元蘅,平静地道:“你看,有效果。”

    “什么效果?”长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见楚元蘅缓过劲来朝这边看了一眼,便急匆匆朝外走去,连忙跟上,不多时,又转回来对众人道:“殿下去更衣,你们且先自便。”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冯紫云,这人身上用了殿下不喜的香,殿下都还能容忍她,驳了他想要将她撵出去的提议……殿下不是太喜欢她就是太讨厌她了。

    再看慕南烟,他的面色柔和了不少。不管殿下讨不讨厌她,他都不怎么讨厌了。

    慕南烟没在意王府长史的心思,发现这屋里没有康家两兄妹和云司的身影,暗自沉吟了一下,便和慕楚郎交待了几句,借口觉得有些气闷而出去透气。

    ……*……

    楚元蘅郁闷得一面踢石头一面走,委屈地咕咕:“什么天神降临,什么不染烟尘,什么用武之地……怎么每次都是我倒霉?丢脸都丢回京城去了!”

    上一次,自己还是在没被她看到之前跑的,这一次,事情就发生在慕南烟的眼前……这下可好,完全不晓得自己要以一个什么样的光鲜形象出场了。

    都是那个叫紫云的女人惹的祸,不出这口恶气,心里难受得很,还想要给他当侧妃……楚元蘅顿时觉得恶心起来。宫里太多这样的女人,他父皇的后妃身上总是弄些古怪的香品把自己弄得香扑扑的,为了什么美容养颜滑肌缩阴,他却偏不喜欢这样的,觉得腻歪得紧,还恶心。

    搓了搓手臂上掉落下来的鸡皮疙瘩,招来自己的心腹低语了几句,心腹走了之后,他的心情才舒畅了起来,等着捉弄冯紫云,一转眼便看到慕南烟正在不远处四顾着,不知在找什么。

    俯首量了一下自己,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什么不妥,便抬腿朝她那里走过去,走了几步又顿住,觉得委屈得紧。时候,哪里会想着注意什么形象,去寻她的时候,哪次不是弄得一手的泥巴香料,揉香丸调香膏的时候,更是把自己身上脸上都弄得五颜六色的……这还是好的,他记得有些香膏弄出来是一团黑糊糊的颜色,看起来就像是烧焦的锅底,又比锅底要亮,他拿棒子搅啊搅,不知怎么的,香膏没搅均匀,反倒抹了自己一脸,差点被禁卫军当成偷入皇宫的异域不法之人给砍咯……

    缓缓前行,听到慕南烟和自己的两个婢女在话,见着旁边的一棵一人粗的大树,便走到了树后避着。

    ……*……

    慕南烟本是想来提醒楚元蘅当心一些,却出来不曾见着人,也不知他到底是不是会去更衣,去的话,会去哪里……

    走到途中,又想到自己现在与他互不相识的状态下,贸然提醒似乎没什么可信度,而且,自己尚不知道康家兄妹算对楚元蘅做什么。便想先去寻木香。正巧看到木香往回走,便迎了过去。

    几句话的工夫,便知道了康家兄妹的去处。

    “他们一直都在暖香阁?知道他们在里面都做了什么吗?”

    木香低声道:“怕被他们发现,便没有靠近,只看到他们动了里面的软榻和香炉。我听康月风,如果南疆王殿下要去更衣,一定会去暖香阁,阁里薰了暖香,能盖住些什么。他让康锦娘找个地方藏好,他去想法子让南疆王殿下更衣。”

    慕南烟道:“殿下已经出来更衣了,莫不是会往暖香阁去?你这便带我们去暖香阁,希望能在殿下到那里之前拦下他。”

    树后的楚元蘅正?听到慕南烟的最后一句话,竖直了耳朵仔细听着,生怕漏掉了什么字眼。她要拦他?做什么?为她的不告而别告罪吗?

    好吧……如果真是这样,他就可以考虑要不要原谅她了。

    丁香不满地嘟嘟:“姐,南疆王对冯紫云那么特别,我们为什么还要帮他?”

    楚元蘅眼睛一瞪,一口气险些没顺上来,差点就要出来为自己叫屈。听得慕南烟道:“我们帮不帮他,与冯紫云无关。”

    而后她了什么,他没听清楚,因为三个姑娘已经走远。

    楚元蘅暗自想着,与冯紫云无关,那与谁有关?

    是不是因为他们自就认识的缘故?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生气,刚才冯紫云就站在他面前让他难受,这丫头明明知道了缘故,却不去把他拉开,只叫人开门窗,分明就是还认得他却要装作不认得的样子!且去看看,她这会儿反倒要去帮自己做什么。哼,他才不要她帮呢!他在意的是她的不告而别!

    他哼哼唧唧地跟在三个人的身后,自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想到才走了不过一会,就被人抓住了腰带提起来。下意识地就要还手,却听到了慕南烟的声音:“住手!”

    他手里动作一顿,忘了还手,木香却已然出手,在慕南烟发出声音的同时,把楚元蘅摔了出去。

    楚元蘅斜飞在空中看了慕南烟一眼,见她正平静地看着自己,便觉得心中悲戚,他只想要一个如天神降临一般的重逢,为什么总是要让他以狼狈的模样出现……

    他委屈地扁了扁嘴,索性放弃了挣扎,双臂抱着头。摔就摔吧。摔完他就赶紧跑。到暖香阁里去换身衣裳,什么也不承认出现在这里被摔的人是他。

    然而,天不随人愿……

    人还未落地,落逃计划刚刚成形,慕南烟身边站着的丁香便惊呼了起来,“木香,你惹祸了,这是南疆王殿下!”

    楚元蘅:“……”我还是装晕吧。

    刚起这个念头,便发现自己的身形稳了下来,耳边传来凉凉的声音,“别乍乎乎地把人闹来,这不是没事吗?没磕着没碰着。”

    她随手拍掉楚元蘅袖摆上沾染的一片树叶,“你们看,一片叶子都没沾着。”

    谁叫她先前探情况去了,没见着南疆王殿下的模样呢?真要沾了一片叶子也怪不得她吧。

    木香在心里后怕地如是想着,后背僵了僵,觉得衣片有点黏了……

    作者有话要:  入V的三合一章送上,求南疆王殿下的心理阴影面积。

    汉宫赵合德用的香品里就有这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