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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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公公刚唤了一声“殿下”便见着了不可描述的场景,自觉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又欢喜皇帝的担忧过了头。这两人私下里, 胶缠得很。连忙退了出去,体贴地关上门,看了眼自己身边的王内侍, 想了想, 决定为了自己的徒弟, 晚些时候寻个合适的机会再向皇帝道声喜。

    慕南烟的余光见着那人又退了出去, 心里松了一口气,将力气都用在隔在两人间的手掌上,硬生生将人推开一段距离,甩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楚元蘅迷茫地看着她,眼里沁出水珠来,那委屈的模样,分明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这般对待。

    慕南烟一面在香师袍里翻找,一面问他, “清心香呢?你这里的清心香可还有?”

    楚元蘅迷茫着, 慢慢反应了一会儿,却只是用胳膊肘撑在桌边, 抬眼盯着她看。

    慕南烟总算找到了瓶清心香,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被他给抱住了,鼻息间的温度灼人的紧。一口咬在他横在自己面前的胳膊上,才得了空隙将案上的香炉扯过来点上香。

    楚元蘅暴怒,横手将香炉扫倒, 却是自己先怔住。

    转着眼睛看向慕南烟,目光触及便又别开,垂下头便走。

    清心香落地,却还在闪着点点光亮,迷茫的眼中逐渐清明,开门见着林公公,并不理会对方朝自己陪笑招呼,大步离开。

    林公公略微尴尬,但不甚在意,只觉得自己十有八~九坏了对方的气氛,该得这样脸色。见楚元蘅走远,便把王内侍带到屋内,将皇帝的意思转达。心虚地也不敢再见楚元蘅,急步离开。

    慕南烟木着脸,花了点时间消化林公公带来的消息,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再看王内侍,哪有最初见时的张扬模样?他觍着脸立在一侧心翼翼地等候差遣,反倒让慕南烟觉得世事无常。暗自感叹一声圣意难测,便对他道:“有劳你……”

    “奴才王多金,大人叫奴才金子便成,有什么事吩咐一句便是,奴才万不敢当劳……”

    “……”这急急表衷心的样子,让慕南烟觉得不忍直视,木着脸道,“去御医院一趟……”

    王多金心里还留着从马厩里出来的激动,听着慕南烟语气稍顿,便自以为听完了吩咐,忙应了声,转身出去。

    慕南烟提气欲语,随后又作罢了。

    不想,来的还是她心里头最希望来的木香。

    “我听着是御香院里的人,就多问了一句,还真是你。”木香给了她一个嫌弃的眼神,“你这是跪了多久?这么听话?”

    慕南烟哑然,皇帝让她跪,她能不跪?能不听话?将王多金使了去寻楚元蘅,便对木香细细地将事情了一遍。

    木香量了她一番,一大串话里,只提取了一个信息,冷着脸道:“叫他占便宜了?”

    慕南烟略微尴尬地错开与她对视的目光,“算不上。只是我觉得不对劲。”

    木香懂了,“你怀疑他中了招。只是……谁敢对一个王爷用这样的招数?”

    问完木香就自己找给了自己答案。

    她们在云慕城的时候,便亲眼见着那些个不知死活的人想要对楚元蘅下招,只是被她们搅了罢了。事实上,许多人明知这样的事情做不得却愿意为着背后的好处愿意铤而走险,只求那个“万一成了”,在最后的结果出来之前,都当成自己是上天的宠儿。

    木香没有多言,看到站在门边不肯进来的楚元蘅,径直走了过去,不客气地搭上他的手腕。

    慕南烟远远看着,觉得他身上似覆了一层水雾一般,见他已经换了一身衣物,眼睛一亮,对王多金道:“去将殿下刚才换下的所有衣物都取来。”

    担心王多金会落掉一些贴身的,又补充道:“是所有的。包括贴身的那些。”

    王多金看向楚元蘅,虽然先前听得自家师父耳提面命了不少话,可这样的事,还是看一看殿下的脸色较好,见后者只是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并没有要反对的意思,连连觉得自己以前是瞎了眼,蠢了心,才会觉得殿下不想让这女子进宫,分明是想把人留着时时绑自己身边才是。

    有了这般的意识,也不消人催促,手脚便麻溜了起来。

    楚元蘅提了气,想要阻止,又觉得短了气。转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慕南烟。

    慕南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见木香朝自己摇了摇头,便指着与自己一桌之隔的软榻位置,“过来坐。”

