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作话有小剧场福利)渟渟子:……
第七十三章
十七皇子刚结束了骑射两科中箭术科的考试,正往马场走,看到他父皇在高台上一脸兴味地往下看,不解地问身边的太监,“怎么回事?”
太监去打听了一下,回禀道:“皇上让九殿下与柳和光、谢童彦两位公子,比一比箭术。”
十七皇子脸色变得有些微妙。
两年前,容渟十三,与来朝进贡的番邦武士切磋时,一鸣惊人。
从此他母后就一直逼着他练箭练箭练箭。
他受的罪都是因他而来。
十七皇子咬了下牙,收住了脚步,道:“先不急,一会儿再去马场。”
他要留在武场这里,看一看,他九哥到底会怎样。
十七皇子问身边的太监,“你,他能赢吗?”
太监道:“谢公子的箭术远近闻名,九殿下奴才不觉得九殿下有多少胜算。若是换了十七殿下您去,兴许还行。”
十七皇子勾了下唇角。
方才他箭术一科,十分拿了九分,甲等。
他这两年,都是最好的老师教出来的。
容渟身边又有谁教呢?
燕南寻即使大昭无人能出其右,可一介儒生,又当不了武师傅。
再者一个残废,即使能被武师傅教着,又能厉害到哪儿去?
十七皇子视线瞥向射箭的武场。
虽然很想到武场旁边,看容渟出丑。
可母后过,在父皇面前,要表现得大度宽容,才能在父皇心里,胜过他那些哥哥。
十七皇子忍耐下心里的那股冲动,吩咐身边的太监,“你找个隐蔽位置,去武场旁看着,有什么消息,尽快来告诉我。”
第一箭。
“柳公子第一箭就射偏了,谢公子和九殿下,都是正中靶心。”
十七皇子脸上的笑渐渐收了起来。
第二箭、第三箭,太监回禀的话,依旧如此。
十七皇子心里忽然焦急起来,他拧着眉头,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再听到容渟正中靶子的靶心。
更害怕谢童彦失误。
谢童彦也开始害怕了。
第一二箭,他尚且不以为意。
可越往后,越发意识到,身旁那个坐着轮椅的少年,不是角色。
他坐着轮椅,视线矮;靶子却并未调低,射中靶心的难度,不管是由内行人还是外行人来看,都知道,要比常人艰难。
可对比他面上几乎能滴下汗来的神色焦灼,少年始终从容不迫。
长指挽弓,势破长虹。
若是他能站起来,得是怎样的气吞山河?
谢童彦不敢想。
到第九箭了。
谢童彦已经有些疲惫。
他今日头一回连续八箭,全是靶心。
这第九箭,不知还能不能行。
他肩头如同压着山一样沉重,绷紧指,松开。
一箭离弦。
仍是靶心。
谢童彦长舒了一口气,可很快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沉重的压力。
第十箭未有着落,胜负依旧未定。
十七皇子听闻谢童彦与容渟都是九发九中。
虽然不悦,可他道:“若是平,也不叫赢,父皇未必满意。”
高台上,昭武帝看着这局势,摇了摇头,显然是有些不满意的。
他想要的是容渟力压别人一头,而非平,才能给柳阁老与谢首辅个下马威看看。
柳和光确实是传言中的纨绔模样,可他没想到,谢童彦竟真在箭术上有几分本事。
这样一来,反而让他觉得他这个九儿子没有印象中那么惊才绝艳了。
可就在这时,谢童彦的最后一箭出了差错。
他太累了,臂忍不住发抖,最后一箭偏离了靶心,射到了与靶心相邻的那一环。
早就放弃了比试,一直等在一旁的柳和光“哎呀”了一声,不满地打了下谢童彦的肩头,“可惜啊,你怎么偏偏最后一箭出问题?”
谢童彦眉头拧得死紧。
功亏一篑,他自己心情就不好,听到柳和光带有埋怨的问责,难耐心中的愤怒,将弓往地上重重一摔,狠狠地推了柳和光一把。
要不是他在昭武帝面前错了话,他也不会丢这个脸。
他看着柳和光就觉得烦。
柳和光心里也恼火得不行,气急败坏道:“他最后一箭,未必能行。”
谢童彦看柳和光一眼。
“蠢货!”
