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捉虫)
慕南烟没有和楚元蘅在罗斛的话住处找到香方,却在第二天被人悄悄地带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量了她好一会儿, 问道:“你可知, 朕为何召你过来?”
慕南烟哪里会知道,“奴婢不敢妄猜圣意。”
皇帝一直注意着她的神色,见她一直面色如常, 语气中也不见惊慌, 不由得惊讶, 暗自赞叹, 必然是和十相处得久了的缘故。他家十什么都好,胆子也特大。这个宫女受了他的影响,才会不怕自己。
这般一想,他便觉得与有荣焉。
“听父母总是会喜欢最的孩子,你可知为何?”
慕南烟对着地面眨了眨眼,怀疑皇帝和楚元蘅一样得了一种病:无聊病。
“奴婢不曾为人父母,是以不知父母的心思。”
皇帝扬着声调“嗯”了一声,“你猜猜看。”
慕南烟终于明白楚元蘅为什么会这么无聊还会得皇帝的喜欢了。不过, 她没想到自己猜反了, 十年前的皇帝不是这样的性子,是在那场“病”之后, 成天与楚元蘅相处受了他性子的影响,也喜欢上了他这种万事不理自愉自乐事不清楚大事不糊涂的性子。
既是皇帝让她猜了,她也不能不猜,琢磨了一下,便道:“奴婢猜想, 父母珍爱幼子,大抵是因为年龄越大,得子越不易的缘故。况且,年龄大了的时候,才不会如年轻时那般一身热血注心于外事,会多些闲暇的时间与幼子相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多是相处而来。但也不是所有的幼子都能得父母的偏爱,只有处得相投的才会受到特别待遇。”
慕南烟仔细想了想,自己在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可她从父母那里得到的关爱,并不比弟弟少。可见老幺也不见得就一定是受偏爱的那个。
她完之后,皇帝半晌没话。慕南烟抬眼看去,那皇帝靠在龙椅里眯着眼睛,呼吸平稳,倒似睡着了。
慕南烟不好出声,只得依旧跪着。也不晓得跪了多久,双膝都没感觉了,皇帝也没醒。
闲来无事的慕南烟便也神思游走,思量起新的香方来。
直到楚元蘅推开门,弄出大的动静,皇帝才恍然睁开眼,神在在地道:“你得对,只有处得相投的人才能处着处着,处出感情来。”这些年,他也想过给楚元蘅找几个人相处,却没见着一个处得来的,大多不是被赶出去便是被气出去,闹到后边,没来哭哭啼啼求皇帝作主得些好处的,竟屈指可数。
慕南烟:“???”时隔这么久,竟然接上了?好似他压根就不曾睡过一般。
皇帝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转,发现臭子的脸当真臭得可以,那丫头却无动衷,只眼睛里透着疑惑,叹了一口气,继续神在在地道:“是得处处,多处处才好。”
楚元蘅只当皇帝也看中了自己的玩伴,心里着恼。有自己陪他玩还不够,还要和慕南烟处处?他后宫那么多妃子,他处得过来吗?
“父皇是得多去和裕贵妃处处,还有后宫的各位娘娘。父皇不去和她们处,她们便会去和别人处。处来处去,要处出感情来了,天就不是蓝色的了。”
慕南烟瞪大了眼睛看向楚元蘅。敢这般和皇帝放在,这厮是要上天啊?!
皇帝也瞪大了眼,却在慕南烟以为他要发怒的时候,咧嘴笑了起来,眼里闪动着水光,似老怀安慰一般,“朕懂,这宫里,只有朕的十会为朕着想,起话来还怕刺激到朕脆弱的心肝,绿就绿嘛,还要不是蓝色。十不必担心,这天要变了色,朕就去把它洗干净。”
慕南烟呆如木鸡,皇帝这心是偏得没边儿!随后又沉默下来,仿佛明白了楚元蘅为什么这些年一直还是孩童时那样的性子。
楚元蘅早就习惯了这皇帝的反复无常,对于他的回答并不在意,将慕南烟拉起来,见她一起身又软了下去,直接揽着她的肩让她倚靠着自己,脸色更臭地对皇帝道:“那父皇就快去洗洗吧。这个丫头一心只想着制香,和人处不来的。”
皇帝呆了呆,额上某根青筋跳了跳,看着楚元蘅把人揽了出去,半晌没话,等看不到人影了,他才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把半个身子都缩在龙椅里,嗔道:“兔崽子,把朕想成什么人了?!朕的年纪,都够当她爷爷了!”
见着自己贴身的内侍走进来,又问道:“林子,你的都是真的?”
林公公哈着腰,“千真万确,奴才那徒弟只当殿下是厌极了那人,要阻她进宫,结果惹恼了殿下,现在都还马厩里刷桶呢!”