    分明楚元蘅才是这里的主人,他却没一点脾气,也不觉得慕南烟这般反客为主有什么不对,只是心里顾忌着自己还会如先前一般。

    慕南烟看出了他的担忧,心中的恼意不知不觉淡了去,却是觉得好笑,还担忧起他的处境来,“木香也在。咱们找找原因,云慕城那次是康家兄妹要害你,这次不知又是谁,你且来坐着,好好想想先前都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吃过些什么。”

    楚元蘅踌躇着,“你就不担心我……”他别过脸看向屋外,“或许我自己心里也是想的。”

    他听到一声呵笑,转脸看去,却见慕南烟如往常一般面无表情,“你相信你。而且木香也在,她的身手你是见识过的。”

    楚元蘅想到自己被当成沙包一样丢出去又被抓回来的场景,略微有些尴尬,却还是依言坐到了慕南烟对面。对面女子身上的浅香顺着鼻息进入体内,还是让他心里有些不安分,“你身上用的,是什么香?”让他好想凑近了细细品闻。

    慕南烟乍一听到这话,以为又开始了,仔细去看他的眼睛,见目光还算清明,松了一口气,道:“我是个香师,每日要闻那么多香,自己身上反倒不爱带香了,也不爱薰香,怕扰自己的嗅觉。”

    她微微顿了一下,目光从他还在滴水的发上扫过,想到自己还是幼时与他过这个,便又道:“我幼时如此,现在还是如此。或许……是香胰子的香味儿?”

    楚元蘅一脸疑惑,“不对,我分明闻到了你身上有香味,也不是胰子香。”

    “……”慕南烟捏着袖口,抬起胳膊伸向他,“你且闻闻,当真没有用半点香。”

    得了许可,楚元蘅便不客气了,越闻越觉得这香气勾着他想要再靠近一些,他细细地喃着,“分明有香。与我闻到过的所有的香都不同,这是很特别的一种,让人心里觉得痒痒的,麻麻的,像是被鹅羽挠着脚底,又难受又欢快。我想……再多闻一些。”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慕南烟猛然惊醒他闻到的那香怕是女儿香,将胳膊抽回来,垂着眸子急急道,“不行,定是你鼻子出了毛病。”

    语调一转,又将先前的问题问了一遍,“你先前都去过哪些地方,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喝过些什么?都和我们上一。不过,你若是不介意不想查,我们不过问便是。”

    木香抱胸站在一边,忽见慕南烟不仅仅是耳朵尖红,葱白的面上也有了一点不一样的颜色,如同发现新世界一般,将环抱的手松开,立直了腰,微微前倾看仔细些,确定慕南烟的脸真的会红了。几欲欢呼起来,见着眼前情况不对,又按捺下去。忽然间,便看楚元蘅顺眼了些许。

    慕南烟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楚元蘅接话,便转眼对木香道:“我们回御香院吧。”

    木香可不想就这么走了。希望慕南烟能和楚元蘅多相处些时间,看看能不能让她面上有更多的表情。

    她这些年试过许多的方子,给慕南烟反复诊脉,发现其身体并没有问题,那这面瘫必然是心病。木香找了这许多年,也不曾找到她的心结所在,如今看来,莫不是楚元蘅误误撞地有法子开她的心结?

    不过,木香也不能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一面扶着慕南烟起身,一面道,“先前还嘀嘀咕咕地没完没了,真问到紧要的时候,反倒变哑巴了。姐,依我看,他不是被人害了,而是乐得见此结果才是。”

    她的是方才楚元蘅就着袖口闻香之事。慕南烟却想到先前楚元蘅失仪之事,尴尬得面上粉色愈浓。木香眼睛亮了亮,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看楚元蘅的目光更加和善了。

    楚元蘅先前自己试着问出类似的话,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此时听到,却被人戳中了心里的隐处,像被踩到的尾巴的猫儿一般跳了起来,站直了身子,倔强着不肯承认,“谁乐得见此结果了?别以为你是南烟看中的人,本王便不会着恼处置了你。你又不是南烟!”

    不是谁都能在他头上动土的!

    木香垂下头,不让人看到她脸上窃笑的神色。

    将错愕的慕南烟按回软榻上坐定,“不就是那些事吗,我把今日到过的所有地方,接触过的所有人,遇到过的所有人事,及进口的东西都予你听便是。这会儿回去,不是伤上加伤?实在要走,等晚些时候,我着人备了软轿送你回去便是。”

    在他细细着的时候,王多金也将楚元蘅换下的衣物悉数取了来。

    作者有话要:  感谢笑君投手榴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