他和容渟比了九箭,他比谁都更清楚,容渟的本事,到底有多大。
九箭下来,他已是一头的汗。
容渟脸上却不见丝毫惫态,始终如同最初那般淡然自若。
仿佛中拿着的不是能杀死野兽击退敌军的强弩,而是没有多少分量的一杆朱笔。
挽弓的动作,也一直行云流水。
谢童彦气得要命,转身就走,不想面对自己失败的局面。
忽听到厮在后面,“平,是平!九殿下最后一箭没有射中靶心!”
峰回路转。
谢童彦心中一喜。
回头去看,却直接愣在原地。
一地凌乱。
容渟后来那支箭,取代了他射进箭靶上的那支箭的位置。
而他的那支箭,箭羽到箭杆,被一分为二,劈开落在了地上。
这与射入靶心,有何区别?
这本事甚至在射中靶心之上!
容渟执着弓,缓缓放下。
他回眸,玉面上未见一滴薄汗,淡笑道:“师兄,承让了。”
高台上,传来了昭武帝爽朗大笑的声音。
本来以为这两个孩子箭术相当,想到大臣的儿子与他的儿子不相上下,心中略有不悦。
可现在这种状况下的平,简直不能再合他心意了!
任谁看都能看出来,他的九,有百发百中的本事。
只不过是在为谢首辅的儿子留一分面子罢了。
明日整个金陵百姓定然会对这场比试议论纷纷,到时候话传到柳阁老与谢首辅耳朵里,既让他们知道皇权不可挑衅,又给他们留了一分面子,展现了他们皇室的慈悲与宽容。
昭武帝身边,大太监李仁,听见昭武帝爽朗笑声,就知道,皇帝今日,是真真正正开心了。
他看着武场上容渟衣袂出尘的身影,心中莫名起了一丝敬畏。
两年前,外邦来贡时,十三岁的少年如同初生牛犊,眼中全是锐利的光芒,一身棱角,锋芒毕露,狂妄、好胜,也能胜。
后来双腿重伤,从邺城回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原本以为,是这场重伤,吞没了九皇子的锋芒,让他一蹶不振,成了废人。
可现在,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回来了。
甚至比起过去的锋芒毕露,如今知道了留有余地。
宫闱之中,有哪个皇子,能做到这般?
在宫中待了三十多年的老太监,看着十五岁的容渟,却丝毫不敢觑。
他在昭武帝一旁,提醒道:“皇上,您方才,胜者有赏。”
十七皇子来到昭武帝身边,听到李仁的话,脸色微微变得有些不好看了。
李仁这个老太监在宫里已经待成了人精。
对各个宫里的娘娘,和所有的皇子,都一视同仁,从来不会偏袒谁,也不会为谁在他父皇面前好话,只会为他父皇考虑,是他父皇最信任的宫人。
可李仁今日这是在为容渟好话?
十七皇子心头一恨。
为何那回的刺客只是弄残了容渟的腿?没能直接要容渟的命!
昭武帝被李仁提醒,立刻一笑,:“将那两个孩子叫过来。”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比试虽然看上去是平,可容渟的箭术,远远在谢童彦之上。
百发百中无一失,和普普通通的箭术精湛,差之千里。
有些箭术精湛的人,练一辈子,也还是有失的时候,做不到百发百中的程度。
当谢童彦捧着昭武帝赐他的那把金叶子,气得脸都青了。
一把金叶子,打发孩子的玩意,摆明了就是在笑话他技不如人。
但他还得跪在地上,谢一句“皇恩浩荡”。
昭武帝看向容渟,问他,“九可有想要的赏赐?”