他委屈地拖着音,把皇帝逗得哈哈大笑,“把朕的十惹恼了,去马厩里刷桶算什么。”
林公公谄笑着附和,“是是是,殿下心善,惩大戒罢了,只是那孩子有心补过,光刷桶如何能补后,现在后悔不迭,只求能得个补过的机会。”
皇帝听着很是受用,“十都二十一了,老二这个年纪已经有了三王侍妾,儿女双全了,偏偏十不开窍。朕若真能长命百岁,当他的倚靠那便算了,可朕这身子骨……到时十一个人,该多孤独啊……”
林公公连忙跪下直道陛下是万岁,必然是万万岁的。心里却在思量,太子都是在三十来岁才得的皇太孙,当时也不见陛下这般忧心……可见抱紧南疆王的大腿是没错的。
皇帝摇了摇头,他爱听长命百岁,与松鹤同年的吉利话,却也知道自己的身子骨早就坏了,拖得一年是一年,“本以为那子开了窍,原来是两个没开窍的凑了一堆。”
林公公觍着脸安慰着:“殿下那是身在其中不自知呢。您看他对南三姑娘的上心劲儿,奴才从没见过殿下这般呢。”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听那丫头身边的使唤人犯了事,就给你那徒弟一个机会,去给那丫头使唤吧。”
让自己的徒弟去给御香院里的一个七品香师使唤,可是件掉身价的事,可林公公脸上和心里都笑开了花。
……*……
楚元蘅把人带出御书房,见这丫头还是没半点动腿的迹象,索性将人抱起回了逍遥宫。不由分掀了香师袍,卷了她的衬裤腿,看到两个肿得和萝卜一样的膝盖,黑着脸让人取来药油。嫌弃那些宫人们不够仔细,还笨手笨脚地弄疼人,直接自己将药油涂满掌心,在她的膝盖上盘着。
慕南烟上辈子嫁过人,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早就有了男女有别的认识。把葱白的腿露在男子面前着实尴尬。抬手制止他,“奴婢自己来便好。”
楚元蘅扫她一眼,凶巴巴地道:“再不老实,我就叫人把你绑起来!”
慕南烟舍不得拒绝旁人对她真心实意的好。心里觉得他必然不会真的把她绑起来,却还是收了手,由着他不满地嘟哝,“在我面前晓得不,怎么就不晓得在我父皇面前不?他让你跪你就跪?不让你起你就不起?他睡着了,你不晓得到一旁坐着等他醒了再做做样子?我是有父皇护着,懒得变通,你怎么也一筋到底?”
听他了一大通,慕南烟无奈地道,“他是天子,别让我跪了,便是要我的性命,要我全家的性命,我“不”又有什么用?”
楚元蘅一噎,神色认真凝重起来。
现在的天子是他爹,未来的天子是他大哥。两个都是喜欢被莺燕环绕的……
慕南烟见这人神色认真,一点也没有引人遐想若是占便宜的意思,又觉得是自己不够单纯,再什么都是亵渎了他的单纯和善意,便一语不发了。只是眸光微滟,两腮上多了点淡淡的粉色。
楚元蘅抬起眼来仔细量了她一番,这是他头一回认真地量着这丫头的容貌,未施粉黛,身上带着的香气也是极淡的,不离得近了,根本就闻不到一点半点,可离得近了,越让人想离得更近。光就这样的一张面容,已经胜过他父皇后宫里那些女人不知多少,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如水一般沉静,让人总想在里面撩一撩,激起一点点涟漪来,皮肤细白地连一点绒毛都显得碍眼,鼻梁高而挺,鼻尖微微泛着光。那一双唇丰盈饱满……
他将手指覆上她的唇~瓣,“你用的是什么口脂,颜色这般好看?”让人好想吃上一吃。
慕南烟愣住,错愕地抬眼看他,不晓得他怎么会忽地问出这样的话来,她的身体发肤,算得上得上天眷顾,不是特定的节礼必须要用口脂的时候,便是不用这东西的。
可她的解释没有意义,楚元蘅离她越来越近,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情迷的眸光。上辈子,她在云唐的眼里看到过,格外熟悉,曾经,她以为会露出这样的目光的人对她必然是真心的,如今想起,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滞了,止不住地寒战。
她的脸白了白,却听到楚元蘅低低地笑了,“南烟,我喜欢看到你的眼睛里只有我的影子。”
去你的影子!
眼看他的脸离自己的只有一指的距离了,慕南烟抬手便一巴掌朝他招呼过去,恰在这个时候,殿门被人推开,被人见着对楚元蘅动手,她几条命都不够,慌忙收力,却没来得及将手收回,如同轻抚一般落到了楚元蘅的脸上。而后者……
好似没有听到殿门的响动一般,一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