风声掠过整个武场。
十七皇子并不想见容渟被赏赐太好的东西,仗着童言无忌,,“九哥最近常常誊抄孤本,父皇,给九哥赏赐支好用的朱笔吧。”
他倒也不敢在昭武帝面前显得太过任性,追了一句,“父皇若是不赏,我便自己送给九哥。”
“不必。”容渟道,“如今南漳汛期,事事应简,不该铺张。”
十七皇子一哽。
当初书院里的传言他不是没听到,甚至有心助长。
可容渟今日在父皇面前的表现,算是让流言彻底的,不攻自破了。
昭武帝眼里果然满意极了,他问容渟,“那你想要朕赏赐你何物?”
“儿臣并不想要那些身外之物。”
容渟道:“儿臣想要分府,出宫独自居住。”
按大昭皇族的惯例,皇子十六岁分府,离开皇城,在宫外居住。
等立下太子,其他皇子要离开金陵,各自前往自己的封地就藩。
十七皇子已然愣住了。
母后前两天还与他,等到容渟回到皇宫,要想办法找到他的错处,将他幽禁在宫中,再也不让他到白鹭书院里去。
可若是让容渟分府出宫,母后如何能找到会,将他幽禁在宫里?
在寿淮宫外布置的眼线也就都白费了。
十七皇子连忙阻止,“九哥还不到分府出宫的年纪。”
嘉和皇后不在,他有些不知要如何应对,呐呐道:“九哥离宫后,母后会伤心的。”
“我腿伤病了一年,耽误了一年,自知功课落下许多,才想出宫独住,离书院与先生近一些。母后识得大体,定会谅解。”
容渟扫了一眼十七,声线缓缓,“况且十七弟的课业,向来令母后忧心,我实在不忍心在母后身边,多一个我,令母后多添白发。儿臣并非不孝,只是想为母后分忧。”
十七皇子比不过他的伶牙俐齿,听他话里带刺,他课业跟不上,又不知道如何反驳,攥着拳头,兀自难受。
而对于昭武帝而言,十五岁的皇子就出宫居住、拥有自己府邸的事,虽然少见,可也不算太过破例。
他应允了容渟的请求。
整个射猎场里的所有人都在议论方才那一场比试。
柳和光与谢童彦简直成了落水狗一样招人奚落。
唯独一人对他们的议论纷纷不感兴趣,拧紧了眉头。
姜娆方才旁观了容渟在那里射箭。
别人都在欢呼,就她愁眉不展。
上回容渟救她弟弟时,被弓箭的回弹力打伤了肩膀,想想也不过是半年之前的事。
万一这回又受伤了呢?
昭武帝离开射猎场后,姜娆往容渟那儿走去,可还没走几步,远远看到有一个女子拦住了容渟。
她不太舒服地蹙了蹙眉,认出了那个背影是沈琇莹。
沈琇莹本来鼓足了勇气想与容渟搭话,真面对着他,想到前世他里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立刻就有些怯怕了。
见容渟披着一件外衫在他肩上,她莫名就想起了前世他对姜娆的照顾,柔柔弱弱地了声,“我冷。”
“挡路了。”
容渟不是不解风情,是眼里都没有半点风情,他的视线甚至冷戾如刃,“让开。”
沈琇莹恨得要命。
要不是日后他会是大昭的皇帝,她何苦来讨好这个残废。
她弯唇笑着,往前递着一块帕子,十分贴心地对容渟道:“你额头有汗,擦一擦汗吧。”
“你一定累了。”她表现出了最大的温柔。
容渟没接,脸上十足的不耐烦。
“你脸上有些东西,该擦一擦。”
沈琇莹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什么东西?”
“丑。”
容渟完,离开,丝毫情面不留。
留沈琇莹在原地,脸色灰败异常难堪,愤恨地将帕子一下摔在了地上。
容渟行到姜娆面前。
和方才阴鸷带刺的他比起来,像变了个人一般,变得乖乖的。
他耷拉着眼睛,看上去柔柔弱弱。
也不知怎的,姜娆见他没有理会找过她麻烦的沈琇莹,心里那点不悦就消散了。
但她见容渟好像有些不对劲,担忧地皱了皱眉,在他心写字问他,“你怎么了?”
容渟却一下握住了她写完字后就想拿开的。
他牵着她温热的,仰着眸子,可可怜怜地,“我冷。”